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亡音》北路明

9、来电升级

　　元旦过去后生活又回归往常，仿佛那天夜空中跃动的小鹿和烟花下的身影都是一场梦。

　　假期结束后老师单独把他叫到办公室询问他想不想参加华杯赛，这是全国有名的数学竞赛，从小学到高中都有组别设置，学校正好在选拔队员参加市级赛。

　　数学老师偷偷观察陆弥好长时间，这个孩子做题又快又准，解法多样又新颖，而且稳定性高，入学以来几乎每次都是满分。原本还担心陆弥只是常规课程学得好，但元旦假期为他单独布置的奥数作业他完成得也很棒。虽说学校中已经选拔出预备队员了，但老师还是向上报告，给他一个参选名额。

　　陆弥对这个赛事没什么兴趣，但迫于目前的生存和学业处境，还是多多参加这种赛事比较好，他假装思考了一下，装作不懂问：“老师，什么是华杯赛？”

　　数学老师画大饼给他讲了参加这个比赛有多么多么好，全然不提其中的艰辛。

　　“哇！”陆弥惊叹一声，装作被老师画的大饼唬住，下一秒又垂下眼睫，“我得问一下我爸爸。”

　　说起他爸爸，老师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她知道这孩子的家庭情况，但没想到这个养父对孩子这么不上心，既不培养孩子天赋，也不关心孩子的学业，声音倒是蛮矜贵的，但是一开口就是一幅不想养的态度：“您问他的意见就好，我都支持。”

　　听到陆律的话陆弥并不意外，倒不如说他有点轻松，如果陆律真是那种全身心为孩子着想的人设，那他以后要装多久乖宝宝啊。

　　两边都没问题，数学老师就让他放学前的自习去她办公室考试，如果合格以后就要统一上课培训了。

　　回到教室时程潇很八婆地问他被请去办公室喝茶的原因，还捏着嗓子问他是不是被高年级的学姐谈恋爱被老师发现了。（因为陆弥现在的身高已经快165了）

　　陆弥摆摆手叫她不要这么八卦，并一笔带过事件原委，只说了自习不能陪她打PK，要去办公室考试。

　　听到考试两个字，程潇整个人简直都ptsd了，仿佛五雷轰顶天打雷劈，她瞪大双眼，让熬夜看漫画的眼袋更加突兀，一脸悲壮地拍着陆弥，仿佛要考试的人是她。

　　最后陆弥去办公室的时候程潇还在演，双手抹泪，一整个刑场送别的感觉。陆弥无情拍掉她抓着衣摆的手，头也不回走向办公室。

　　壮士~慢走！

　　程潇在原地无声呐喊。

　　陆弥看到卷子的那一刻整个人明显呆滞了一下，虽然真的很不想承认，因为这样会显得自己很装，但是这种题目也太简单了吧？！

　　四十分钟？

　　十分钟就能写完好叭。

　　数学老师看到他盯着卷子面无表情沉思以为是卷子太难吓住他了，还很贴心拍拍孩子的后背说：“没关系，随便做做而已，别有太大压力。”

　　最后陆弥十分钟做完交卷的时候数学老师脸上的表情很好品，震惊，疑惑然后不可思仪，最后狂喜，精彩到陆弥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欣赏了很久。结局就是老师看着他满分的试卷嘴角咧到耳根，陆弥回教室陪程潇打了两局PK。

　　放寒假前的一个月陆弥几乎每天都会去老师那儿听小课，虽然题目都很简单但是陆弥还是坚持上完，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不耐烦。

　　期末考试前陆弥正式从预备队员转正，并且荣获华大一周冬令营的资格。

　　回家时陆弥很自然地把消息透露给阿方，并知道对方一定会汇报给陆律。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陆弥早已经知道陆律的身份不简单，毕竟有哪个实习生会在节假日也矜矜业业给老板接送孩子。

　　但陆弥对他的猜想也仅止步于是个有点钱的老总。

　　果不其然，失联一个多月的陆律终于纡尊降贵地打来一通电话。陆弥接电话时手都在抖，用个不恰当的比喻，陆弥觉得自己好像是后宫争宠的妃子，被打入冷宫后终于看见皇帝的一片衣角。

　　“喂？”对方的声音比他记忆中更沙哑，听起来也更疲惫，全然不像之前饶有心思逗他玩的感觉。

　　陆弥意识到自己太久没有出声，他清清嗓子，但感觉喉咙发涩，“陆律……”

　　“嗯”

　　对方的应和让他渐渐放松下来，他开口说了冬令营的事，对方没什么反应，回答时也听不出喜怒。

　　“可以去”

　　陆弥的心被抛得高高的，在天空上晃悠悠。

　　对方不再说话。

　　陆弥的心缓缓降落，毫不意外但是有点失落。

　　“学费……”

　　“跟阿方说。”

　　陆弥不开心。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对方会说什么，但这样的应答显然不足以满足自己的期待。

　　通话还在继续，但双方都保持静默。

　　沙沙的电流声让陆弥走神想起海浪声，陆弥以前觉得陆律就像蔚蓝的海水，潮起时回卷起洁白但凶猛的浪花，很好看，平静时波纹很小，波峰破裂，浪花是玻璃色的，也很好看。

　　但他忘记了海面上不可能一览无余，海水会击打在凸起的岩礁上，船行时也很可能撞到暗礁。

　　很好看，也很危险。

　　微弱的电流声划过，伴随着陆律严肃而清冷的声音，隔着遥远的大洋，陆弥听见他说：“陆弥，不要抱有期待，想要的要自己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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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假后的生活也很枯燥，偶尔程潇回答来一通电话向他吐槽自己上不完的补习班，叽叽喳喳的声音透过电话响彻整间房子的时候陆弥才会感觉也没那么无聊。

