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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顺风乘船再抵富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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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六,我们离湖东回富宁。船顺水而下,让人心情舒坦。
早晨登船时,露气正浓。但谢望几人已在河边等候。我有些心疼,昨日本就劳累偏今日又赶来相送。
踏在船板上,谢望抬头看着我,万分不舍,偏扬起明媚的笑容以淡化离别愁绪。
“画卷很美,望儿有心了。”我开口,看着她身上穿着的月白吴绫裙,更是为其自豪,温声道,“有幸与各位相识,今生不忘。”
贾哲这时忍不住开口,神情哀伤又满怀希冀:“祝大人一路顺风,一路坦途。您要康健顺遂,湖东随时恭候您再次前来。”
我看向他的眼睛,双眸倒映着阿嫂的身影,当日应也是这般祝福。贾哲这些年管理湖东也都做得很好。
“湖东要走自己的路,莫要因旁事挂心而走了歪道。”我含笑点头,亦温声道,“预祝各位前途广阔,期待与各位再次见面。”
“好。”几人点头答道,有些哽咽。吴湛垂眸抬手抹泪,又高高递来手中瓷,不言不语。
我伸手接过又轻拍她的手:“瓷美而纯澈,这几日你辛苦了。”
她咬着唇点头,泪落两行。我笑着安慰又起身看着几人:“盛情难却但此时只得狠心,各位不必再送,此番离开实在仓促,有劳各位了。”
船缓缓离岸,谢望朝船又走了几步:“大人一路顺风!”
渐行渐远,吴湛高举双臂摆动。几人又喊道:“大人保重身子!安康如意!”
船已愈近富宁,清凉的风吹过面颊,我感受着此刻的平静,如水般的温柔。
岱渊从船舱走到我身边,感叹道:“当时也是这般乘船从京城前往富宁。一切好像又重新开始。”
我点头:“是啊,此次离京收获颇多,又好似一个轮回。”我扭头看向岱渊,伸手揉了揉她的脸,“昨夜可去看了彩灯?”
“嗯嗯。”岱渊双眸弯弯,笑得天真可爱,“睡了一阵子便也酒醒,云恕唤我起床,又拉着匡愚陪我去看灯展。夜间的彩灯如萤虫,静谧美好。”
说着又挽住我的手臂,“匡愚二人带我去了高处俯瞰风景,她们道‘如此,才是最美的。’笑意浮上二人眼眸,可我觉得她们有些哀伤,索性我就坐在高处待了好一阵,正巧能多欣赏欣赏彩灯。”
面前浮现二人静立的模样,她们总是很安静,似乎在思念着远方不可见之人。二人双眸闪过我眼前,我亦心疼。
此时我又想起流川、朗玉和常青,这三人亦是如此,身上总萦绕浅浅如微风的戚,却又如风吹过,似从未出现,只有湛蓝的天知晓其心中所念。
五人的身影皆立于面前,她们为何如此?
岱渊先是叹了口气才道,此时声音有些低沉:“匡愚和云恕分明站在我的身旁,但太安静了,即使是风吹百年古树亦会听到树叶晃动的轻响。可在如此安静的高处,暗沉的四周,我却听不到二人的声音,似乎连呼吸声都已消失,几乎如树站立,直直地垂眸盯着那美而亮丽的彩灯。”
“我问二人,“在想些什么?’”
低处人声鼎沸,闪七彩霞。三人身旁无灯,只岱渊手里提灯堪堪点亮四周昏黑。
匡愚没开口,沉默地走向一旁,又继续盯着。如此更是与黑融为一体。
云恕抬头跟着她的动作远走,叹了一声才收回视线看向岱渊:“如此美好的景象,我们也曾见过一次。那日将近除夕。”云恕说到这并未多言,只笑着摸了摸岱渊的发丝。
岱渊扭头看我:“小姐,是不是我让她们伤心了?”
“情感是复杂而难控的。”我开口,“她们很高兴能陪你出来,但念及往事即便是如此光景亦会伤心。你很好,她们也很好。但触景生情是天地间最难以忘怀的思念,无人能改变。”
岱渊顿了好久才道:“我当时并未如小姐这般开口安慰,我只是闹着要她们陪我去买彩灯。”
“她们如何答?”我浅笑问道。
“她们点点头并未回答我的吵闹。匡愚伸手接过我手里的灯,‘色浓而路滑,为了能赶上展会,让云恕背你下山。’寒凉如冰。”岱渊噘嘴道,“不过我也担心赶不上,立即就趴在云恕的背上。虽说二人平日行踪不定,性子不似白榆活泼,下山途中也不发一词,但让我感到很安心,就像一棵古树那般稳重。”
“我开口问道:‘在夫人身边你们也这般么?’”
二人停下脚步,立即站在路旁,像是被施了法术般静站。
“哪般?”云恕开口。
岱渊又看着我:“当时也不知怎么了,我脑中在想着其余的事,也就没回答这个问题。另道‘侍卫不是要经常开口答话么,怎的你二人惜字如金?’”
