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虞》狐咠

2、 梦碎贰——业障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凶兽屹立深林，兔死唯有狐悲。
　　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狡兔亦有三窟，困兽难逃犹斗。

　　“别过来...”
　　透过洁白挂帘，那双眼清楚的看到，在如狼如虎的撕扯下，可怜人儿渐渐没了力气去挣扎，如木偶一般任其操控，拨弄，啃咬。那白皙身躯也渐染光怪陆离，色彩斑驳。
　　注意到藏匿之人的存在，他只是咬着嘴唇摇摇头，用口型示意着：
　　不要看...
　　那人露出释然笑容，却止不住眼角滑下的泪滴：柳啼鸦，不要看——
　　肩颈红痕被再度啃啮，眼前人双目失神，每一处溢出的鲜血皆如同彼岸之花般蜿蜒而下，凝聚成结，张开淋漓血口刹那袭来：
　　“这是你背负不得的业障！”

　　恍然间，柳啼鸦一阵头晕目眩，仿佛有股血气堵在胸口一般窒息，翻江倒海的胃更是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待眼前乌黑消散，他缓缓坐起身，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
　　“这是哪儿...”
　　“是医务室。”
　　听见声响，黎荼拉开床周挂帘，递来一杯白开水示意人喝下：“您以后要注意休息...刚刚都低血糖晕倒在班级门口了。”
　　“啊...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喝下微甜白水，柳啼鸦站起身，瞟向医务室内的电子表，时针已然趋近三时。
　　“没关系，那我就回家了，老师您路上小心。”
　　见人准备离开，柳啼鸦轻叹一口气，拎住了他的书包背带：“你才是要路上小心的那个，我送你回家。”
　　“不用的老师，我家离这里很近...”
　　“走。”
　　见人态度坚决，黎荼略有些心虚，点点头跟上。

　　直到车辆驶入小区，二人一并走入同一单元楼，同一楼层，站在相邻的门扉前，才堪堪打破尴尬。
　　“为什么我从没遇见过你？”柳啼鸦问。
　　“可能...因为我坐公交的原因吧，平常也没有遇见过老师一次...”黎荼答。
　　“我再确认一遍，与你一同居住的那个人是你表哥？”
　　“是的，他虽然不太...正经，但是个很细心的人，父母也很放心。如果他曾打扰到您...实在抱歉...”
　　“没关系，这样倒也方便，有问题随时来问我，早些休息。”

　　待柳啼鸦关起门扉，黎荼长舒一口气，将眼镜取下紧攥手中，亦打开门快步走入，却愈发难忍怒火。
　　“主宰者的能力是让你这么用的？我早就该把你送去宠物医院拆弹！”
　　黎荼抄出菜板手握菜刀，一副要把虞大卸八块的模样死死按在上面，在人惊恐的蜷缩下强行扯开那遮挡住身体的毛绒尾巴。
　　“饶命啊！我不想从公狐狸变成公公狐狸！”
　　“不好使！平时我在学校累死累活的上课，你就背着我干这档子破事？！”
　　“你现在真的好像那个训孩子的家长哎！”
　　“闭嘴！”

　　见人晃了晃菜刀，虞急忙化为人身躲去沙发后，用那双飞机耳无声抗议着。
　　“把衣服穿上，脏我眼睛。”
　　黎荼猛地砸去一身衣物，随后仰躺在床上苦恼起来。
　　“哎呀...我这不是为了唤醒他记忆嘛，别生气别生气。”
　　“我们两个的美好记忆那么多，你偏偏挑这个？！”
　　“嘛嘛...这不才刺激嘛...”

　　毫不意外的，虞挨了一巴掌，跪在床前委屈不止。
　　“我可是主宰者...哪有天天不让睡床还挨打的道理...”
　　“不愿意就滚，做梦的人多了去了。”
　　“愿意愿意...”
　　虞无奈摇摇头，走去沙发躺好，望着背对着自己的黎荼不悦地甩了甩尾巴。

　　“都怪我...”
　　黎荼忽地轻轻抽咽一声，把脸埋了起来，闷声道：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也不会在挨了一巴掌又淋了雨后逃去他家，害得他也变得不正常...”
　　“这样的话...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就能把我当做一辈子的发小，不会为了我去做傻事...”
　　“是我害了他...”

　　“......”
　　见身前人微微颤抖，虞默不作声的拽过被子给人盖好，重新化为狐狸样貌贴在他脊背，用狐尾轻轻安抚着黎荼。
　　“其实...你真的不用这样大费周章，既折磨了他，又折磨了你自己。”
　　那狐狸随手拖出一块荧幕，在上面手舞足蹈着：
　　“放下所谓的执念，他自然会在病愈后醒来，像个普通人一样在现实里通过科学的手段恢复记忆。”
　　“而不是现在这样如同具空壳一般睡死在床上，被来往人群当作玻璃窗内的观赏鱼，心怀鬼胎肆意打量。”
　　“选择权在你，创始者。”
　　黎荼：“......”

　　短暂沉默后，黎荼攥紧手中手串，长叹一口气。
　　“虞，如果你知道心爱的人在醒来后就会彻底消失不见，你还愿意做出这种选择吗？”
　　“与我无关，我没有心爱之人，也不懂这种爱到要死要活的情感究竟有什么意义，明知道分离是无法避免的结局。”
　　“你真是个冷血的狗狐狸...”
　　“多谢夸奖。”

　　虞收起面前屏幕，重回人类样貌，把黎荼抱入怀中。
　　“你...！”
　　“如果我不冷血，恐怕流出的眼泪都能淹没整个世界了。”
　　黎荼听闻明显一怔，不再挣扎。
　　“放弃执念确实很难，但你好好想想，注定结局的执念又有坚持下去的必要吗？”
　　“明知道未来就是如此，你又不愿打破规则，为什么还要继续折磨彼此呢...”
　　“见到他有那么重要吗？留给他这份痛苦的记忆真的好吗？你内心真的期盼见到这样的他吗？”

　　虞猛地起身，将人压制完全，望着他那双靛紫瞳孔确认道：
　　“黎荼，你又真的能够确定，你的记忆就是全部的，无误的吗？”
　　“什么？！”
　　猝不及防间，一阵耳鸣声响起，黎荼难受其扰，不过片刻便失去了意识，坠入梦境。

　　虞坐直身体，看向四下乱码家具，径直穿过墙壁走去柳啼鸦身边，按住了他的额头。
　　“别急着醒来，现实世界的人都只想让你去死，爱你的人才会在梦里拼命挽留。”
　　“如果你理智尚存，就好好回忆一下一直以来的梦境，再决定醒来后第一件事该做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