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曲有误（大修） ...
-
舞厅正演奏着悠扬的音乐，金碧辉煌的吊顶和价格不菲的摆件无一不诉说着这场盛宴的纸醉金迷。
身穿黑色燕尾服，带着全脸面具的男性正拥着女舞伴的腰，在舞池中不着痕迹地震颤了一下。
很细小的动作，除了身边的舞伴再没有人能察觉。
“怎么了？”
“……没什么。”
开了一枪，人没死，用枪托打晕了——那就是事情还没有严重到需要逃跑的地步的意思。
不过阿阵也是很生气就是了。
飞鸟彻羽确信自己已经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筛查了一遍，没有找到携带数据的目标。
也许是诸伏景光给出的情报并不完整，又或者是对方临时更改了计划，也有可能是阿阵已经得手了……
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要和阿阵对上。
飞鸟彻羽默默叹气，越发觉得出此下策实在是强人所难：
这些年不是没有狭路相逢的时候，但是从来没有直面过，所以也没有什么剧烈地情感冲突。
这大概是长生种在长远的生命中保持自我的秘诀，飞鸟彻羽的情绪很淡，就像是旧阁楼里面闲置不用的老式留声机，时间久了，也只是积起薄薄的一层灰，轻轻一吹，就什么也没能留下。
——但是旧物总是反复落灰，不能免俗。
偶尔中的偶尔，塞壬也会远远地坠在琴酒背后，眼见着那头顺滑的银发越来越长，然后在每一次琴酒察觉到窥伺的目光精准回头的瞬间，重新缩回不可及的角落，静静等待着下一次的回忆涌上心头。
躲得多了，躲得久了，好不容易掏出的勇气就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偃旗息鼓中消耗殆尽，像是潮水退去后，暴露在海滩上光秃秃的石头。
主要是就算见了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呢？
问问组织的琴酒能不能和叛徒同流合污吗？
然后再即兴发挥什么莫名其妙的苦情剧，唱几句音乐剧之中的经典唱段？
You jump , I jump？
——和脑子有病一样。
最后跳完这支舞吧，拖得久了游鱼入海，不能白费诸伏景光的情报。
音乐在飞旋联袂的衣摆里走向尾声，终于走完发条的男男女女低头致意，准备为此或是短暂或是难熬的合作画上一个完美地句号，然后等待度过中间的空当，飞鸟彻羽甩开舞伴的手，不着痕迹地退开两步……
激荡的乐声又一次响起，银发的男人取代了原本钢琴手的位置，成为了这首曲子的主导。
其他乐器手连忙跟上，好在是非常知名的曲子：
Por una Cabeza
一步之遥。
华丽的顶灯在钢琴手的发间跳跃，像是明亮的月华，实际上是死神索命的镰刀，泛起阵阵寒光。
……结果是相当生气，非见不可啊。
飞鸟彻羽借着面具的遮挡，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再走未免也太突兀了。
在阿阵面前使用【言灵】是下策，对着阿阵用【言灵】是下下策——和阿阵正面起冲突更是糟糕透顶的馊主意。
塞壬上前，重新扣住了舞伴的手。
【来首探戈吧】
于是经历了短暂地混乱之后，一切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又可以自欺欺人地粉饰太平……
直到钢琴手在音乐高潮的部分，“不小心”弹错了一个键。
飞鸟彻羽措不及防，本能性地怔了一下——被琴酒看在了眼里。
完蛋。
塞壬的听力，可以在六百码的距离凭借心跳声辨人，听出弹错的曲子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不过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出错，在场总计有一半的人也同样能听得出来，琴酒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能直接锁定目标。
没关系，一首曲子的时间还长着呢。
琴酒一向很有耐心。
钢琴手接下来的表现，证实了他卓越的演奏水平，看在他周身不凡的气质的份上，好像刚刚的失误只是半数人的错觉。
可惜他现在坐在这里，就注定了要辜负大家的希望，在一切都渐入佳境的时候……
又是一个错音。
这次比上次“高明”了很多，混在其他的旋律之中，就像是一次“意外”地“误触”。
可是这对于塞壬来说，既不高明也不隐蔽，飞鸟彻羽又是颤了一下。
混蛋！
……这次又筛选掉了三分之一的人。
