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英才遭天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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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便是九月，眼看重阳临近。
此时天高云淡，金风细细，正值秋菊绽放时节。
开封城的秋菊一直都非常有名，走在大街小巷上，随处可见盆栽的秋菊。
莫棠雪带了一坛菊英泡的秋英酒，骑马到槐荫巷。
然而到了顾惜朝家门前，却发现大门紧闭，上前敲门，一个应门的也没有，不由纳罕。
顾惜朝平日即使不在家，也通常会有一两个小厮应门，今天这种情况，是从来没有过的。想着顾惜朝难道是出了远门？但出远门的话，应该跟自己招呼一下的吧？可是转念又想，顾惜朝和自己不过是朋友罢了，就算关系不错，也没必要和自己招呼吧，成大哥他们出门不是从来就没招呼过么，就连表哥出门也没问过她的……
但是，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不爽呢？为什么就是觉得顾惜朝不打声招呼就跑没影有点不够意思呢……
莫棠雪叹了口气，骑上马，拉起缰绳，恹恹地轻轻踢了踢雪无垢，“走吧。”
走在闹市上，心中渐渐升起不大好的预感，总是觉得哪里不大对劲，没来由地就开始担心顾惜朝。可是仔细想想，顾惜朝也没什么好让人担心的啊，开封城暗地虽然有不少帮派争斗，据说每天都有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的人死于火拼，但明面上的治安还是不错的，那些火拼都不会波及到普通百姓，莫棠雪也只是听说而已，还真没怎么遇见过。而且顾惜朝身手很好，不必担心他从翰林院回家的路上被人抢劫谋财害命什么的。至于朝堂上，他新入仕途未久，官职也是名声好听却没有实质利害关系的翰林院编修，就算受傅宗书赏识，也还来不及做什么大事得罪什么大人物……
总而言之，顾惜朝没什么好让人担心的！这般平白玩失踪是不够义气的！
回到家，刚下马，便听下人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有位公子来找你，已经在厅上等了好久了。”
“咦？”莫棠雪奇，她认识的公子不少，但会来家里找她的却没有，顿时想到应该是顾惜朝，喜道：“我马上过去！”
刘府中种了不少秋菊名品，此时庭院中花团锦簇，莫棠雪一路奔至厅中，叫道：“顾惜朝。”一进门，却愣了一下。
来人并非顾惜朝，而是许平秋。
许平秋是今年和顾惜朝同科的进士，最后被官家赐为二甲进士出身，如今，应该已是从七品了。只是，许平秋平时和她没有什么交往，怎会忽然来找她？
莫棠雪忙调整一下礼仪，施礼道：“原来是许公子，方才失礼了，家中下人不曾说清楚，我还以为是顾公子。”
“莫姑娘不必多礼，”许平秋急急道：“在下今日来，便是要和姑娘商量顾兄的事。”
莫棠雪惊讶，许平秋叹息道：“看来姑娘还不知道，顾兄他，出事了。”
“什么？！”莫棠雪脸色一白，随即想到方才去顾惜朝家里也不见有人，“出了什么事？”
“昨日我去槐荫巷找顾兄，却忽然有一对官差冲进门来，把顾兄给带走了。说顾兄是犯了欺君之罪。”
“欺君？！”莫棠雪在房中走来走去，这罪名可真是可大可小，往小里说，官家一笑置之，根本不会追究；往大处讲的话，要抄家问斩灭族都有可能。“究竟怎么个欺君？”
“这……”许平秋面有难色。
莫棠雪急道：“你快说呀！”
“喂！你磨蹭够了没！”莫棠雪见他支支吾吾，恨不得踹他一脚，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许平秋是磨蹭星人呢！
许平秋深吸一口气，“顾惜朝参加科考所用的户籍身份皆是篡改伪造过的，他原本并非良民，根本没有参加科举的资格，而是……”
“什么？”
“乐籍。”
乐籍！贱籍中最为低下的一种。——本朝早已将乐籍改为娼籍，乐籍只是委婉的说法。
“怎么会……”
莫棠雪被钉在原地挪动不了半分，浑身透冷……
那样一个，骄傲又有才华的人……青衫濯濯岩岩若松。
“莫姑娘，你与顾兄平日交好，在下听说令舅父是六扇门捕神，是否可以稍微关照一下，莫让他在牢里吃太多苦头……”
“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莫棠雪回神，急道，“他什么时候被抓走的？”
“昨日下午。”
“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莫棠雪不等他答，“现在情况怎样？”
“昨日我四处打探，什么消息也没有。”许平秋见莫棠雪怪自己来得晚，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松了口气。许平秋昨日和今日上午找了不少人，可是这种事，大家避之唯恐不及，哪有肯给予援手的？许平秋自己在京城也没有门路，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想到莫棠雪。看莫棠雪的态度，是一定会帮忙的了，虽然不知道她能帮得上多少。
“我这便去找舅舅。”莫棠雪道，“你先回去，告诉我家小厮一个地址一有消息我便让人通知你。”
此时也顾不得太多虚礼，莫棠雪心急如焚，忙忙往松竹院奔去。
