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第七天》格南

27、检测耳朵数据

　　开年以后，气温开始上升，赶在假期结束前，程祈安和林期带着李奶奶去了一趟医院。

　　“你在这儿陪着奶奶，我去挂号。”程祈安放开扶着李奶奶的手，在林期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往挂号区走去。
　　站在挂号机面前，程祈安迅速挂了两张号，一张神经内科，一张耳鼻喉科。他捏着耳鼻喉科的票，指尖用力到有些发白，深吸口气回身看去，就见林期正眼巴巴地看着他这边。

　　程祈安没再犹豫，径直走回他们身边，将耳鼻喉科的票递给林期，说：“我陪奶奶去看，你自己去看耳朵，可以吗？”
　　林期看着程祈安说完好几秒还是疑惑状态：“我的耳朵……”

　　“我知道你的耳朵治不好，但再去检查一下也没什么坏处。”程祈安打断林期的话。
　　林期深深看着程祈安，沉默半晌没再反驳，最终点点头：“好。”
　　程祈安弯腰坐在李奶奶身边等着叫号，眼里浮现一丝笑意。

　　李奶奶的号先叫到，程祈安就先带着李奶奶去看了，临走还特地和林期说：“要检查就检查彻底，医生让你做的检查你就去做，不要想着糊弄我，事后检查单那些东西我都是要看的。”
　　林期只顾听话地点头应答。

　　李奶奶是属于复诊，一些检查都可以不用做，医生对李奶奶的情况也比较了解，很快就完事了。
　　程祈安扶着李奶奶回到大厅等候区时，林期已经不在原处。程祈安本想去耳鼻喉科处找人，可一想到李奶奶年纪大不好跟着转来转去地折腾，随即作罢。

　　陪着李奶奶闲聊大概一个小时，程祈安在时不时瞄一眼的出口处终于看见林期的身影。
　　他朝等侯区张望着，在看见程祈安和李奶奶时耷拉的脸一下笑起来，手里提着一堆检查单小跑过来。

　　“你也生病了吗？”李奶奶看着林期手里的检查单担忧地问。
　　“没有，奶奶。”程祈安一边宽慰李奶奶，一边拿过林期的检查单，“就是体检，检查身体好不好的。”

　　“那……那他身体是好的吗？”李奶奶像个孩子般，茫然焦急地顺着程祈安的话追问。
　　“啊，来让我看看。”程祈安哄孩子般抽出两张检查单装模做样地看起来，五秒钟没到便惊喜地说，“没有问题，这上面显示他的身体非常健康呢。”
　　“那就好，那就好。”李奶奶放心地牵起林期的手。
　　三人一起准备回家。

　　程祈安看出林期有话要对他说。
　　但走在路上和坐车的时候，程祈安和林期习惯性地分别站在李奶奶两边，李奶奶时不时就要说些反反复复的迷糊话，两人不厌其烦地接话，林期一直没找着空。

　　李奶奶年纪大精力不足，就出门看病来回这一趟就让她有些疲惫吃不消，到家以后没一会儿就要睡觉。
　　程祈安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在床边坐着的拿着药的林期，让李奶奶把药吃了再睡。

　　林期服侍李奶奶睡下后，就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程祈安。
　　程祈安朝门外点了下头：“出去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在廊檐下站定。

　　今天是个大晴天，冬末的寒意虽然没散尽，但太阳照得着的地方还是暖和的，他们俩现在站的廊檐就沐浴在阳光下。
　　程祈安抬头眯眼感受着暖阳，等着林期开口。可等得日头晒得他脸都发烫的时候，还没听见林期的声音。

　　一股莫名的无奈悲伤猝然从心底泛起，程祈安轻叹了口气，目光虚无地看着远处，喃喃自语：“你是哑巴吗？我不先开口你就不能说话吗？”
　　林期站在程祈安的侧面，他看见程祈安的嘴巴在动，但看不清具体在说什么，忙大步两下走到程祈安面前，小心问：“你是不是在跟我说话？”

　　程祈安将虚无的视线聚焦在林期脸上，静默地看了他几秒，开口：“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啊……是。”林期恍然点头，眼神飘忽地说，“是检查的事情，医生说……我的耳朵是治不好的。”
　　说完飞快地抬眸瞄了程祈安两眼。

　　程祈安从林期的眼神里没看出来多少悲伤，倒是看出不少心虚，好像他自己压根不在意结果如何，反而担心程祈安会因此失望。
　　这种态度让程祈安心疼之余还有些生气。

　　“知道了。”程祈安尽量平静地说道。
　　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虽然在检查前他幻想过会有奇迹发生，但他自己也知道这是可笑的白日梦。
　　不过今天他本来的目的是拿到林期耳朵的检测数据，这个目的已经实现了。

　　“医生有说你可以带助听器吗？”程祈安问。
　　“说、说过。”林期见程祈安难得就他的事情主动问话，欣喜接话，有些语无伦次，答完又不知自己七拐八弯地想到什么，补充道，“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我现在读唇语的能力已经非常强了。”

