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幻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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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秋风送凉，摇动漫山遍野金黄叶。
天朗气清，凤清湖畔，万镜会拉开帷幕。
万镜盛会扬名天下的不仅仅是那千万技艺精湛的各式镜子，而是打出嘘头的传说中九天神女铲除魔族所用的神镜。
【四方】。
故而在万镜会最中心的凤清湖畔，群山环绕，天然就是一层屏障，又被揽芳阁少阁主江芳吟联合群玉楼仙子沈世嘉，暗中设下护山大阵，防止神镜被那心存歹意的邪修抢走。
能入此阵者，通身必蕴含浓厚灵气。
这也就避免了尘世凡人误入被邪修伤亡的可能。
凌翊、方士初、以及肖卫东带领的圣兽门若干人等，在晨光熹微时便赶到了凤清湖畔。
命为“拜厄”的与被困圣兽门弟子定下契约的黑鹰在前方引路。
那邪修囚牢修士的位置，不偏不倚严丝合缝地落在万镜会中心的镜阵上。
彼时，民间韵事里与凌翊颇有一番牵扯的江芳吟，正伫立于群峰之巅，俯瞰万镜会全场。
以元婴期巅峰的修为，带领一众修士弟子，监管群山阵法正中的凤清湖畔。
江芳吟朝着他们用秘法传声言：按计划行事，不可打草惊蛇，扰乱万镜会。
凌翊抬头瞧着她，波澜不惊的双眼直直凝视着山巅面笼轻纱的白衣女子。
女子衣容素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平和而恬淡，跟世人口中，又或者说那本莫名其妙风靡修真界的《剑道魁首凌立羽》中所记叙的分毫不差，一模一样。
揽芳阁比武大会那日，凌翊共见过江芳吟三面。
无甚感觉；
无甚了解；
无甚波动。
所以按理来说，凌翊也会一如他人那般将山巅的女子认为成江芳吟。
毕竟听海潮郡守下令举办万镜会，江芳吟与沈世嘉仙子联手督办，世人皆知。
而群玉楼的沈世嘉仙子正于镜阵中央查看，那立于群峰之巅的女子就必是传说中孤高冷傲的江芳吟。
但凌翊伸手握住不器剑柄，不经意间揉搓两下湛蓝的珠子。
回神后，已行至凤清湖前岸，镜阵中心，便与他人一道对万镜会的主办人沈世嘉仙子作揖行礼。
沈世嘉仙子身为群玉楼的管事，为人有礼，平易近人。
虽生的一等一的好样貌，却也是一等一的好脾气。
沈世嘉见他们一行人走来，便直白地介绍着万镜会的行程。
“万镜会这内场是专为我们修仙之人举办的，这里有着数不清的法宝灵镜，全是群玉楼多年来从各个大洲购置的，本是等着给楼里新入门的修士所用。”
“未曾想郡守得到四方神镜，一介凡人不舍得私藏，突然要召办万镜会，引天下有为修士来参会，胜利者便可得到这至臻法宝。”
“楼主念着跟郡守多年的交情，觉得只一传说中的神镜恐怕不能引起众修士的兴趣，便不惜血本拿出我们群玉楼里珍藏多年的法宝，来供诸位欣赏。”
“若有能者使灵镜认主，可自行带回，群玉楼舍宝陪君子，改盖不收费。”
说罢，沈世嘉便令身边侍童介绍。
有黑夜可以将人拖入美梦幻境梦想成真的蝶镜，有白日相对便可美容养眼的容镜，有镜面波光粼粼让人望之内心宁静的碧空镜，又或者灵力充沛可以治伤的药镜......各式各样意想不到却分外鸡肋的精致镜子摆在面前，场内所有修士却半点兴趣也无。
只除了凌翊对那美容养颜的容镜颇感兴趣。
那小童绕着最边缘的镜子介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修士忍耐不住脾气，着急开口。
“沈仙子，莫要再拿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来糊弄我们了。您刚刚也说了，郡守大人是为了给四方神镜寻一合适主人，才举办这万镜盛会。那神镜又在何处呢？”
这是远道而来的散修，“是啊，仙子。我康真不辞辛劳，从千里外的皇都来这边缘地界的小城，可不是来看这些无用的东西的。”
圣兽门弟子深谙此事内幕，此刻也煽风点火，“上古神话中，九天神女用四大神器驱逐魔族。迄今千年，四方神镜才现世这么一回，您就别卖这个关子了。就算在座诸位无人不能驾驭神镜，那也不至于让大家连这神镜一面都见不了吧。”
就连平素里端庄圣洁的佛门高僧也忍不住开口：“沈施主就莫要再折腾我等了。”
沈世嘉摆了摆手，“那好吧，就依诸位所言。”
只见她双手施展繁复术法，片刻后，法阵落成。
凤清湖畔数千镜子组成的镜阵在众修士面前眨眼间消失不见。
只余碧蓝的湖水在秋风的吹拂下扬起层层清波。
“诸位既已知晓这四方神镜千年才现身一回，无比珍贵，且郡守所言是为能者所得。”
“这神镜就位于镜阵中心，现已启动阵法。”
“至于能否夺得神镜，那就各凭本事，诸位请吧。”
