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我们的岛》鲸遇海

4、多云（1）

　　周可宁开车回到康园，搬家的大货车正停在小别墅门口，师傅们把箱子和柜子合力抬下来。
　　周可宁把别墅的门打开，让师傅们把东西放到客厅，再给他们付工钱。
　　她没什么精力收拾了，别墅里也没可以用的家具。她只能再回酒店住几天。
　　路上，有人给她打电话。备注是：骆屿安。
　　周可宁的心紧了一下，赶紧把车停靠在路边，才接电话。
　　沉默蔓延开来，两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起吃饭吗？”骆屿安先说话。
　　“真巧，我饿着。”这算是答应了。
　　“酒店旁边的商场四楼，茗翠，可以吗？”骆屿安的语气略带着小心。
　　周可宁挑眉：“好。”她很喜欢茗翠，里面有不少带着昆宁风味的食物。
　　骆屿安已经到了，他站在餐厅门口等待。
　　昆宁的春天是有些冷的，所以他穿了一件黑色的薄大衣，衬得皮肤很白。
　　其实他穿了一身黑色，太正式了些，又长得帅，路过的人就会多看两眼。
　　周可宁乘扶梯上四楼，扶梯进出口刚好就在餐厅对面。
　　周可宁出扶梯口，只朝前走了两步，避免挡到后面的人，就站定不动了。
　　她和骆屿安之间有一段距离，她就想这么好好地看看骆屿安，就这个距离，刚刚好。
　　骆屿安还没有注意到周可宁，等他终于看到，周可宁已经看了他好久。
　　眼神相对，他们都在体会，对方的眼睛里有什么样的情绪。
　　似乎……都是喜悦吧。至少在这一刻，是喜悦的。
　　任何的责怪、愧疚，都不会出现在重逢的这一天。
　　终究是周可宁受不住这样的四目相对，主动走近，说：“好久不见。”
　　骆屿安慌忙收回目光，回答道：“是啊，都……快五年了。”
　　两个人一起走进餐厅，面对面坐下，点菜。之后，就没了话语。
　　久别重逢，该说什么好？这个问题缠绕在两个人的心里。
　　“最近怎么样？”依旧是骆屿安先说话，相比之下，他表达情感的方式更直接。
　　“挺曲折的。”实话实说，但是周可宁并不是很想提起郑逸泽，毕竟两个人都是自己的前男友。
　　骆屿安点点头，然后两个人再一次无言。
　　“那天，谢谢你。”周可宁很想打破沉默，脑海里开始跳出无数个话题。
　　“没事，我碰巧经过。”骆屿安很客气地回答。
　　“你还没说，你最近怎么样呢？”
　　“挺好的。”
　　“具体呢？”周可宁从认识骆屿安的时候开始，就觉得他是一个话题终结者。
　　骆屿安脸上渐渐有了笑容，也许是他和周可宁之间最舒适的相处模式就是，周可宁找话题，他来一一回复，一一展开。
　　“我大学时期在我爸公司帮忙，是一家中医药企业。后来，总公司留在昆宁，我出国开拓市场。但是前段时间，公司这边的股东出现了意见分歧，我就回来处理一下。”骆屿安不急不缓说着最近的事情。
　　周可宁听完，就想把话继续下去：“哦，原来你出国是去开拓市场了啊。”
　　这话说出来，两个人都觉得变了味。像是周可宁在怪骆屿安，像是骆屿安不该五年前不告诉周可宁。
　　“不，不是的，我当年走的主要原因，是我妈的病找到了解决办法，但是那位医生定居在英国，我只好……”
　　“病，什么病？”周可宁打断骆屿安的话，她现在更关心那个和蔼可亲的女人。
　　“双性情感障碍，和精神分裂。”骆屿安顿了顿，继续说，“本来在国内也可以治疗，但是以前的很多事情都是我妈的心结，医生建议，远离这样的环境。刚好那位医生在英国，我就带着她住到那儿。”
　　这些话更像是对于突然离开的解释，可又像是没解释清楚。
　　周可宁听出骆屿安语气有些着急，他急于解释当初的离开，可是越着急，越说不清楚。
　　“那现在阿姨好些了吗？”她试图把话题从解释上转移开。
　　“好多了，就是不愿意回国，所以我……”还要走这三个字没有说出口。
　　周可宁还是听出了这个意思，没有点破。
　　骆屿安一开始就觉得，如果自己没办法留在周可宁身边，就不该打扰周可宁。
　　只是见到想了那么多年的人之后，理智没办法束缚住冲动。
　　“虽然我很在意原因，但感觉，现在不是时候。”周可宁在安慰骆屿安，在告诉骆屿安不用急着解释。
　　两个人之间的默契，足以满足周可宁委婉又直接地说话。
　　她直接地表述自己的想法，委婉地让别人终止这个话题。
　　如果说，周可宁不爱骆屿安了，周可宁自己都不信。
　　她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离开就不好好生活，不去付出自己的感情。
　　她不是一个愿意等的人。
　　兴许是等的时间太久了，她觉得没有意义了。