　　陆律已经不再限制他的出行了，或者说他已经完全把自己交给阿方了。他每天傍晚的时候都会出门，蹲在小区中心的花坛上和一只很肥很肥的橘猫一起晒太阳。但橘猫似乎也不是独行者，美美享受一场落日的橘猫会伸直它长长的尾巴扬长而去。

　　陆弥就缩在羽绒服里看着橘猫潇洒但有点搞笑的背影，然后慢慢起身去小区外觅食。

　　周遭的店铺他已经完全熟络了——

　　出门右拐有家馄饨店，皮薄馅大，虾皮很鲜，一碗下肚头发丝儿都舒服得炸毛。

　　再往前走有一家手擀面，店主是个话很多脾气很暴躁的妇人，每日惯例骂不争气的丈夫和儿子，但做出来的面条劲道顺滑，菜卤又多又香。

　　对面的早餐铺，老板还是很沉默寡言，每天吃饭的人形形色色，衣着朴素的农民工会阔气地喊：“老板来两斤果子！”声音震得油锅上的灰烟都默默偏斜。

　　更别提开在犄角旮旯里的一家奶茶店，放了学是店门口围满学生，拿着五块钱买一杯劣质的珍珠奶茶，然后聚在一起聊明星八卦，摔卡片。

　　从前陆弥很少接触这样的生活和市民，凑近观察却没有半点不适，他自然地融入到人群中，短暂的享受一下忙乱的烟火生活。

　　寒假生活如约而至，陆弥用了最快的时间解决完所有假期作业，然后就埋头于丛林法则中刷金币。

　　这款APP之所以能吸引这么多人，不仅在于它多功能多定位，也在于玩家通过完成任务获得的金币可以迅速变现，发挥价值。在商城中玩家不仅可以购买皮肤，道具等装备来提升战斗力，还可以兑换影视会员，毛绒玩具，美食券等物品。

　　但就这一款集交友互动，游戏PK，线上下互动交友的软件，居然没有氪金来换取金币的渠道。

　　也就是说，开发这个软件的团队完完全全没有想过以此盈利，相反的是他们貌似还在做公益。

　　陆弥一口气刷了三天三夜，终于突破万币大关，并顺势破了记录，成为最快获取一万枚金币的玩家，全服排名6647。

　　不出所料，达成万币成就后游戏就会自动更新，并弹出实时问答。

　　【请问您是通过什么渠道了解我们游戏的呢？】

　　陆弥顿了顿，如实打字：“好友邀请。”

　　屏幕出现加载号，显然在读取信息。

　　【好的呢^_^，请您提供您好友的账号，我们会为他提供一千金币的惊喜大礼包(#^.^#)】

　　陆弥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坏处，就将程潇的账号发过去。

　　【恭喜您达成万枚金币成就，请问您需要升级游戏吗？温馨提醒：升级后无需您消费，但玩法会稍有不同，如果您目前的游戏体验非常良好建议您谨慎选择哦(*╯3╰)】

　　“有什么不同？”

　　【抱歉呢，该问题属于敏感问题，无法回答。】

　　陆弥不再多问，发送OK。

　　【好的，这边已为您升级版本，接下来我将向您展示温馨提示，请您仔细阅读并认真遵守，如有任何不满可立刻终止升级。】

　　黢黑的屏幕上方有一条进度条，红色的血条开始渐渐移动。

　　【下面为您宣读丛林法则，请您谨记并保密。】

　　【1.万物平等，任何玩家均可接受一切任务。】

　　【2.任务一旦接受无法悔改。】

　　【3.不可滥杀。】

　　【4.不可私自进行现下交易。】

　　【5.不可篡改任务信息及玩家信息。】

　　【6.不可私自获取玩家信息。】

　　……

　　看到这几条规则时，陆弥觉得全身血脉都变凉了，屏幕中不断跳出的红字将他双目映的赤红，捧着手机的双手有些不自觉轻颤。

　　陆弥觉得这场游戏的更新，像是将目前人类世界中所有的规则全都摒弃了，规则的制定者狂妄而轻率地写下这些文字，仿佛丝毫不在意引发的后果。

　　文字还在不停跳动。

　　【20.任何个人发布的任务必须经由审批，符合条件才可发布。】

　　一滴汗滴在屏幕正中央，陆弥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暗暗想到：“可算说了句人话了。”

　　转念一想，连【不可滥杀】这种规则都能制定出来的人怕也没什么道德人伦在身上吧？？

　　红色的进度条持续加速，终于在陆弥看到第八十一条——【任何玩家的生命财产一律受到体系保护】

　　百分之九十九的进度条缓缓挪动，随着数字变成一百，一切文字骤然消失，只留下黑色屏幕中倒影出陆弥的面庞。

　　一张看起来绝对不经世事的脸，圆润的鼻头，闪烁的双眸，这些无辜天真都是陆弥精心伪装的成果。

　　绑架案，双亲身亡，宋家破产陷入巨大刑事案件中，一系列对于成年人都难以承受的事件，陆弥却轻而易举安然脱身，并且给自己找了个看起来年轻多金的养父。

　　【现在进行图像采集】

　　屏幕中间出现两个椭圆状屏幕，正好照摄陆弥的双眼。

　　紧接着屏幕进一步放大，对准五官精准拍摄。

　　然后采集指纹。

　　【感谢您的配合，赠送您一千金币，希望您可以遇到心怡的任务(*∩_∩*)】

　　默默弄玩这些的陆弥心想：不会是什么变相的传销组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