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游》半真空

23、夏游-3

　　厕所里的灯突然熄灭了，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明羽站在水池前洗手，抬头看两眼，心想这个破玩意又坏了。走出去时路看不清，还差点被绊一跤。
　　一出来却才发现，学校里所有的灯都已经灭掉。
　　本来学了一天就眼睛累，没有光看东西很费劲。再怎么努力聚焦，眼里都是一片模糊，东一团灰的，西一团黑的。
　　厕所在走廊尽头，明羽从这边往教室走，路过的每个班级都出来一大群人扒在栏杆边，要么激动地说话，要么东张西望。
　　那些人的脸也是模糊的，在人群之中穿梭，只觉得自己掠过的是一团团影子。
　　是不是眼睛近视度数又涨了，所以才看不清。放假了得去换副眼镜，每年涨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
　　停电意味着现在上不了课，她听到教学楼里此起彼伏的疯叫声，大概是集体返祖。有的还在楼上楼下地疯跑，不知道浑身哪来的那么多精力。
　　明羽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就要瞎了，她摸索着找回自己的座位，准备实在不行趴着闭目休息会。
　　每年夏天都停过电，用电压力大，产生点故障是常有的事，不出一小时就能修好。
　　现在离放学还有段时间，明羽不奢求能直接放假，等会电来了，估计还得继续上课。
　　都趴桌上了，又突然坐起来，不上课好像可以写作业。在黑暗里找不见笔，摸索一阵，准备拿出卷子，才发觉字都看不清能写得了什么。
　　糊涂成这样。明羽把作业推开又趴回去，这下可以安安心心睡一觉。
　　失去最重要的感官，其他的变得敏锐起来。外面的嘈杂声在耳边环绕不停，她的思绪在冥想中已经飞到不知多远。
　　桌面上堆着的书成为她的屏障，添了不少安全感。
　　等到真的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听到杨艺淇回来的声音。“你在这啊，我找你半天。”
　　明羽起来揉揉眼睛，大脑还在重新开机中：“怎么了？”
　　教室里空调停得久了，温度就慢慢升上来。“里面好热，”杨艺淇抓着她的手把她拉出去，指着远处走廊：“你看到了吗，那边好几个闪光灯在摇。”
　　仔细辨认，确实能看见，隐约还能听见歌声。
　　那里人越聚越多了，杨艺淇拉着她跑起来：“快快快，我们也过去看看。”
　　明羽彻底醒了，走廊上人来人往拥挤不堪，她跟着杨艺淇从一团团影子身旁跑过，总要留心脚下有没有绊着人。
　　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晚了，没能挤到人群的核心去，只停留在外围。听到有人在一起唱歌，还有手机放伴奏的声音。
　　明羽踮踮脚想往里看，却被层层人头挡住。
　　不知道是谁起头要唱歌，人多眼杂就没什么好怕的，有手机的都掏出来打开闪光灯，一场小型演唱会就这么办成了。
　　杨艺淇从来是艺高人胆大，也把手机掏出来录着视频。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唱，三首过后主办方就撤离了。
　　事态不能闹得太大，把老师引过来就不好了。大家都表示理解地散开，各回各家，楼道重归于一片混沌态。
　　班级之间许多人互不认识，这么短暂地联欢一场，活动办得出奇圆满。
　　杨艺淇和明羽往回走，现在听到周围的讲话内容，已经不是抒发突然停电的激动心情，而是骂学校怎么还不放人走。
　　这么多人困在这，要热死了。
　　精神状况不好了的，就对着外面大吼：“我要放学！！！！”有人听见了就也大吼着应和，一来一回跟对山歌似的。
　　明羽也感觉无聊，在这什么都做不了，已经干等半个小时。