　　“能留多久？”周可宁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骆屿安没有说话，大概意思就是，他也不知道。
　　“好好吃饭吧。”周可宁主动结束了所有的话，两个人一言不发。
　　他们都后悔选择了这样一个场景，说出这样的话。他们后悔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菜上齐，他们一起动筷，沉默无语地吃完饭。
　　周可宁的眼睛渐渐泛了红，鼻头微酸，眼泪马上就要不争气地落下。
　　骆屿安站起来，身体前倾，抬手擦掉了周可宁眼下刚冒出的泪花。
　　周可宁抬头看骆屿安。
　　眼睛里满是委屈和责备。
　　“对不起，对不起……”骆屿安连忙坐到周可宁旁边的位置上，抽一张纸，仔仔细细给周可宁擦拭眼泪。
　　周可宁摇头，含糊不清地说：“不是你的错。”
　　明明留下的时间并不可能长，两个人却选择了见面。明明知道见面就会抑制不住情绪，却还是选择了勇敢。
　　骆屿安先付了钱，就拉着周可宁的手走出餐厅，走出商场。两个人慢慢悠悠地走到江边。
　　“骆屿安，我们都分手了，你这样拉着我不合适。”周可宁看了看被骆屿安紧紧拉住的手。
　　骆屿安也看了看两个人的手，脸上带着微笑说：“你让我多牵一会儿吧。”
　　他想多珍惜和周可宁在一起的时候。
　　他对周可宁有愧疚，有不舍。
　　现在的他们不会重新在一起，因为他们都还不够坚定。
　　走了许久，周可宁累了，他们找了一个长椅坐下。
　　手还是被紧紧地牵着。周可宁很自然地靠在骆屿安的肩头，感受着那分久违的安全感。
　　“最近好累。”
　　周可宁说完，两个人就安安静静地坐着。
　　风轻轻地吹，抚过肌肤的时候，丝丝凉意传遍整个身体。
　　他们的久别重逢，是两个人灰蒙蒙的生活里突然出现的一抹金色。
　　他们终于可以相互依靠，用不多的时间安慰自己，又花更多的时间去做决定。
　　周可宁不算一个果断的人，她面对一部分事情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思考。
　　然而，当她想要远离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物时，又能很快做出判断。
　　这些年的细节，就留着之后讲吧。这样，他们找彼此，还有个像样的理由。
　　之后，骆屿安送周可宁到停车场，就离开了。
　　周可宁回到酒店，先泡了个澡。
　　她给杨芸婷打了个电话。
　　“你如实招来，酒店位置是不是你告诉骆屿安的。”第一句话，就是兴师问罪。
　　杨芸婷心虚地回答道：“不是啊，我跟他都没联系。”
　　“那他今天选餐厅刚好就在酒店旁边的商场里。我自认为这不是一个巧合。”
　　“哈哈，就是出院那天，他问了我一下而已嘛。等等！什么餐厅，你俩一起吃饭了？”杨芸婷后知后觉，惊喜起来。
　　周可宁挑了大概的内容说给杨芸婷听。具体的对话、微妙的表情，周可宁都没说。
　　“所以你们跟复合了有什么区别？”杨芸婷八卦的语气让周可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周可宁解释道：“没有复合，都是成年人了，我和他都是单身，暧昧一下不犯法。”
　　杨芸婷觉得有道理，周可宁分手半个月了，只是和初恋重逢暧昧了一下，又不是无缝衔接。
　　“好了好了，换个话题，你不是要选公司的地址吗，我有个提议。我公司的上面。”杨芸婷在八卦和认真之间转换得很自然。
　　周可宁略微思考一阵，回答道：“那边的租金确实合适，还在市中心，只不过我现在还用不到那么大的面积啊。”
　　一个只开了三家分店的小公司，用几百平的办公室，多少有些不合适。
　　杨芸婷不甘心地劝道：“分那么多部门呢，而且你开了公司之后的第一件事绝对是开第四家分店，慢慢的开启更多的分店，现在看这些事情确实要用很长时间，但是做起来发展起来是会很快的。要是频繁换办公地点，员工也会有怨言。”
　　周可宁是有充足的资金来组一层办公楼的，如果后续资金紧张，选择贷款也不是不可以。
　　她的确规划了第四家分店的开设，只是还没有充足的准备。
　　“我想请林娜娜。她家以前就是大公司，我听说她在后期是参与了公司的管理的。有她在，估计能很好的解决前期的手忙脚乱。”周可宁的这个想法很突然，她是想起了之前林娜娜说自己家道中落，恐怕现在靠着以前留下的存款生活。
　　杨芸婷被吓到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我再考虑考虑，明天先去落实办公室。”说完，周可宁就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