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西天可能昭雪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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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青城巷口。
裴凌和雨笺一路往里走，到了巷弄最尽头处才停下，这便到了标记的地址了。
他也举手参与这事让原晋溯和李卓颇为意外。不过原晋溯犹豫了片刻，倒没有拒绝，只是让雨笺必须随同。虽然搞不懂原晋溯此举为何，但能够为此案出一份力，裴凌仍然很高兴。
李卓见裴小少爷如此，也不好再隐身幕后运筹帷幄，便也要了几个位置，带着几个大理寺的人前往。
裴凌的位置很巧妙，这点位于整个蹲守网的中心，不少天鹰卫都距离他很近。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只需要喊上一嗓子就能吸引来人。这是原晋溯对他的照顾，裴凌自然也清楚，连带着害怕也散了几分。时间还没到，他就坐在巷弄尽头开始和雨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闲天。
他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来，只是强行压下心里那份畏惧之后，把整个案件的始末梳理一番，就忽然有了一股直觉——自己也许是触动平湖会馆背后真相的关键点。他听着平湖会馆的故事莫名觉得熟悉，思来想去，这份异样的感觉竟与初听《东天阙》时渐渐重叠，甚至眼前浮现出鹊七和木琼的身影来。
逝世的鹊七，逝世的郑文僖。
鹊七放不下所以回魂人间，郑文僖呢？
说起来，于他而言，整件事情因《东天阙》而起，事发时他正身处梨咏苑听这折戏文，宋裘摔下来时也是只有他一人在，他能感觉到幕后的凶手应该把他放在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位置，可这种感觉在他进入了泊尹府之后又消失了。
他入泊尹府本来是一次监视，可这么多天过去，他才意识到这其实更原晋溯给他的庇护。泊尹府是一份可靠又安全的屏障，来自于幕后凶手的各种用意被隔绝在外，所以他触碰不到危险的同时，也接受不到任何暗示了。
按照幕后凶手的处理，本应没有他入泊尹府这一环节。
既然如此的话，追溯到让他频频噩梦的那天，在原晋溯现身之前，郗明裕的阻拦，是否也在幕后凶手的计划之内？倘若直到最后也没有原晋溯的横插一脚，他又会被如何安排呢。
裴凌又想起那天见到的性情大变的郗明裕。
李卓认为这件事与《东天阙》脱不开干系，原晋溯顺承下来默认了却又言明凶手不是郗明裕，可明明郗明裕与《东天阙》水乳交融，没有郗明裕，也没了《东天阙》。
他想不通。
这样完全相冲突的两个论断却好似没有对李卓造成什么影响，原晋溯也是，他们两人心中仿佛有什么指引，每出状况就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裴凌不喜欢这种独独被抛在后头的感觉，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头绪，哪怕自己一定会害怕和噩梦，也想壮着胆子来探究一番。
……反正，害怕了可以赖着原晋溯一起睡。
想到原晋溯，裴凌又把目光转向了旁边的雨笺。这里只有他们二人，他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雨笺，你和春信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在原晋溯手底下做事的啊？”
雨笺还在环顾四周，闻言不语，只是警觉起来。
裴凌这是在向她打探原晋溯的明细呢！
幸好临出门前春信向她念叨过百十来遍不要暴露身份，不然她脑袋一热，也许稀里糊涂地就把家底交代干净了。
想了想，雨笺挑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裴公子，原大人心善，几年前我们走投无路时遇见了他，他收留了我们还提供庇护之所，自那之后，我们就替原大人做事了。”
“哦……”裴凌应了一声。
雨笺正想为自己的聪明机智骄傲挺胸，就听裴凌又问：“可是你们不是一直待在国舅府，最近才被召过来照顾我的吗？”
雨笺：“……”
失算了。
她看过去，才发现对面的小公子看她的眼神闪着狡黠的光——这位少爷根本没什么闲情逸致要找她谈天，而是从一开始就准备诈她的话！
这一派天真的表象，根本就是依托常年钟鸣鼎食、炊金馔玉和众人宠爱的单纯环境养出来的，一旦让他走出这样的环境，只稍微触碰到一点阴谋的色彩，他就整个人近墨者黑，思维立时活络起来了。
也怪原大人不知道为何非派自己来。自己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一介侍女，却被指使来做这么危险的一件事，这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寻常人不想着试探一番才怪。
雨笺心里叫苦，她不如春信那般聪慧机敏，只能试图打马虎混过去：“庇护之所就是国舅府呀裴公子。”
裴凌不置可否。