　　好在消息灵通的已经传来积极情报，说今天这问题有点严重。不仅学校里停电，周边也停掉了，一时半会可能修不好。
　　这下大家心情好许多，至少不用上课。应该马上要通知放学了。
　　明羽又坐回座位上，不想再出去折腾，还是在这比较舒适。杨艺淇坐不住，已经又跑出去到处跟人闲聊。
　　明羽趴在自己的手肘上，无聊到一下下用笔头点着桌子，想起一句诗：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再次回过神是因为外面爆发的欢呼声，进来许多人收拾起书包，看来今天真的可以提前放学了。
　　杨艺淇同样积极，下一秒就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放学了，我们走吧。”
　　一看时间才八点多，简直是幸福来敲门。明羽三五两下就把书包装好，跟杨艺淇一起往外走。
　　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地回家去，路上的人都走得飞快。
　　杨艺淇给爸妈打电话说今天提前放学，问自己要怎么回去。
　　电话挂断时她撇撇嘴，说今天晚上爸妈不来接了。
　　“你打车吗？”
　　“诶，你是不是坐1路车？我查查，”杨艺淇研究着公交路线：“1路也可以到我家，我跟你一起坐公交车吧！”
　　公交车虽挤，这一趟下来却有大学问。能省下几块打车钱不说，车上熟人一抓一大把，这不就跟集体春游似的。
　　离家最近的公交站有一堆好吃的，今天放学这么早，爸妈都还不在家。买点拿回去，岂不是人生圆满。
　　“那走吧，我们快点，晚了挤不上车。”
　　她们是最积极的那批人，上去的时候站到了中间靠窗的好位置，又能吹风又有扶手。上车后才终于有灯，一时间眼睛还不习惯了。
　　车里还有空调，除了挤点没什么缺点了。后面果然上来许多熟人，杨艺淇隔三差五就要盯着门口招呼一番。
　　上来的人多了才知道厉害，自己的脑袋都转不过去，只好乖乖面向窗边站着。
　　车上不乏变声期都没过的初中生，一人一句就能把车顶掀翻，吵得人脑仁疼。手里还拿着烧烤摊买的串，这要是一个急刹车扎人身上了得多危险。
　　杨艺淇站累了就把头靠在明羽的肩上，渐渐地扶手也松开了，站不稳的时候就扒拉扒拉明羽，方便快捷。
　　有一阵她没说话，明羽纳闷怎么杨艺淇突然变这么文静，转过去一看人家已经在乱世之中气定神闲地睡着了。
　　“喂，下一站我就下车了，没人喊你啊。”
　　杨艺淇大梦初醒，车子停下，明羽要下车了，匆匆道别之后她艰难地往后门挪动，走下后门的时候差点摔个趔趄。没事，习惯了。
　　杨艺淇家住得远点，还要坐几站才能到。车上人已经下去一部分，现在空间比较松和。
　　努力从车窗往外面看，能勉强看到明羽的身影，她已经走到马路中央。
　　坐公交车真有意思。杨艺淇赶紧跟她挥手，又想起她过马路怎么能分心，于是迅速地收回来。

　　停电之后，整个学校都吵吵嚷嚷的，李安歌没事做，只能打开手机玩。
　　这么暗的环境里，不知道为什么亮度调到最低都刺眼，明明在家熬夜玩手机都没事。
　　她给宋叶山发：“学校里停电了。”
　　宋叶山回：“书店里也是。”
　　几乎同一时间，她们下一句都发的是：“不下班吗？”
　　李安歌笑，还挺有默契：“还在等来电。”
　　“我也是。”
　　幸运的是，李安歌真的可以提前下班。
　　摸黑走出学校，没空调吹，大街上多了许多拿着蒲扇出来乘凉的人。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停电。
　　周边店铺拉起发电机，一整条街都是轰隆隆的响声，李安歌超级讨厌这声音，震得人五脏六腑都不舒服。
　　站在书店门前，门掩着但没有上锁，贴在玻璃上看，里面黑漆漆的，居然看不见人影。
　　李安歌说自己已经下班，宋叶山问她现在在哪。
　　“到门口了。”
　　“什么门口？”
　　“你们店门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