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贵》余朝京师

1、江城

　　夜色，不算好。

　　成团的黑云压在被LED屏投射的璀璨的江城上空，空气沉闷，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轮渡载着各大奢饰品广告，慢慢游荡在江面，两岸高楼林立，闪着耀眼的光，缤纷多彩，透着一种高不可攀的绚烂。

　　好像有一场大雨，迟迟未到。

　　江边的迈凯伦异常夺目，秦自清倚在半开的车门上，眸色微沉，眼底看不清任何情绪，除了指尖缥缈出来的烟雾，和那在缤纷夜色中忽隐忽现的一点猩红，宣示着这不是被定格的世界外，再看不出她脸上还有任何的“生命特征”。

　　12点的外区人流量不算大，新晋的商业开发区，地段不错，发展可观，算是江城的CBD，经济中心。行人匆匆，路过时也不免对这个相貌出众太多的女生多看几眼。

　　一口烟雾遮掩了她眼底的冷漠，熄了烟，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掏出手机随便按了个号码，声音有些清冷：

　　　“告诉秦江陵，他家死人了。”

　　这个星期的第四次，这个月的不知道第多少次，秦自清坐在车里，温差模糊了后车镜的镜面，也有雾气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缓了缓情绪，驱车往北海别墅群驶去。

　　北海别墅区静谧繁华，水金色的灯光闪在古木色的别墅身上，散着金钱的味道，荧荧点点，像落日余晖下海面上难得一求的光亮。

　　来不及入库，在路边便停下，开门，下车，恨天高被她踩出清脆的“哒哒”声，在无人的街道上显得格格不入。

　　落地不菲的别墅里黑的吓人，窗帘被人严密的拉上，不见一点光，佣人应该被遣散，本来带着水浸的玫瑰香味现在被泛酸的食品味代替，玄关处她抬手开了灯，突然而来的不适令屋里的两个人都眯了眯眼。

　　茶几处文件、纸屑和沾了呕吐物的照片散落一地，以人为中心，画出一个完美的圆。

　　“陈曦，我不止一次感慨，你怎么没有第一次就死在这里。”

　　秦自清清冷且嘲讽的语调，悠闲的响着，好似此刻眼前的女人跟她毫无半点关系。

　　沙发和茶几间隙处的女人狼狈的爬起，头发凌乱成结，嘴角还带着些许呕吐痕迹，因为过度酗酒，她的脸色泛红，眼中尽是血丝，看着有些可怖。

　　“阿清，阿清你看，你看，他…他…”

　　她颤颤巍巍的想捡起地上的照片，可还未触及，便一头栽在地上。

　　秦自清毫无波澜，踢掉脚上的鞋子，套上放的发硬的棉拖，声音被烟浸有些沙哑。

　　“你也知道，他不在意你的死活，不是吗？”

　　女人像是受了刺激，脑袋抵在地上，身体好像动弹不得，

　　“不可能！不会的！这都是假的！假的！”

　　秦自清上前一把拽起她的后领，迫使她抬起头，女人眸色迷离，带着些许细纹的眼角还挂着泪痕。

　　“这几天他都没来看过你吧？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演给谁看？给我吗？”

　　女人怔怔的看着她，早已干涸的眼眸无力的闭上，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秦自清起身将她安置在沙发上，叫了家政公司来收拾残局，茶几旁一张沾着呕吐物的家庭合影，小女孩生的精致，女人温柔恬静，男人带着一些中年风韵，衣着朴素，但却笑的开心。

　　秦自清阖眸，鞋尖将这张刺眼的照片踢入桌底。

　　作秀！

　　秦江陵到家的时候，屋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被召回的保姆阿姨将屋里开窗通风，异味散的差不多了，陈曦已经被送回二楼主卧休息，差人给她洗了个澡，现在还算清爽干净，睡得也安稳，厨房有着袅袅炊烟，锅上还煲了汤。

　　算是他向往已久的温馨场景。

　　但唯一与之格格不入的，便是他淘了许久的真皮沙发上，悠哉的坐着一个抽烟的女人，也正是她名动京城且顽劣不堪的女儿。

　　“你妈妈怎么样？”秦江陵略显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家属到场，你的私人医生开始治疗，你到的不算晚，我看死不了。”

　　秦自清蹙眉熄了烟随手扔了在他宝贝似的檀木茶桌上，随即起身就走。

　　秦江陵心里憋了气，带着年岁的脸有些难看，“秦自清，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你怎么说话的！”

　　“这么晚，你要干什么！你上哪儿去！”

　　秦自清拢了拢鬓角的头发，一丝轻蔑在她艳丽的脸上划过，“楚家嫡子嫡孙，今晚最后一班飞江城，你不是削尖了脑袋要在江城立足吗？”

　　“我去上演父慈子孝。”

　　说的风轻云淡，似笑非笑的擦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