《棠雪染青衣（顾惜朝同人）》郭外梨花

46、第四十六章、谁解谁人知

　　莫棠雪回到家里时，早已过了掌灯时分，府里一派灯火通明。
　　“棠雪你可总算回来了，”刘宝林打个哈欠，他已经在棠梨院里等了很久了，“我还以为你要住在丞相府了呢。”
　　莫棠雪横他一眼，道：“新认识了两个朋友，聊得晚了些。”
　　刘宝林笑道：“我就说嘛，还以为你忽然喜欢起宴会来了，正盘算着要不要给你办个。”

　　莫棠雪将身上披风脱下，递给丑儿挂好，又换了室内穿的柔软便鞋，“表哥你今天找我有事？”
　　“我没事，”刘宝林哼笑道，“不过赫连春水那小子却有事。”
　　莫棠雪柳眉一挑，讶道：“他有什么事？”
　　刘宝林一指桌子上一个沉香木匣子，“这是他送你的生辰礼物。”
　　“什么？”莫棠雪叫道，“我的生辰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好吧，这是发的什么疯？”

　　刘宝林眨眨眼，嬉笑道：“补送的，说是莫大小姐你生辰的时候他不在京城，听哥哥我提起了心里一直挂念着，今日想了起来，便忙送了过来。”
　　莫棠雪狐疑，打开木匣，里面是一整套翠玉雕琢的茶具，看样子，价值绝对不菲。
　　“不错嘛。”莫棠雪赞叹一声，赏玩一番又放了回去，笑道：“还是表哥你拿去吧，缺银子的时候就放当铺里当了。”
　　刘宝林哈哈大笑，“还是棠儿你知道想着哥哥。”
　　莫棠雪道：“他本来就是送给你的，不过是借我名头罢了。”若不是刘宝林，赫连春水岂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送重礼给她？

　　刘宝林收了笑，哼一声道：“只怕这次，那小子还真的是送礼给你呢。”
　　“什么？”莫棠雪奇。
　　“没什么。”刘宝林摆摆手，笑道：“棠儿今天在丞相府过得如何？”
　　莫棠雪狐疑看他一眼，觉得这表哥八成又是有什么瞒着她的。
　　“赏花会还不就那样。”莫棠雪撇撇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道：“对了表哥，今天我在丞相府看见方应看了。”
　　刘宝林抬眉道：“看到方应看又怎么了？”
　　莫棠雪道：“他跟我搭话，还专门问起你来着。”

　　“哦？”刘宝林顿一下，“他问我什么？”
　　“也没什么，”莫棠雪道：“就是说昨天见到你了，问我，你去赫连将军府是不是舅舅的意思，我跟他说不是。”
　　刘宝林哼一声，“方应看那小白脸儿不安好心，昨天赫连春水才跟他闹僵了。你离他远点。”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莫棠雪不悦道：“你们整天掐来掐去，我就是那受殃及的池鱼。”
　　刘宝林哈哈笑道：“等到忙完这一阵，我一定陪你好好玩一玩，你说想玩什么，咱们就玩什么。”
　　“不用了，”莫棠雪推他，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整天玩。”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刘宝林大大伸了个懒腰，“最近忙的要死，困死我了，我要回去睡了。”
　　莫棠雪拉他，“把你的茶具拿回去。”
　　刘宝林哈欠道：“你拿着玩吧，这种破茶壶烂茶碗，哥哥我用不着。”
　　莫棠雪瞪他一眼，那套茶具都是用整块的翡翠雕的好吧，便是有银子也不定有地方买去。不过她也知道这表哥败家的脾性，别让他又几十两银子当给别人了。

　　刘宝林走了后，莫棠雪叫来子儿将茶具收好，“我也用不着，你给廖六哥吧，让他存库房里。再找件差不多的东西，等赫连春水生辰时送过去。”
　　子儿下去后，莫棠雪拿出荷包里苏璃给自己写的‘情丝束’的用法。
　　展开纸页，上面字迹倜傥风流，疏宕中带着缠绵不尽之意，确是难得好字。