“棠雪，”廖六见她过来得急，担忧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头汗？”
莫棠雪喘息着，稳了稳神，“舅舅呢，在屋子里么？”
“在呢，你这个样子……”
莫棠雪急得团团转，却知自家舅舅洁癖成性的脾气，她刚从外面回来连衣服都还不曾换呢。
廖六忙唤使女打了水来给莫棠雪洗了一遍脸，帮她理一下发鬓，将衣衫整理地一丝不苟。莫棠雪跑去敲门。
“舅舅！”莫棠雪推门进去。
刘独峰一身紫色绸缎常服，舒适地斜靠在窗前软榻上，几边一壶香茶，手中一卷书卷。
“棠儿过来了。”刘独峰只微抬一下眼皮，接着看书。
只看到刘独峰这简单一句招呼，莫棠雪便觉得主心骨好像定下来一般。
“舅舅，”莫棠雪扑过去，扯他衣袖急道，“我朋友被人抓起来了。”
刘独峰注意力依旧在手中书卷上，漫不经心道：“可是顾惜朝？”
莫棠雪惊讶，“你怎么知道？！”莫棠雪虽然知道自家舅舅无所不知，但，这这……是了，定然是小厮跑过来通报的。
刘独峰丢下书卷，已了然她心中所想，“家中下人方才并未来过。”
莫棠雪心下略略一转，惊道：“莫非舅舅昨天已经知道了？”
“我是几个月前知道的。”刘独峰叹道：“倒也算可惜了一个人才。他原本贱籍出身，买通官吏修改了户籍，这才得以参加科考。若是再过得几年，他在朝中有些根基，倒也未必不能将此事遮掩过去。”
莫棠雪心中难过，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只急道：“现在该怎么办？”
刘独峰抚着须悠悠一叹，“棠儿过来得急，先坐下来喝杯茶吧。”
莫棠雪见自家舅舅悠哉的样子，只想跺脚，但也知道着急没用，伸手倒一杯茶，仰起头一气灌下，“现在可以了吧。”
“还是这般沉不住气，”刘独峰笑嗔一声，唤道：“云二，蓝三。”
云二蓝三即刻推门进来，“爷。”
刘独峰依旧斜靠在榻上，悠然吩咐道：“云二，你去打听一下顾惜朝的事；蓝三，你去找刑部的魏孟空，让他关照一下。”
魏孟空昔年在六扇门曾经是刘独峰手下，也算是刘独峰半个弟子。而且，刘独峰曾经对他有大恩，一直很为他敬重。如今魏孟空调入刑部，掌管刑部牢房，这件事拜托他，是相当容易的。
莫棠雪这才稍微舒了口气，若自家舅舅肯出手，这件事就好办得多了。
若论智谋能力的话，刘独峰丝毫不亚于诸葛正我，他身边的六个弟子，也不输于四大神捕，只是，刘独峰素来闲居家中，六个弟子更是默默无闻，从未做过什么可以扬名的事迹，是以名声不显。
“舅舅，”莫棠雪依旧有些紧张，“你说他会不会有事？”
刘独峰道：“若是按邢典来判，必定有事。轻则脊杖，重则死罪。”莫棠雪面色一紧，刘独峰接着道：“不过这件事，恐怕回转的余地不小。”
“怎么说？”
“这个还要等云二回来才好说。”刘独峰抚了抚须道：“你可知抓他的衙役用的是什么罪名？”
“欺君。”
“这就是了。”刘独峰缓缓点头道：“这件事被人捅到皇上那里，无外乎两种原因。一种是顾惜朝遭人嫉恨，被人告发；另一种是，有人想借此抹黑傅宗书，削弱傅宗书势力。若是第一种的话，棠儿你就不用管这件事了，自然有傅宗书会来管。”
莫棠雪凝眉道：“舅舅是说，顾惜朝效力于傅宗书，傅宗书会保全于他？可是官家会同意么？”
“傅宗书素来喜欢做出一番珍惜贤才的样子来，向朝中众人表示，凡是愿意投入他傅宗书门下的，皆能受他庇护。官家整日沉迷享乐，对这些朝政之事并不甚上心，顾惜朝只是个新进的小官，只怕这定他欺君的罪名不过是随手下的，依傅宗书荣宠，承奉上几句，官家摆摆手就算了。这等划算的买卖，傅宗书一定会做。”刘独峰道，“至于保全，这就难说了……不过，人应该不会有事。”
莫棠雪点点头，“那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呢？”
刘独峰道：“若是第二种情况，只怕在官家面前揭发此事的人，与朝中有分量的大臣干系不小。此时傅宗书定然会把顾惜朝当做一枚弃子，和他撇清关系，甚至率先向官家建议要重处此人。”
莫棠雪惊道：“那可该怎么办？”
刘独峰老神在在地轻笑，“这个也勿需担心，棠儿可以去神侯府去求诸葛正我。”
“咦——？！”莫棠雪想通其中关节，一把抱住刘独峰胳膊叫道：“舅舅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刘独峰眼神中满是慈爱，呵呵笑道：“现在不担心了？”
莫棠雪点头，捂着心口道：“还是有一点点的担心的。”接着又道：“诸葛世叔向来怜惜有才之士主持公道，而且和傅宗书对立。若真是这种情况，诸葛世叔一定会站出来说话的，而且我相信，以世叔的口才本领和官家对他的信任，绝对不成问题。”毕竟，不知有多少比这难上许多倍的事情，诸葛正我都办成了啊。
刘独峰这招可谓非常高妙，自己不用动一下手，便能将一场事化于无形。
若是傅宗书肯出力的话，其他人出手自然不妥，毕竟顾惜朝曾是他门下。若是傅宗书要将顾惜朝舍掉做为弃子的话，诸葛正我此时出手，不但能救人，也能增加自己的威望。
而且，这件事由诸葛正我来做，比刘独峰亲自去皇上那里求情要好许多，因为刘独峰素来保持中立，又不爱管闲事，顾惜朝和刘独峰没有任何关系，若是为了他的事出面，不免让人纷纷猜测，届时不免对大家都无益。而诸葛正我，本身便非常注重其在民间和江湖上的声望和影响，由他来做，更是多了一件美名。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英才遭天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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