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消磨沈郎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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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在家中等了莫棠雪五天，第六天，下起了冰寒秋雨。
此时已进了十月份，门外的芦苇早已枯残，秋雨一淋，说不尽萧瑟意。
再过上一段时日，开封城便可以下雪了。
顾惜朝决定去找莫棠雪。
因为种种原因，顾惜朝一直不曾去过刘府。
此时他一旦起意，便再不停留，撑起一柄油纸伞，出了破板门，向刘府的方向行去。
一路行人稀少。若非迫于生计，几乎没有人愿意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出门。
顾惜朝到了刘府，守门的家人听他说是莫棠雪的朋友，立刻引他到一处偏厅里奉茶等候。
偏厅陈设简雅，挂着几幅山水字画，几个官窑青瓷大花瓶里，满满插着水晶球白菊，室内淡淡寒香。
门外的雨帘敲打在青石方砖的地板上。
沥沥雨声入耳，等人的心情平静而焦急。
一阵脚步声传来，顾惜朝微微皱眉。
他认得莫棠雪的脚步声，这不是。
“顾公子。”一个大眼睛的伶俐小丫头匆匆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水气。
“卯儿姑娘。”顾惜朝记得她是莫棠雪的贴身丫鬟，忙起身施礼。
“公子可是来找小姐的？”卯儿道：“只怕你今天是见不到了。”
顾惜朝道：“怎么了？她可是不在家？”
“在是在，不过，”卯儿皱皱鼻子道：“小姐她生病了。”
“生病了！”顾惜朝焦急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生病？可看过大夫了？大夫怎么说？严重不严重？”
“公子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卯儿道：“大夫说，小姐她是劳累过度，思虑过甚，又淋了雨，着了凉，这才病倒的。小姐身子底子还不错，只要喝了药好好休息就可以了。不用担心。”
顾惜朝挑眉讶道：“劳累过度思虑过甚？”
“小姐最近可是累惨了。前几天，老爷教了小姐一套功夫，小姐定要在十天内参透不可，说她也不听。昨天傍晚下了雨也不肯回来，冒雨练功，结果……”卯儿哀叹。
顾惜朝恳求道：“我可以去见见她么？”
卯儿道：“你有什么事还是以后再跟她说吧，小姐喝了药，现在刚睡下。”
顾惜朝道：“我没有什么事，就是看看她，不会打扰到她的。”
“老爷嘱咐过让人不要过去打扰。而且，”卯儿瞪他一眼，虽说顾惜朝的确是在担心她家小姐，但莫棠雪睡觉只穿一件中衣盖着被子，怎么能放一个男人进屋？“怎么也没有睡着见客的理，你若要见，小姐说不得要穿戴梳洗一番。你还是改日再来吧，等小姐醒了，我会跟她说你来过。”
顾惜朝听她一说，才觉出自己一时心急，这般去一女子闺房确实欠妥。
赧然道：“如此，是我方才失礼了。你让她好好休息，也……不必跟她说我来过。”
顾惜朝出了刘府，一时心焦，一时怅然。虽然知道棠雪的病没什么大碍，却恨不能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她。
沥沥的秋雨一下便下了两天。
莫棠雪自从练功淋雨生病后，刘独峰便勒令她好好休息，并劝诫她凡事适可而止，过犹不及。
莫棠雪睡了两天，睡得骨头都懒了，心里却如野草疯长一般，思念起了一个人。
——她已经七天没有见到顾惜朝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从何时起便成了现在这样子。时时刻刻都喜欢关心那个人，提到那个人，想到他便觉得开心。
她认为，这就是友情。常常听人说的为朋友肝脑涂地两肋插刀的友情！莫棠雪有很多亲人，很多哥哥、玩伴，也认识很多人，但顾惜朝算是她真正的第一个朋友。以前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愿意奔波千里只为见朋友一面，现在她可以理解了，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千里奔波为见顾惜朝一面！
不过……这真的是友情么？
莫棠雪半夜醒来后，便再也睡不着，披一件外衣推开窗子。
冷风拂面，雨已晴。
天边一弯新霁初月，看天色，已近三更。
只觉心里慌得很，空得很，一如黑洞洞的夜空。
莫棠雪想也不想，穿好衣服，拿一根发带将头发简单束起，悄悄出了门。
半夜出门的经历对莫棠雪来说一点也不陌生，平日和表哥没少半夜偷偷出门做好事。
但今夜似乎很不同寻常。说不上哪里不同寻常。
莫棠雪奔得很急，她轻功本就很好，此时如一道精灵的影。