　　“咦？”莫棠雪见到那字迹，有些诧异。
　　一旁的丑儿闻言轻声道：“怎么了？”
　　莫棠雪道：“我怎么觉得苏姐姐这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又凝眉道：“可是我以前没见过苏姐姐的。”
　　丑儿笑道：“小姐平日里见过的字画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或许是和其中哪一幅相象也是有的。”
　　莫棠雪虽然觉得应该不是平日里见过的那些字画，可一时也想不起来，遂也不再多想，将纸上的字逐句看去。

　　眼前的烛火忽然轻声爆了一个烛花，莫棠雪回过神，叹息一声，眼前的一页纸竟然看了半日也没看进一个字去，满脑子都是一个人的身影。
　　窗外雪落簌簌。不知惜朝现在怎样了呢……
　　就算没有参与，莫棠雪也知道目前京城的局势紧张得很，单看自家舅舅表哥还有神侯府忙的样子就知道了。此时和白愁飞扯上关系，未必就是好事。
　　莫棠雪叹一声，只觉心神不宁。

　　一旁丑儿催促道：“小姐，天色不早了，该歇息了。”
　　“恩。”莫棠雪应一声，却又忽然道：“丑儿，你说，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卯儿忽然在一旁笑道：“小姐这是又问起今儿早上的问题了。”
　　莫棠雪横她一眼，“鬼丫头莫说话，又没问你。”小丫头片子，还记得早上的仇呢。
　　丑儿道：“小姐不是一直说，要嫁给成公子么？”
　　莫棠雪脱口道：“我那不是年龄小不懂事么。”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说那话的？”
　　“不知，”丑儿道：“我来服侍小姐的时候，小姐就这么说的。”
　　卯儿笑道：“是七岁，我听少爷说的。”

　　莫棠雪捂脸。
　　丑儿柔声道：“怎么了？”
　　莫棠雪闷声道：“我今天说要想成大哥一百遍结果连五遍都没想够可是我真的还是喜欢成大哥对他的感情从来没有变。”
　　卯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莫棠雪恼羞成怒，“你还笑你还笑！”
　　“丑儿姐姐也笑来着。”卯儿一指丑儿，不满道：“小姐你心情不好，尽拿卯儿来撒气。”

　　莫棠雪不理她。卯儿小声道：“那，小姐你在想的是谁啊？”
　　想的是谁？自然是……顾惜朝。
　　想到顾惜朝，便觉得心里甜得紧，开心得紧，又像被攥住，难受得紧。
　　卯儿嘻嘻偷笑道：“是不是顾公子？”
　　“卯儿别乱说，”丑儿轻声道：“顾公子的话，没有可能。”
　　“为什么？”
　　“你忘了顾公子身份了？”
　　“可是我看多少王孙公子都比不上他的。”

　　——这些她都知道，全部都知道，所以从来不敢想也不敢碰……

　　丑儿见莫棠雪闷坐不语，柔声道：“小姐，你以后莫要，再这样经常去见他了。”叹息一声，又道：“这话本不该我一个丫头来说，可是小姐你也知道，宋律有规定，良贱不能为婚……”
　　“好了！”莫棠雪打断她，勉强笑一下，却笑得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慌乱推她，艰涩道：“我，我只是……把他当做好朋友，你不用多想。”又飞快道，“我要睡了你们下去吧。”
　　丑儿和卯儿相觑一眼，默默退下。

　　…………

　　一阵寒风从窗外吹来，顾惜朝伸手护住摇曳灯火。
　　灭如一豆的淡蓝色灯火，重新缓缓燃起，屋子里又亮了起来。
　　顾惜朝收回手，拿起桌面上那块象牙雕铭牌，入手微凉润泽。
　　这是白愁飞临走前留下的信物，说是凭借此，可以随时去找他。

