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梁图图

72、平行线-妈妈篇

　　陈今回到家，母慈女孝了一下午，院子里时不时的一声“三妹”，又一声“妈”，黏糊得让隔壁的周香香只觉牙酸，隔着两家的院墙和两家中间的小道，喊话让陈芳送两瓶汽水过去。

　　苗苗刚还偷笑着呢，听到周香香这话，下意识地抬头往周香香家屋里看去。

　　又想起来陈三公和陈三婆这个老的走亲戚去了，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陈芳过来时挂着笑，一手一瓶橘子汽水。

　　“哟！不和你家祖宗扯喇叭了？”

　　苗苗没忍住，哼哧哼哧的，想忍着笑又没忍住。
　　桥东村的人都说芳婶和陈大伯是一脉相承的大嗓门，只是芳婶会控制自己嗓门，只要不是和人吵架，也不会扯着嗓子当喇叭使。

　　哦不对。芳婶对上陈今姐，不管是高兴还是恼火，嗓门总是不自觉地拔高。

　　她今年初才被二姨从家里带出来，芳姨去年底大病初愈要养身体，她才去了芳姨家帮忙看小卖部和给两栋出租楼搞卫生。
　　但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要她待在小卖部里守着，像夏天太阳暴晒的下午，店里几乎没什么人找，芳姨就让去村里找找小姐妹或者去看看电视。

　　桥东村，和她老家所在的村子，可真完全不一样。

　　正想着别的呢，手背就一阵凉，接着一瓶冰过的汽水塞到了她手里。

　　“苗苗去找你三姐玩去，家里还有西瓜。”

　　刚想说自己再忙会，但看到周香香和芳姨挤眉弄眼的，就知道她们又有事要悄悄说了。

　　小卖部的门还敞开着，也没个人看着。

　　倒不是村里风气多淳朴，毕竟再团结的村里也有那么一两个爱惹事的，更何况村里不知底细的租客不少。而是，和小卖部隔着村道正对面的地里，她二姨夫正在干着活。干活都没忘偶尔抬头看一眼小卖部的情况。

　　陈今本来懒洋洋地躺沙发上看电视，从窗户里看见苗苗，赶紧招呼她进来吃西瓜。

　　苗苗刚应了话，随口说了句芳姨和周香香在聊事情，陈今一个鲤鱼打挺......没能打起来。

　　急忙从沙发起来找拖鞋，端起西瓜就往外走，还不忘把苗苗拉上，一脸的兴奋。

　　“走走走，我妈和周香香肯定是在说八卦。”

　　桥东村，不能有她陈今不知道的八卦！

　　“啧！”
　　陈芳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不用回头都知道是陈今过来了。

　　“妈，你们说什么呢？我也要听。”陈今脑袋左右晃一圈，顺手拉了小板凳过来挨着她妈坐下，两只手捧着一牙西瓜，坐得端端正正。

　　那认真的劲头堪比读书时。

　　陈芳：“......”
　　又讨人爱又欠兮兮的十分讨打。

　　周香香却是特别喜欢陈今，除了想让自家娃沾一沾陈今的读书天分，还有就是，陈今听八卦不扫兴甚至十分捧场。

　　看她那小表情就知道了。

　　“陈文颂啊？哼哼。我昨天去农贸市场，就看到他和一菜摊的女的聊得......那两人要说没点情况，我不信。江可欣也是，在村里横着走又能怎么样？她还能在外头也横？不过，我估计她也不知道。昨晚我路过她家门口，听她和五嫂她们夸陈文颂老实顾家呢......”

