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的背景板天才》乘浪咸鱼

126、第 126 章

　　无比漫长的舞蹈过去，花儿的肚子越来越大，由不得沈重溟散发他无用的感伤，花儿就要生了。

　　沈重溟知道生子很痛，可他没想到，这相较宁藻日在他身上弄出的伤口，竟然轻不了多少，花儿的肚皮好像被从中一层层剥成两半似的，有一个怪物蜷缩其中，毫无顾忌地撕扯着她的胞宫，不顾一切地向外爬，丝毫不在乎脏腑被它搅得如何翻覆。

　　郑六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上半分见血的晦气。此时屋内只有花儿一人，没有热水，没有吃食，她只能自己蜷缩在被子当中，任由体内的秽物往外爬。

　　她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在家时还未见红，又怎会知道该怎么生子呢？

　　痛楚如同永不平息的浪潮，一波接一波地涌来，冲刷着这具尚且年幼的身体，不知过了多久，被撑大到极致的产门终于一松，有什么东西爬出来了。

　　花儿用尽剩下的最后一分力气，才勉强靠手肘撑起身，伸出绵软无力的手指，慢慢地掀开染血的被褥，她以为会看见一个皱巴巴的幼婴，可她最先映入瞳孔的，是被拽出体内的胞宫，一团血糊糊的肉膜，正随着她的呼吸和心跳，微微颤动着。而从中连着一条黑红血带，拴着一个僵白无比的肉胎，明明才刚出生，它却已经睁开眼睛，露出一双黑乎乎的瞳孔，漠然地看着她。

　　多么可怕啊，可是她连哭泣和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是花儿的第一次生产。

　　沈重溟侧开脸，闭上眼睛，手指摸索着，想要把胞宫塞回去。

　　可是没有用，花儿生了第二次，第三次，和第四次，到最后，她几乎只剩下一具骨头，胞宫变得糜烂无比，只能拿布裹起来，绑在腿边上。可就算是这样诡异的孩子，她一个都没有留住。

　　第一个为人所夺，第二个为人所夺，第三个为人所夺，第四个为人所夺，郑六的圆滑与精明，在这个园子里起不到半点用处。他自知长生无望，便自顾自颓靡起来，甚至将花儿生下的第三个和第四个胚卵送与他人，换了一壶酒喝。

　　但他撒手不管，却并不意味着花儿的日子好过，他照样盯花儿肚子盯得极紧，吃掉绝大部分纸人送来的吃食，使唤花儿做各种杂事，若不如意，便出言责骂，或是拔掉她的头发，或是撕毁她的衣服，逼她只能拖着一具无比轻盈，却又无比沉重的躯体，陷入对死亡的等待。

　　沈重溟的尝试越来越无力，最后彻底以失败告终，一个只能躺在床上，起身都觉得费劲的女子，又能做出什么反抗？

　　为何沦落到这地步，她还不想向这些人复仇？沈重溟着实无法理解，她的怨念究竟落在了何处？

　　就在这时，一个纸人突然出现在花儿面前，它说自己姓柳，名叫柳山戍，原本也是一个外来客，但因助老爷长生有功，这才变作纸人管事，只待祭祀时至，便能获赐长生。

　　它给花儿带来了许多吃食，甚至还有调养身体的药汤。吃下它送来的补药，花儿脸上突然就有了血色，只是头发还是稀疏，身上也没多挂上几两肉，看起来就像是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但至少她有力气出门走走了。

　　可还不如不出门啊，她用尽全身力气走出院门，却看见别的女子身着华美的衣裙，身旁跟着几个已到她腰间的孩子，笑起来是那么舒心、惬意。

　　为什么只有她，连活着都这么难？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给我几滴血，我可以帮你杀掉那女人的孩子。”柳山戊突然说道，纸扎的眼睛黑黑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只要我几滴血？”花儿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它笑眯眯道：“你有所不知，你的血可凝结成宝珠，对我们来说再有用不过，只要你给我三枚宝珠，我就出手帮你。”

　　花儿怎能意识到，这是院子欲要榨干她身上最后一点骨血，她陷入了无稽的畅想，若她能在柳山戊帮助下，护住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

　　花儿又怀了，她小心地用她能找到的，最厚的一块布托住摇摇欲坠胞宫，好似未曾意识到这是个太过遥远的幻想。第一天，她凝出三颗，第二天，两颗，第三天，一颗，第四天，她油尽灯枯了。

　　柳山戊如它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几乎动弹不得的花儿躺在床上，就连呼吸，都令她觉得无比疲惫。

　　沈重溟望着满是霉斑的泥墙，花儿即将死去，幻境也即将结束，这也是他离开幻境最后的机会，可即使陪着花儿经历了许多天，沈重溟却仍无法理解这个小姑娘到底在想些什么，恨着什么，不知道她为什么还想再多怀一个胚卵。

　　她该恨的人太多了，为什么她什么也不做？

　　是了，因为她做不到。沈重溟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吃力地转动快要没有知觉的身体，拿起放在枕头边的碎瓷片，用力一割。

　　一切如碎片般轰然倒塌，却留不下任何痕迹，沈重溟伸出手，却无法挽留飞速消散的怨念，花儿的尸体倒在他脚下，已经变得冰凉无比，血迹干涸多时，顺着痕迹，他在门后看见了已生出手脚的胚卵，它本想向外爬，可终究为胞衣之络束缚，无法离开母体，最后只能留在花儿身边，枯涸而死。

　　花儿的怨念，竟然落在它身上。

　　因为她没有力气去恨郑六，去恨廖然志，去恨柳山戊，去恨所有把她逼上绝路的人，他们都太强大了，她甚至不知道该生出反抗的念头，只能惶惶然接受他们施加的所有暴行。

　　唯有这个从胞宫中诞生的胚卵，看起来和她一样软弱无力。都是因为它，自己才会受到这么多的折磨，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它，那该有多好？

　　沈重溟蹲下身，怨气自手中逸散，化为森森鬼火，安静地燃烧着，花儿的身体越来越小，直至融化成小小一团白色的灰烬。

　　她的怨念已散，魂魄俱灭，从此世间再无花儿的痕迹。

　　直到这时，沈重溟才意识到，死亡原来是这样安静，这样无足轻重，只要他没有看见，只要他未曾感同身受。

　　程三思，这是否也在你意料之中？他凝视了这一小团骨灰许久，终究将它收拢至白布当中，留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