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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婚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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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灵殿外,两名侍女正将崭新的红灯笼挂在高高的殿门两旁。
“你说,到这个点了,林姑娘还没醒,能赶得上两个时辰后的成婚仪式吗?”
另一个丫鬟手指戳着她,将人拽到身旁,“与其讨论这个,不如说明明林姑娘前几天到群玉楼还是以杀过人的罪犯身份到来的,这才短短三四天就成了未来的群玉楼楼主夫人,可真是好手段,也不知那杀人的罪名洗清了没...”
刚开始的那名侍女是常年呆在丰灵殿内的老人,自是知道这丰灵殿内的女子下场总是死得不明不白,先前自是不敢与林茵多话,可也不曾觉得丰灵殿内的姑娘临死之前就该遭受这般羞辱,当即反问,“你有证据吗,还是你亲眼看见林姑娘杀人了?”
丫鬟被人一通反问心生不悦,“怎么殿内的姑娘现在还不是主子吧,你就是趋炎附势的小人模样,今后定要理你远些。殿里那位阿,名气可大着呢,在寸土寸金的天居楼内杀人,这才三更半夜被沈世嘉仙子拎到群玉楼内严加看管。”
“依我看啊,你还是当点心吧,省得不知道那天,不明不白就死在丰灵殿内,连副尸骨都看不出来。”
话落,丫鬟冷哼一声,埋汰那位为林茵说话的侍女。
侍女看她半天,碍于规矩,也不敢动手,心中气急,正要骂回来。
却听到威正严肃的一声——
“你二人不干活在哪里干什么呢?”沈世嘉自远处缓缓而来,声线沉冷,威势极重,“再过两个时辰,可是秋楼主倾定的婚宴,谁要是误了秋楼主好事,我绝不轻饶。”
二人连忙告饶,两股战战,专注挂着火红的灯笼。
沈世嘉远远看去,于黑夜之中,看不太清,一道闪电震雷划过,这才借着光亮,瞧见随风荡得摇摇晃晃的漆黑的“囍”字。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心惊,仓促离去。
两名侍女这才有胆子抬起头来,却在惊诧颤抖的间隙,听得一句轻飘飘的话。
“林茵姑娘二日前就被郡守宣告无罪,两个时辰后郡守将亲临林姑娘与秋楼主的婚宴。”
“再多言,就按楼规处置。”
二人忙噤声,唯唯诺诺答:“是”。
——
午夜子时,凄风苦雨,阴风阵阵。
群玉楼内灯火通明,十里红妆一路从正厅到丰灵殿,敲锣打鼓,热闹非凡。
秋鸣燕在迎亲队伍的最前排,他满头黑发束在头顶的红冠之中,成拳头大小的一团,整张白净的脸完全露了出来,神色温润中含着几缕急切和期冀,一身火红的衣袍,用金玉做腰带,带上挂着几朵鲜丽的红花。
若是抛开潮湿阴暗的氛围,以及一眼望不到头的沉寂黑夜,这无疑是全天底下最明媚最美好的婚宴。
因为新郎的眼中是说不清的多到要溢出的喜悦。
秋鸣燕比在场的任何人都希冀着新婚之夜。
他来到丰灵殿外,食指带着玉扳指,五指握作一团,轻叩门扉。
咚咚咚——
秋鸣燕在等待门内羞怯懵懂的新娘开门。
他的新娘,也就是天居楼里来的林姑娘,于婚宴的一个时辰前,从两日深沉的睡梦中醒了过来。
只是林姑娘睡得时间过长,刚清醒时还有几分懵懂痴态,可还是乖巧地顺从下人的动作。
数十名身着喜庆红衣的丫鬟端着凤冠霞帔、锦绣玉带,从丰灵殿外的一条长廊,在一刻钟内风风火火地赶来。
可林姑娘终究害羞,不喜在一众人前宽衣解带,也由此丫鬟们只得将衣物配饰放置殿内,让林姑娘自行佩戴。
林姑娘光是穿那些繁琐的婚裙就穿了许久,直到后来怕误了良时,才让丫鬟们进来打扮,对镜梳花黄。