　　一口气劈里啪啦地说完，周香香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咔擦咔擦几口就啃了半牙西瓜。

　　只见在场另外三人反应各异。

　　陈芳蹙着眉，苗苗惊讶地瞪大眼睛，只有陈今“嚯”地惊叹一声，然后从记忆里翻出来某个陈年旧事，也点头道：“文颂叔不清白啊。”

　　陈芳：“......”
　　可真是显着她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她也能拎出来串上。而且，“你又在谁那听来的？”

　　“没啊，我自己发现的。”陈今嘿嘿笑，当初为了验证陈文颂是不是勾搭公社里的人，她放学总拖着哥哥姐姐绕另一条街道回家。

　　这下可不得了，周香香连着“嘶嘶”几声表示震惊，直说连自己都不知道！

　　陈今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陈芳：“......”没眼看。
　　抬头拍了下她脑袋，要不是在外头，她得揪她耳朵让她少打听些有的没的。

　　聊着聊着，想往旁边靠一下，发现亲妈挪开了一小段距离，陈今跟牛皮糖似的黏了回去。

　　“挪过去！你不嫌热？”陈芳嫌弃地轻推了下，没推动，就自己猛地扇风表示自己热得慌。

　　“热啊。妈，你也给我扇扇。”理直气壮。

　　母慈女孝的画面也从此逐渐消失。

　　到了晚上去三舅家吃饭，母女关系就更是岌岌可危了起来。

　　陈今习以为常了。

　　她知道不少当妈的都这样。孩子刚回来那是千好万好，再待两天就开始烦了。
　　她比三哥好点，三哥那是真会挨一顿结实的打。

　　即使如此，陈今晚上还是拎着枕头去找她妈。

　　从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到处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家也从小小的泥砖房变成了两栋大房子，再也不用俩人挤在小小的木板搭成的床上。

　　“妈，你说咱家现在挺好的，我毕业了回来家里收租......”都比在外头的正经工作强。

　　话没说完，她就“哎呀哎呀”地边躲边咋呼，才躲过大葵扇，耳朵就被揪住了。

　　“我看你是想造反！老老实实给我找城里的工作，家里的事用不着你。”
　　陈芳见她吐了吐舌头，看着不是非要死犟着回家来的样子，语气也就变软和了。

　　“你二舅说了，看看你学校有没有好的单位分配，他也帮着打听。”

　　“家里有苗苗来帮忙了，用不上你。你回来能做什么？天天坐小卖部里嗑瓜子等着村里三姑六婆找你说闲话？村里哪家的底不被你听了个干净，难道还想扒附近两个村的？”

　　陈今听着，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下，自己就嘎嘎地乐呵起来。
　　别说，他们桥东村算什么呀，桥西村和木塘村的八卦才刺激震惊呢。

　　她也就是随口说说，真让她回来村里开店，她也不一定干得好。反正村子就在这，又跑不了，她想听啥，给周大婶打个电话问问就行。

　　在她妈碎碎叨中一边傻笑一边渐渐闭上眼睛，哈欠都打了好几个。

　　她把她妈给聊精神了，她自己倒泛起困来了。

　　眼看着要睡着了，愣是被她妈给拍醒了。

　　“我和你说正事呢，你把耳朵给我竖起来了。”

　　“妈，我竖着呢，你看。”陈今扯了扯耳朵，表示自己在听。

　　“明年再卖一趟荔枝，就在市里头给你买套房。最好是离你单位近，用不着跟人家挤宿舍。有些单位都不一定有宿舍，那可不行，早晚要买，早买了，以后我去看你还有地落脚......”

　　“啊？家里不还要装修新盖的几层？”

　　“买套小的。等你工作了，家里再缓两三年，就给你再买套商品房。最好是买你舅公司盖的，自己人放心。”

　　陈芳越想越觉得日子美，满足地给陈今拍了拍背，像哄娃娃似的，又计划着别的：
　　“你说的那什么桑塔纳小汽车，买是买不了了，摩托车倒是能给你买一辆。”

　　陈今笑了起来，摩托车啊？她都要忘了自己还想过买摩托车这件事了。

　　“哎呀，妈你真好。”

　　“行了，挪过去点，天热挨着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