奔到破板门时，她已有些喘息，脚步却忽然顿住。
——她，来这里做什么？
她当然是来这里见顾惜朝的，但，现在是半夜，顾惜朝一定已经睡下了。
——她，来这里做什么……
夜风起，很凉。深秋的凉意。
莫棠雪脚步怅惘……
忽然隐约埙箫声起，在静夜中，苍凉，浑寂，遥远。
秦汉明月关山寂，浮云蔽日，何处勒燕然？
秋夜凄寒梦难断，痴魔病魇，星河蒹葭远。
无名的曲调，里面带着太多太多无以言说的情绪，复杂深刻到无法分辨。
莫棠雪的心猛地悸动了一下，伤怀到难以莫名。
向着苇塘的方向，她奔了过去。她知道他在那里，吹埙的人必定是他！
拨开杂乱的芦苇，她跑进苇塘。
看到那身影的一刻，脚步停了下来，娇喘微微。
漆漆夜色中，一个苍白孤寂的身影，正坐在苇丛中一块石头上吹埙。
枯苇苍苍，残雨宿露打湿了他肩膀。
脚步声停，那埙声似乎也受了惊吓，停住了。
夜风乱，天边一勾冷月缺缺。
四处芦苇摇风，颊边的发丝在风中扬起。
“……顾惜朝。”莫棠雪上前两步，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那身影仿佛受惊一般，猛地转头过来，难以置信道：“棠雪？”
莫棠雪忽然笑了，因为只在这一刻她就开心了起来，跑到顾惜朝跟前道：“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
夜色很暗，她的眼睛亮晶晶如星子。
顾惜朝微愣，站起身一把抓住她手，像是要确认一样，“你怎么在这里？手怎么这么凉？你不是病了么？病可好了？”
莫棠雪觉得他的手有力而温暖，心里甜丝丝的，笑道：“我病都好了。在床上躺了两天，刚才醒来怎么也睡不着，就来找你了。”
顾惜朝嗔怪，声音中却是小心温柔，“病刚好就出来乱跑，万一再凉了可怎么办？”
“没事没事啦。”莫棠雪笑，“我哪里就那么娇气了？”
顾惜朝却一把拉起她，“走，这里风冷，我送你回家去。”
莫棠雪哪里肯依，“我不回，我要在这里和你看星星！”
顾惜朝瞥一眼天上黯淡寥落的几颗星，“今天星星不好看，我们改天再看。”
若是平日，莫棠雪绝对不会有任何无理取闹的行为，但今日却不知哪根筋不对，就是不肯依，“我不，我就要在这里看星星。”
顾惜朝拗不过她，或者说，不管莫棠雪说什么话，他都不愿意违拗。莫说她只是想看星星，就是要去天上摘星星，他也要设法搬个梯子来上去。
顾惜朝脱下外衣，强行裹到她身上，免得她吹了冷风。
莫棠雪却坏心眼儿地将冰冷的小手往他袖口里伸，抓他袖中温暖的手腕，定要冰他一冰心里才开心。
顾惜朝又是心慌又是甜蜜又是无奈，手忙脚乱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紧紧握住，咬牙嗔道：“你呀！”
莫棠雪见他慌乱模样，吃吃直笑。
顾惜朝却有些愣怔了，只觉得眼前的都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他正在做梦。
莫棠雪仰起头看他，沉沉夜色中只隐约看清他脸庞轮廓。
她忽然微微凝起秀眉，“我怎么觉得你瘦了。”
顾惜朝回神，微笑道：“没有。”
莫棠雪犹自不信，仔细端详着他的脸，“真的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为伊消得人憔悴，又怎能不瘦？顾惜朝心中闪过一句孟浪的话，到了嘴边却是：“可能……是写书太用心了，呕心沥血，自然会瘦一些的。”
“哦，”莫棠雪认真道，“你也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恩。”顾惜朝轻笑，伸手将她轻轻揽到怀里，“夜里冷，你靠着我暖和一些。”
“恩。”莫棠雪从善如流，汲取他怀里温暖，将脸埋到他肩上。
他身上气息温暖干爽，有一种类似青草和竹叶的味道，非常好闻。
“好香，”莫棠雪深嗅一口，抬头问他，“你用的什么香？”
顾惜朝微僵了一下，“我从来不用熏香。”小心抱着她，却是一动也不敢乱动。
“哦，可能是你身上的味道吧。”莫棠雪笑了笑。以前顾惜朝身上也有这种味道，只是没大注意过，今夜却觉得这种味道格外好闻。
苇声沙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闲话，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西边的月已沉落，怀中的人不知何时，竟已轻轻趴在他肩上，睡着了……
“棠雪，棠雪。”顾惜朝轻唤两声，见她气息清浅，不忍叫醒。
小心翼翼将她抱起来，向不远处的屋内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消磨沈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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