面若三月桃李,唇点洇红胭脂。
一张上好的美人面就被藏在了厚实的红盖头底下。
满头的凤冠霞帔,玉翡耳扣,连带着少女娇俏的神情,均被隐藏,不见天日。
只看得见火红艳丽的裙摆,层层叠叠,一步一抖,欲语还休。
听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两个丫鬟架起看不见道路的新娘子,将她带到门口,牵引着新娘子的手推开厚重的门扉,跨过高高的门槛,然后将新娘子一把推入她温润知礼的君子夫君身上。
秋鸣燕抱得一团温香暖玉,却又怕怀中人不喜,满心安抚着说:“阿慈,不怕,我陪你一起走。”
怀中人身形有点重,秋鸣燕将她放到地上,将手中绑着一团红花的红绸带一端递给新娘子,而他则从手下掌心接过另一端。
新娘子走路时,头上的红盖头下摆一荡一荡,她就借着那点空隙,看着铺满红毯的道路。
周围被秋风递过来的雨丝所浸透,湿哒哒的一团。
但索性红毯够宽,新娘子半点也不用踩到,一路走来,鞋袜衣摆都干干净净。
自秋鸣燕接到人来,彻夜不停的锣鼓霎时响彻云霄。
唢呐声起,雷电轰鸣。
二人步履丝毫未停。
身上的火红婚衣飘荡在漫天风雨、漆黑无垠的子时深夜。
动作间,一摇一摆,一飘一荡,在狭长荫蔽望不到头的长廊间,层层叠叠的红裙遮掩,像是看不到落地的双脚。
终于,一行人等到了喜堂。
金碧辉煌的阔丽大堂内,处处裹着红妆,一片喜气洋洋之景。
高堂之上,听海潮郡守邱禾暮,面似银盘,头戴簪花,稳坐其上,笑脸相迎。
新娘子一路跟着秋鸣燕,稳稳当当来到高堂之前。
无须跨火盆,更没有什么繁复挫磨的礼节,新娘子摇头撇过红绸带另一端的手掌。
震耳欲聋的唢呐声散去,喜堂内只有清朗舒缓的笛声。
那是群玉楼沈世嘉仙子专门邀请方士初来此地弹奏乐曲助兴。
高堂之上,邱禾暮端坐着,身后是几乎布满整个墙壁的火红帷幕,上书一个“囍”字。
自一对新人进门之后,宾客们顿时安静下来。
静寂无声的广阔大殿内,一道如玉石相撞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凭空而出。
那是沈世嘉在主持礼节。
——“一拜天地。”
一对新人扭头转身对着大堂之外,迎着千百宾客的祝愿,俯身弯腰,虔诚拜过天地。
“二拜高堂——”
高堂之上,邱禾暮红衣红簪,眉眼含笑,献上祝福。
二人再次俯身,拜过高堂至交。
“夫妻对拜——”
秋鸣燕意得志满欢天喜地转过身来,眼中的爱意浓得化不开。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新娘子一动不动,像是跟木头一样僵在原地。
新娘子那边,腰间湛蓝的珠子不停震动,他这才有了反应,一把掀开头上厚重的盖头。
其下是一张线条锋利、冷淡至极的五官。
场内见到新娘子掀开红盖头,一阵焦躁嘈杂之声,可下一瞬,露出张熟悉的男人面孔,他们顿时说不出半句话来,只余惊诧抽气之声。
......是凌翊。
群玉楼楼主要娶之人,竟是名满天下的第一剑修,凌少侠吗?
众宾客哗然。
秋鸣燕惊诧之后,目呲欲裂,大声怒喝,“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我的阿慈呢?”
“把我的阿慈还回来。”
凌翊对疯疯癫癫的秋鸣燕不作理会,抹着胭脂红着眼尾的丹凤眼看向偶尔飘过几缕雨丝的喜堂门口。
喜庆红毯之上,凤冠霞帔一身喜袍的少女未施粉黛,却也清丽绝尘,姿容无双。
苍白的脸上,一双清透的眸子向乱成一锅粥的喜堂内望去。
她黛眉弯起,兴高采烈地说着:“秋楼主,你是在说我吗?”
那正是本场午夜婚宴的主人公,本该在高堂前夫妻对拜的新娘子,林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