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梦》草玄田

3、2 失意（1）

　　悲伤总在喜悦之后，雷声响在闪电之后。夏日之后，便是连绵的寒雨，云烟澹澹，人心萧萧。无数人倒在前进的路上，又有无数人看向后退的道路，谁在前进？谁在后退？
　　罗毅退学了，习惯性低头使他脊椎受压剧痛，罗毅绑着固定脊椎的脖套躺在床上，他在高考前倒下了。当罗毅整日仰头盯着发白的天花板时，他的同学正在肃穆的考场内总结无悔的青春，墨笔如飞，前程似锦。一天，两天，三天……分数线捧出喜悦的呐喊，金红喜报贴满大街小巷，数不清的山珍海味在碰杯中香气四溢。罗毅用母亲的手机搜着各校喜报，到处都没有薛雨的名字，薛雨在什么地方？走下病床的罗毅扭着脖子，好多了，可以学习了。
　　罗毅最终考上了省立大学，一所普通的，山水间的学校。近处湖水如镜，远处白鹭如雪，天边朵朵大雁怀抱场场秋雨吹散无数落叶。
　　大学，是什么地方？罗毅对大学充满了憧憬，他确信自己将在这座辉煌的，列满书籍的宫殿中得到重生，得到解放，得到梦寐以求的，世俗的认可。六人寝，不大，也不小，“喂，我叫吕森，你叫什么？”邻桌室友大咧咧地放好行李箱，“我叫罗毅。”安着台灯的罗毅惊讶地扭头，好洪亮的声音，好壮气的长相，浓眉大眼挂着豪迈的笑。“交个朋友，以后互相关照！”咧开嘴的吕森朝罗毅伸出右手，“好啊，求之不得。”两只右手握成了拳头。
　　“罗毅，你有什么爱好吗？”手握羽毛球拍的吕森转着腰活络筋骨，我的爱好吗？罗毅的爱好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不会乐器，也不擅长运动，游戏接触的也不多，好像不属于这个年龄的人。“我喜欢写，就是写自己喜欢的东西。”罗毅托着下巴沉吟道，这算爱好吗？人人都会写。“噢！我晓得，网文嘛，传统文学嘛，好得很，写好能赚大钱。”系好鞋带的吕森转转脚踝，不松不紧。“我没打算赚大钱，我积累得太少，水平还差很多。”罗毅两指放大群内刚发的课表，上午全是课，下午没什么课，晚上没有课。“那又不是什么问题，你到图书馆看看书不就行了？”吕森挎起运动包跑向公体馆，听说有很漂亮的学姐。图书馆离教学楼不远，罗毅准备明天下课去。
　　都在睡觉，哼着冷气的教室像巨大的温床，孕育着无数懒虫的梦，睡吧，补好初中的梦，补好高中的梦，大学是解放的圣殿，只有傻瓜才会学习。罗毅趴在桌上，他睡不着，头顶的空调“呼啦”作响，这空调用多久了？老师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没有学生也会这样吗？巨大的机器，巨大的呼噜。黑西装，白衬衫，黑裤子，皮鞋与高跟鞋，来了、走了、来了、走了，一届届上着相同的课。罗毅记了很多东西，但他什么也没学会。罗毅被汹涌的人流推出教学楼，人海逐渐分成明显两股，一股流向食堂，那是肚皮的天堂，一股流向大学城，那是情侣的天堂，怎么走都不会错。
　　省立大学的图书馆比省政府还大，像很高很大的博士帽，装满了全世界的智慧。罗毅第一次知道图书馆里不止有书，书法、绘画、对联、戏曲、电影，名副其实的百科全书。阅览屏上放着无声的默片——《摩登时代》查理·卓别林。罗毅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他好奇地坐在屏幕前，手忙脚乱的小胡子瘸着腿在偌大的工厂跑来跑去，电影可以写出来吗？罗毅兴趣盎然地拿起手机，跟着楼宇间跳来跳去的小胡子写下生活。“无数无数人像一只只蚂蚁爬在炙热的土上，模糊的热浪将我们拍成焦斑的黑点，我们活着，我们死了，我们死了，我们喘息。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背满前程。我，你，他，被尘埃压入泥土……”滑稽的小胡子茫然地在摩登的时代痛哭流涕，他转着圈，他打着字，他被逮捕了，他打下句号。“人生的过程是一场悲剧，但其结局必是一场喜剧，因为悲剧结束了。”逃出监狱的小胡子牵着流□□的手浪迹天涯，屏幕灰暗了。我的人生是喜剧还是悲剧呢？罗毅揉着发涩的眼睛，多写些小说散文吧，要是自己出名了就有钱了，有钱了就能娶薛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