　　程祈安闻言，眼皮跳了一下，脸色冷了下来，一股火气冒起。
　　他不想在这难得的假期给他们本就冷下来的关系再泼上一层冰水，语气冷淡地说：“随你。”
　　随即转身进屋，留林期在原地手足无措。

　　假期很快结束，程祈安回公司后迅速进入状态，在段向阳接手公司后一路扶摇直上，职级工资跟着翻涨。
　　薪资留下一部分后，程祈安将剩下的攒着以季度为单位都转进给林期的那张银行卡里。

　　【你怎么打这么多钱回来？】
　　【家里够了。】
　　【你留着自己用。】
　　【你在忙吗？】

　　在程祈安第二次集中打钱回去后的不知道第几天，林期接连发来几条消息。程祈安白天忙得脚不沾地没时间看手机，晚上下班途中统一处理信息时才看见。

　　林期前三条消息都隔了几分钟，最后一条与前面几条隔了几个小时。
　　因为延迟查看，几条一下读完，程祈安没有意识到对方在发这几条消息时，那几分钟和几个小时间隐秘透露出来的纠结煎熬。

　　他想都没想就回复。
　　【今天是比较忙。】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够用。】

　　回完，程祈安觉得这事也没什么要再说的了，放下手机就去洗澡了。
　　等他洗完澡吹干头发躺床上时，这才发现林期途中给他发过一条消息，但是撤回了，然后一分钟不到又给他打了个视频电话，他这边没接到。

　　程祈安担心他那边有事，给拨了回去，结果响了两声就挂了。
　　然后一条信息过来：【奶奶睡了，我怕吵醒奶奶。】

　　程祈安眉头蹙了一下，心里觉得有丝奇怪。
　　【我看你给我打视频电话了。】
　　【有事吗？】
　　【奶奶还好吗？】

　　林期的回复很快：【没事，就是奶奶刚才想要打电话。】

　　程祈安想到自己洗澡一套下来也不过就十几分钟，李奶奶睡得可真快，可又想到她的状况，觉得也不是不可能，随即放下疑虑。
　　【我这段时间比较忙，晚上都会加班，下班时间没个定点。】
　　【我明天早上打个视频电话回去。】

　　林期秒回：【不用】
　　程祈安看着瞬间蹦出的这两个字，莫名感觉对方有一种着急忙慌迫不及待的感觉，他眼尾跳了一下。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林期又发来几条信息。
　　【你工作辛苦，别耽误你休息时间。】
　　【奶奶也就是一时兴起，明天她可能就不记得这事了。】

　　这话说得周全，程祈安也不觉得有什么必要在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上来回推拉。但他同样也不觉得这算什么承诺，明早他想打就打，一个视频电话而已，这也叫事吗？
　　不过他没这么回信息，而是顺着林期的话回：【好吧，那你也早点睡。】

　　第二天，程祈安在昨晚特意调早半个小时的闹铃声中醒了。
　　他将手机搁在镜子前的置物架上，边刷牙边拨视频，铃声响了好半天，到最后快要自动挂断才被接通。

　　一接通便是一阵漆黑混乱的调整，等镜头调整好后，就见屏幕里只出现李奶奶。
　　看背景是靠坐在床上的，但看李奶奶的精神状态应该是早就醒了的。

　　“奶奶，这么早就醒了。”程祈安漱干净口，笑着打招呼。
　　“嗯、是啊，你、你是……”
　　“奶奶，我是祈安。”程祈安熟练又悲伤地自我介绍，“你昨天晚上还想我，要给我打视频呢。”

　　李奶奶一脸茫然，回想起来。
　　程祈安也不急，就隔着视频陪着她想，等她思绪回来了才接着说：“我昨天忙没接到，所以我现在给您打回来了，您想我吗？”
　　“啊……”李奶奶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想、想……”

　　闲聊这么两句，程祈安才发现林期一直没入镜。
　　一般碰上李奶奶不认人犯糊涂的时候，林期都会在屏幕里辅助对话，今天却一直没有。

　　“奶奶，让林期进来好不好？”程祈安语气轻柔地说。
　　“嗯、好。”李奶奶答应完，就伸手往屏幕外够，显然林期就在旁边，“看看你……。”

　　磨蹭了几秒钟，程祈安就见林期人高马大地站到李奶奶身旁，下巴入镜，角度刁钻，脸部变形。
　　程祈安盯着屏幕没说话等着他再调整下镜头，可等了一会儿，林期显然没这个意思。

　　“你要不要调下镜头？”程祈安主动提醒。
　　“不用，我这样可以看见你。”林期快速说道，声音发哑。

　　程祈安咬了一下后槽牙，他和林期打过无数次视频电话，不信他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屏幕里的角度刁钻，可他偏说没事。
　　林期总能在这种平常小事上莫名其妙地让他烦躁，程祈安心想，可他又觉得这可能是自己的情绪问题。

　　思维一往怀疑自身情绪有问题的方向跑偏，便刹不住车了。
　　程祈安担心自己情绪失控，简单聊了两句后便以上班为由挂断了视频。
　　他撑着洗手台，接连深呼吸好几下，才将自己莫名翻上来的莫名情绪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