　　春秋千古名，功业险中求。
　　他知道白愁飞和苏殷的话，有不少都是有意煽动他，不过，他们说得，也的确都是事实。
　　他们想招揽他，他也想借助他们一展才华。大家各得其所，各取所需。
　　他敢赌，也愿意赌，却不能不明不白地去赌。

　　这件事，远不会那么简单……
　　越是接近权力中心的漩涡，便越是一场激流，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门外忽然风动，顾惜朝一凛，喝道：“谁？！”
　　一个陌生男子声音传来：“顾惜朝，我家主人请你过去吃杯茶。”
　　顾惜朝略一挑眉，将铭牌收好，缓缓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门外迎面的冷风吹得鬓发飞扬，雪花扑到脸上，顾惜朝微微眯了眼。
　　地上厚厚的积雪，在暗夜中泛着雪光。
　　门前站着一个劲装蓝衣人，但四周气息，哼，一共有八个人，而且都是不弱的好手。
　　这些人为何而来？若说顾惜朝最近遇到不平常的人或者事，那也只有苏殷和白愁飞了。这些人应该都为那两人来，为的会是什么事呢？

　　顾惜朝微笑着拱手，“这位兄台，可是要找在下？”
　　蓝衣人道：“你就是顾惜朝？”
　　顾惜朝点头道：“正是。”
　　蓝衣人一摆手，“走吧。我家主人有请。”

　　顾惜朝淡淡一笑，却没有动，“不知你家主人是谁？又为何请我？”
　　蓝衣人笑道：“你去了自然知道，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顾惜朝依旧没有动。
　　蓝衣人哼道：“怎么？你不肯去？”
　　顾惜朝一笑，摊手道：“顾某不过是个无名之辈，与你素不相识。忽闻半夜相请，不胜惶恐。你若不说清楚，我哪里敢去？”

　　“你小子倒是小心。放心吧，不会把你怎样的。”蓝衣人道：“而且，你今天可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说罢一招手，那八条大汉立刻从苇丛中走了出来。与其说是相请，倒不如说是挟持来得更恰当些。
　　这八人，果然是和蓝衣人一起的。顾惜朝苦笑道：“我顾惜朝何德何能，今日竟有这么大的面子。”

　　风雪呼号，大片的雪花从夜空中飘下。
　　漆漆黑夜，寒风刺骨，小甜水巷中却一片灯火通明，莺歌燕舞。
　　妆花楼的雅间里，温暖如春，金猊香炉里散发着甜甜香气。

　　顾惜朝微微皱了眉，心底泛出一丝厌恶。
　　但这半夜喝茶，若非在私家宅院，也只有这声色场所还会开张。
　　顾惜朝随那蓝衣人进了一间雅间。
　　房间中坐着两个顾惜朝从未见过的人，一个四十来岁，面容亲和，微有些发福；另一个三十多岁，脸上一道狰狞刀疤，神情阴冷。

　　四十来岁的那人笑道：“顾公子不必惊慌，随意就是。”
　　顾惜朝行了一礼在对面坐下，立刻便有美艳女子送来香茶果点。
　　顾惜朝拱手道：“不知两位先生如何称呼？”
　　“我姓周，你可以称我周先生。他姓姬。”四十来的那人笑着指指刀疤男子，刀疤男子却不说话。
　　将地点选在这种地方，连名字也不报，可见对方是不想自己知道身份。
　　顾惜朝看周先生，倒有几分像是官场上的做派，而姬先生，似乎武功不弱。
　　本来江湖和官场便多有勾结，这两者皆有可能。
　　顾惜朝笑道：“两位唤顾某前来，所为何事？”