但是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琴酒倒像是从中得了乐趣，不多时，又是一个隐秘的错音，轻轻搭在飞鸟彻羽敏感的神经上，引得他又是一次震颤。
像是伸手握住了塞壬敏感的耳羽，裹着羽毛的部位被灼热的手心烫到，浓密又绵软的绒毛一只手根本挤不下，于是就从指缝里透出来，带着鸟儿特有的挣扎在手心里鼓动的时候，就像是握住了一个鲜活的心脏。
温顺，也并不烫手，小小一颗，可以攥在手心里，然后将手踹在风衣口袋招摇过市，再没有人可以察觉。
轻轻用力捏一捏，就挤出腥甜滑腻的血，带着余温，沾满了自己的手心，还有些许蹭在了自己的袖口上。
只要手心用力，就能毫无疑问的将那颗脆弱的心脏捏碎，但琴酒什么也没做，只是这样轻轻地握着，感受着在跳动的时候在自己手心里蹭上血迹，隐秘又暧昧，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发现。
只有半身高的小孩子嗅觉灵敏，若有所感地抬头，然后被自己警告的眼神赶走。
这种劫难对于塞壬来说实在是刺激过头了，就像是一场钝刀子的凌迟，不断斩掉不需要的部分，割到最后，就只剩下了寥寥几个。
经过几次的“惊吓”，飞鸟彻羽已经总结出来了对方犯错的规律：
每四十七个按键出错一次，并且已经在接下来的进程中印证了两次，确认自己的猜想半点没错。
来了。
三二一错……没错？！
飞鸟彻羽发誓，自己有在认真克制住把面具砸在他脸上的冲动。
带着白色全脸面具的“男人”踏错了舞步，差点和别人撞在一起，而这场小小的骚乱自然躲不过琴酒的眼睛。
银狼死死咬住了自己的猎物，坚持着将这首曲子弹完，不给他一丝一毫脱离视线的机会。
真是一点都没变：
神经质、敏感、过度准备……
还有那双很会爱人的眼睛，现在微微眯起，如果能看到耳羽的话，一定是绷紧了贴在自己的鬓角两侧，还有藏在面具后面抿起的嘴角。
绝对是生气了正在心里叫自己混蛋。
一曲终了，舞厅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从群众的反馈也知道，大家对这个自告奋勇又表现欠佳的钢琴手颇有微词，不过琴酒当然不会在意这个。
在此起彼伏的掌声里，男人喉结滚动，发出了几个几不可闻地音节，很快又被周围的噪声淹没，连距离最近的指挥都没能听见。
但是他清楚，塞壬当然能一字不落得听清，就像是从一开始，在拥挤的人海中清晰地辨别出自己的心跳。
——他们在高朋满座之下互诉衷肠。
“过来。”
*
……怎么可能？
琴酒横了贝尔摩德一眼，他眼白多，即使是被面具遮住，做出这种蔑视的表情也很是明显。
不知名的家伙被当作替身放了一句狠话之后，就被慷慨大方的Top killer赏了一记枪托，金属和脑壳碰撞，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让身边的人不禁怀疑，始作俑者是不是在借机泄愤。
老套又无聊的外衣套在身上，里面是同样老土又浪费布料的内搭——绝对不是塞壬会选择的风格。
‘丑丑！’
塞壬不乐意的时候就会缩着耳羽，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两侧，鼓着脸说着控诉的话：
‘穿成这个样子出门，分明就是想要荼毒别人的眼睛吧。’
‘还不如套个麻袋……’
飞鸟彻羽一时间卡了壳，开始真心实意地忧虑了起来。
对于讨厌鬼独眼龙来说，穿什么东西出门真的重要吗？
一般情况下，琴酒都会把飞鸟彻羽推荐的穿搭当作是耳旁风，毕竟塞壬建议过朗姆，为了满足对称美学，为什么不把那只不对称的眼睛也摘下来呢？
如果那只少了的眼睛不是被飞鸟彻羽抠下来的就更好了。
琴酒合理地怀疑，这是来自讨厌小鬼赤裸裸的挑衅和报复。
——他是绝对不会穿成这个样子出门的。
*
男人对这次抓捕势在必得，所以不能允许笼中的鸟儿再次逃脱：
“过来。”
飞鸟彻羽其实事先预想过成千上万次重逢的样子，这种迟早要发生的事情当然要早做准备。
也许是新仇旧怨一并清算，针锋相对直接动手。
也有可能是眼不见心不烦，装看不见就此别过。
——事实证明，之前排练过千百次的台下准备都是无用功：
透过面具看见那双冷翠色的眼睛的一瞬间，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像是不小心误触了手机的音量键，音量直线上升，仰起头和那双久别重逢的眼睛对视的时候，胸腔里的心跳声从平稳镇定到欢欣如擂鼓，几乎要冲破肋骨的束缚。
飞鸟彻羽后知后觉，好像这么久没见，自己也还是挺想他的。
至少比自己预想中的要想：
“阿阵，跟我回家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