他听原锦泱说过原晋溯不少东西，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原晋溯和国舅府早在很久之前开始，便一直楚河汉界分明。也许原晋溯幼时会尚且有些边界模糊，但等到七八岁，原晋溯入宫伴读时，泊尹府就已经落成了。
这姑娘漏洞百出，但裴凌也只是浅浅一试，没想着真要问出什么来，于是也没反驳，话题逐渐转向了今天的晚霞为何这样红、今夜的月亮为何这样圆。
等黑云翻涌遮住银钩，天上地下忽然暗淡一片的时候，裴凌和雨笺就藏了起来。
滴答。
滴答。
有水淋漓。
裴凌正全神贯注地注意四周有没有出现什么可疑的人，耳边倏尔闯进一阵水撞地面的声音。他们二人躲在了屋檐下，此刻往外一瞧，才发觉竟不知何时，天幕飘起了飞絮衔羽一般的细密小雨。
夜色黑沉，泼墨蔽月。
裴凌眼珠滴溜溜地转：“下雨了，你说今夜神秘女子还会出现吗？”
雨笺拉长耳朵：“不知道啊裴公子。”
“那……”裴凌还要再说，不知道感觉到了什么，猝然止住了话音。没一会儿，不远处开始传来“咚”“咚”“咚”的闷声，由远及近，从近至远，徘徊不休。
细听一阵，竟然像是乐曲的鼓声。
他们躲在墙和一地稀疏的灌木之后，虽然安全但也遮挡住了视野。裴凌正想拨开碍事的黄绿色枯叶，周边便响起来尖细凄厉的唱腔。
“蚍蜉鸣蝉，流年裁断——”
裴凌如有所感，沿着声音，如见满目悲戚。人活百年，蚍蜉一瞬，鸣蝉一夏，命重几何，譬如朝露，不仅去日苦多，还把流年裁断。
“佛下悲众生！”
裴凌抬眼看过去，数道红绸飘舞，如同梨咏苑中高台之上，戏伶乐伎演出那般，绛色俶尔，歌调阵阵，繁华之下深埋层层枯朽，同红粉骷髅，比寒骨生花。
“数尽杳杳青魂魄——”
红绸散去，从那中央仿佛现出一朵红莲来，莲上踏着一人，红纱覆面，在莲心转过一寰宇，牵动禅意与浑欲相搅合。
“平湖万里归乡人！”
音落定，人无影。都隐在迤逦水月中。
这句唱词敲得裴凌头脑奇疼，他听着，还觉这样的腔调和唱词分外熟悉，可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在哪里遇到过。倒是旁边的雨笺见此诡异场景皱起了眉，辨认了半晌，才认真道：“裴公子，这唱词是《东天阙》的最后一折。”
裴凌一怔。
风急雨骤，模糊不清的水帘下，重瓣莲好似又重现了，莲心那诡异的身影朝他看过来。这一眼似乎准备许久，裴凌与她对视一刻，猝不及防读懂了她在想什么、她要说什么。
——“跟我走吧。”
电光火石之间，裴凌就从隐蔽处闪身冲了出去。雨笺吓了一跳，下意识想伸出手阻拦，可惜指尖只碰到裴凌身上飘起来的一点腰间缠着的绸带，绸缎面上光滑非常，混上雨珠，根本来不及抓紧。
“裴公子！！！”
裴凌却听不见雨笺的喊声了，他耳边只有呼啸着的凄风苦雨，叫嚣着天地间最难以让人理解的音调，唯有一双似鬼一般的眼睛清晰明亮。他的手握上女子的掌心，只觉一阵失重悬空，再一清醒，自己已经被带着往不知何处奔跑。
那种被泊尹府打断了的感觉终于又接续上了。裴凌到此刻才终于如此确定，自己必定是这群人计划里不可或缺的一环。
他是环玉衔接的扣，是打开谜匣的锚点和钥匙。
是拨开云雾的那只手。
雨笺已经顾不上这些，眼见着裴凌受险，立即就要追上去。
忽然——！
“……若见真相，不得怜心。”
周边却忽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堆形如鬼魅的身影。黑暗中寒光一闪，雨笺祭出长刀，打算速战速决后再找裴凌。可这群人好似不欲与她纠缠，现出几位戴着面纱的人一一与她对过，绸缎卷刀风雅之至，就退开了距离。
雨笺见状也没了战意，就要走轻功上房顶去辨认裴凌离开的方向，几人却颇为配合地铺开大片的绸缎隐天蔽日，血红的透色一时妖艳，裹住雨笺不知西东，绸缎之上大雨如注。
等到雨笺持着长刀把这些布料捅穿个七零八落的时候，周身已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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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晋溯总觉心神不宁。
他本没打算让裴凌也参与进来，这次要面对的还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也无从得知是否危险。但他又担心裴凌在府中待着烦闷，何况他早先还作了让裴凌一同办案的承诺，便取了个折中的办法，让雨笺跟着。
雨笺是春晓馆杀手排行榜上除云胡外的第一高手，放眼整个雍京怕是都难有敌手，保护一个裴凌应当不在话下。
可不知为何，他心上悬着一根弦，被落下的跳珠撞乱。泼天雨幕之下，暗伏危机。
他的直觉向来是准的。
只消过片刻，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入夜时分早已来临，数个点位的神秘女子却迟迟没有现身，原晋溯眉头一皱，就足尖点地，屋檐转了几方向来到裴凌的位置。
这里一片狼藉，打斗厮杀过的绸缎残体还零零散散落在地上，被雨丝打进泥里，染了一身污垢。
雨笺也不知所踪。
原晋溯瞳仁一转，就猜到了什么似的，飞速往平湖会馆掠去。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西天可能昭雪0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