　　周先生道：“既然公子已经来了，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顾公子今天，遇到了两个贵人吧。”
　　“贵人？”顾惜朝点点头，“观那二人行止，的确像是贵人。先生为的是那两个人？”
　　周先生笑道：“那两人，可是顾公子的贵人呢。”
　　“哦？”以顾惜朝和白苏二人的武功，若附近有人，绝对不可能察觉不了。他们三人之间的那场交谈，觉无第四人知晓，这周先生的话莫非是试探不成？这周先生又知道多少？顾惜朝挑挑眉，露出疑惑之色，“在下与那二人不过是一面之交。恕在下愚钝，不知先生何意？”

　　周先生看他一眼，拍了拍手，立刻有两人捧着两个蒙着红绸布的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放到桌子上，揭开布，上面是满满的白银。
　　原来是打算利诱。顾惜朝看一眼，笑道：“我顾惜朝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周先生看着他脸上神情，道：“顾公子看起来不同凡俗，也会把这些俗物看在眼里？”

　　顾惜朝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便是圣人也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精食细脍，也总得要银子的。”
　　周先生垂目道：“所谓无功不受禄。顾公子是个明白人。”
　　顾惜朝了悟，看着周先生，拱手道：“不知两位先生有什么吩咐，只要是在下能办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先生满意点头，笑道：“不用你赴汤蹈火，只要能稍微尽力即可。”
　　顾惜朝道：“先生要我做什么？”

　　周先生道：“公子只要设法，将一个人引荐给苏殷便可。”
　　“苏殷？”顾惜朝面露疑惑，“先生说得……莫非是燕北白愁飞的谋士，雪蛟苏殷？”
　　顾惜朝可以肯定，苏殷在去苇塘之后，决无他人跟踪，所以，应该没有人知道苇塘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既然如此，他也勿需承认什么。
　　周先生观他神色，有些诧异，点头道：“正是。”
　　顾惜朝似愣了一愣，忽然笑道：“周先生说笑了，那苏殷是何许人也？我这样的升斗小民岂能……”忽似醒悟过来，惊讶道：“莫非，今日我所见的那个男子，竟然便是苏殷么？！唉，说来，那苏殷倒的确是气度不凡，不愧是燕王帐下将军，年轻有为。”

　　两人一愣，相视一眼。姬先生忽然冷道：“顾惜朝，你何必装蒜！那个男子是燕王白愁飞！”
　　“那男子竟然就是燕王么！”顾惜朝惊讶，“这么说，苏殷竟是个女子！”
　　姬先生哼道：“就算你不认识白愁飞，和你一起的莫棠雪，不可能不知道。”
　　“这……”顾惜朝摇头，苦笑道：“这我就不知了。莫姑娘确实没跟我说，我看她样子，好像也不认识。”
　　姬先生道：“莫棠雪今日才参加了相府的赏花宴，白愁飞正是宴会上的主客。”
　　顾惜朝道：“先生既然连这个都知道，应该也知道，莫姑娘在宴会开始没多久就逃了出来吧？她平日的行事么，”笑一下道：“总是有些小迷糊。只是，按理说她应该认识白愁飞才对，为何会不认识呢？”顾惜朝的表情很迷惑。
　　两人对此将信将疑。顾惜朝又叹道：“我的确不知白愁飞身份，若是知道了，现在还会在这里么？能攀上燕王，这一辈子的荣华都受用不尽。”

　　姬先生冷笑。周先生看着桌子上的银子，笑道：“看来顾公子还是不喜欢这些俗物啊。”
　　顾惜朝顿一下，忙道：“先生难道没有其他的事可以让在下做？”
　　周先生见他神色不似作伪，道：“你有没有办法联络上苏殷？”
　　顾惜朝叹了口气，自嘲道：“我一个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他们连真名实姓都没说，又怎会留下联络的方式？”

　　姬周二人相顾一眼，姬先生道：“既然如此，也没有你其他事了。来人，送客。”
　　“唉，周先生……”
　　说罢也不等顾惜朝再说什么，便有人将他‘请’了出去。复又招了招手，立刻便有一人暗中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