沈世嘉站在消失的镜阵前方，神采奕奕，眉眼含笑。
“这...镜阵怎么消失不见了？”
“低阶的障眼法罢了，你若是怕，那我就先行破阵了。”
“神镜可只有一份，先到先得哦各位。”
言罢，圣兽门大师兄肖卫东就抬步进阵。
见众人争先恐后闯入镜阵，沈世嘉好意提醒一句，“由于各人情形不同，比文比武好像都不大合适。”
“那就只能比心。”
“要知道四方镜可是天下幻境秘宝之最。”
“最是通晓人心。”
在凌翊进阵前，沈世嘉在他耳边悄声说着：“凌翊仙友一生顺遂，得偿所愿。”
“这次靠你了。”
凌翊起初还不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他再度睁开眼的那刻。
头昏脑胀，温热粘稠的血液落在乌黑的睫毛上，又滑到两只眼睛上。
出血量过大，厚重的血滴压在眼皮，凌翊拼尽全力也睁不开眼睛。
平素里握剑的右臂早已报废，左边也是伤痕累累。
连咬牙蓄劲的力气都没有，喉间溢出布满内脏血块的血液，凌翊猛吐出一口血，身体虚弱疲软到只能任由唇边的血滴沿着细窄的下巴坠落，落在拼命也要往前伸的左手上。
果然，触感是柔软的、水盈盈的，纵是穷途末路悲鸣嘶吼着拼命挣扎，也断不会受到一丝疼痛的。
凌翊感到一种深切的悲哀，那远比身体上的疼痛更令人难以接受。
一如三年前。
极北冰原。
那是三年来，昼夜难寐时，凌翊念一次便心悸一次的炼狱。
原来沈世嘉所言“生平顺遂，得偿所愿”，便是此意。
凌翊无声苦笑。
眼底却是浓得化不开的苦楚。
林茵...
他的心都在颤抖。
凌翊如同无数次午夜梦回那般，隔着金刚罩那层薄薄的透明的壳，一点点撑起蓄满眼皮的温热血液，看向早已看过无数遍、熟悉过无数次、也心痛过无数回的清瘦背影。
皑皑白雪，天摧欲裂，磅礴灵力当空对撞，极北冰原上寒冰白雪崩塌，冰原灵物奔波逃命，惊慌哀叫，宛如末世之景。
少女身着有些厚重的御寒冬衣，双手握着数十张保命防御的符咒。
符咒成形，累积成看似十分安全的一丈厚的保护罩。
可面对十余个元婴期的邪修不停歇的施法，彼时尚且十五岁的林茵手里又哪有多么珍贵的防御符咒呢？
厚厚的屏障，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凌翊被封锁在只容得下一人的金刚罩中，被林茵抛落悬崖逃生那一瞬，他看见了林茵护命的法罩破了条裂缝。
但没有丝毫办法。
过度失血失温，凌翊昏迷过去。
***
极北冰原高达上万丈，天寒地冻，常年积雪覆盖，少有生人来往。
更遑论那布满天地造化禁忌阵法的囚灵山。
传说中人界与地界共通的牢狱，关押着千百年来被魔气侵袭无处归去的孤魂怨鬼。
穷凶极恶，生者闻名便心悸难安。
就连十二年前来这极北之地斩杀妖皇雪御的惊世一战，都未曾波及过修真界禁地囚灵山。
幸好囚灵山位于极北冰原的谷地一带，地势没有那般高陡。
可纵使如此，也是寒冷难耐。
亦如她心。
林茵下意识抱住怀里睡着的凌翊取暖。
他们为了赶路，在这荒原雪地几十里外的村庄买了辆四只极富灵性的冰原雪獒拖着的车。
村民说，这雪敖通人性认得路，常年随当地人采办雪山灵植，会带领她们到靠近囚灵山的地界。
可也只能靠近，雪獒到地点之后，便会哀叫悲鸣，像是被囚灵山内的恶灵魇住，四肢颤抖，绝不敢踏入一步。
叫声高亢凄惨，让人闻之生怖，双股战战。
故而后续艰辛之途只有两位年青的小修士可去。
村民不懂，两位端正少年为何偏偏要去往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囚灵山。
心下不忍，几番劝诫，直至口舌生干，见二人心意已决，只好百般叮咛雪原禁忌，好让二人少吃些苦头。
二人对着热情朴实的村民真切道过谢，便上路去了。
路途不平，车厢内摇晃不停，凌翊这些日子奔波许久，此刻累得半昏半睡过去。
林茵见人随雪车颠簸摇晃，一直撞到车厢，便把凌翊上半部分身体揽到到怀里，双手护住他的额头。
凌翊醒来的时候便是在此刻，仰头就能看见林茵眉眼间温柔的笑意。
那让他感到十分的愉悦满足。
他晃了晃脑子，总感觉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在脑海里划过，记不清楚。
不过没关系，按照那携带着另半枚玉佩的来信所述，囚灵山就在眼前，他解决了爹娘那里的事，就带林茵回四季如春的闲清山去。
一切都按照凌翊预想中的进行。
只是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通体银白的不器剑柄上多了个模样平平无奇的剑穗。
剑穗上连了只“嗡嗡”震动的湛蓝色珠子。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幻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