匡愚转身看岱渊,灯光也随之洒在她身上。匡愚开口:“谁道侍卫要经常开口说话?平日我们只为保护夫人。”
“为何先前从不在府上见到你们?”岱渊问。
“因为夫人常年外出。”匡愚道,“即便是现在,夫人也并非常待府上。”
岱渊点点头,喟叹出声:“况且你二人性子这般定是不愿见人。”
三人继续朝山下走去,岱渊又问:“你们见过清泠么?原先是赵大人的侍女。”
“见过。”云恕立马开口,“她很好。”
岱渊点头如捣蒜:“是呢,清泠聪敏灵秀,会多种技艺。赵大人如此好,对清泠也如此好。”
说完无人回话,岱渊想着她们几人不禁笑了起来,问道:“那你们说府上的几人会喜欢何种样式的彩灯呢?”
“不知。”二人毫不犹豫。
在岱渊自问自答中,三人已达山脚,七彩霞光映面。岱渊察觉已至平地,这才抬头看向四周,惊讶道:“竟如此快?!”
站在地面向上看,又惊道:“这可是高山呢。”
“是你平日太慢。”匡愚道。
岱渊拿过她手里的灯,皱起鼻尖哼道:“不给你提,这是我的灯。”
“待会买些你喜欢的。”匡愚一板一眼地开口。
“这是小姐吩咐的?”岱渊笑道。
“是。”云恕笑叹,“小姐生怕你错过展会,所以叮嘱我二人要带你出来。喜欢的便买,觉得清泠几人会喜欢的也买。”
岱渊从回忆中脱身,看着我笑得开心:“所以我为她们几人一人买了一个,昨夜回宅时,匡愚和云恕身上都挂满了彩灯,搭着二人冷淡如霜的神情更显奇妙。”岱渊笑得合不拢嘴,“愈走二人愈发面冷,险些让我以为到了寒冬,身旁立着冰雕。”
我扶着岱渊笑得东倒西歪的身子,敲了敲她的脑袋摇头轻笑:“你三人并未坐马车回宅?”
“没有,没有。”岱渊笑得开心,但还是立刻晃着双手解释道,“是坐了马车回来的。但下了马车,我把彩灯挂在她们身上后才让她们回宅子里,左右也都是在宅子里,除了我也没其余人。”
“也不是让你这般随性子的。”我开口,但还是忍不住宠溺一笑,摇了摇头,“好在她二人并不恼。”
“哎呀,小姐,我岂会逼着她们呢。”岱渊立马道,“是感受到二人心情好转我才如此大胆的。”
“后来放好彩灯,匡愚和云恕便离开去搬瓷器,我便待在屋中整理明日所需的物品。直至我睡着都没等到您回来。”说到最后岱渊有些埋怨道。
我笑道:“若我不去官府,那今日定是不能如此早地离开,便不能早些到达富宁。如此一来原先定好的行程可全都乱了阵脚,刑部官员亦要随船离开。不知道岱渊能不能替我担待呢?”
“哎呀,小姐!”岱渊脸色因无话可说闷得通红,最后喊道,“您总是爱狡辩,我说不过您,先离开去轻点物品了。”
岱渊转身入了船舱,我仍如原先立在船边静吹清风,心情愉悦。
船平稳前行,水色愈发清澈,许是要到富宁了。
我抬眸看天,视线外陆玄站在远处,远得几乎要落入水中。我扭头蹙眉,究竟站了多久。
他原本正出神地盯着水面,此时不知是否察觉到我的视线,立马紧张起来,站得笔直,如果此刻开口答话,定是磕磕绊绊。
于是我笑道:“陆玄,你过来。”
他低头朝我缓慢移来:“大、大人,怎、怎么了?”
脸上笑意更甚,我道:“喜欢的东西可都有买?”
“买、买了的。”陆玄点点头,“宴会作词后,您带着侍卫离去。原本您吩咐官府侍卫护送下官回衙,但下官想着若此刻不买便再难有机会,于是让侍卫先带下官去采买,而后才回官府。”
我笑道:“买了就好,我担心你忘了。”
“大人叮嘱的事,下官不会忘。”陆玄开口。
我盯着他顿觉好笑:“怎的我叮嘱?是瞧着你喜欢,我才提醒你莫要忘记。怎的到你口中反倒像是我命令?”
“没、没有!”陆玄抬头盯着我,连连摇头,慌乱道,“下官不、不是这个意思,大人您不要误会。下官是喜欢的,但因没钱所以才不买,而、而大人您借钱给下官,所以下官才说是大人叮嘱的。”
“好了。”我笑道,“倒也不必如此紧张,我并非问责。”
“是。”陆玄点点头,站在不远处显得很是局促,双手垂在身侧不断地捏起又放下。
我看向其官服,感叹此布料质地上佳,做工更是上乘,远比他以往穿的官服,如此穿着倒不会给阿姐丢脸。
沉默如船行水上,阵阵涟漪散开。陆玄深吸一口气似在鼓励自己,但开口仍是:“大、大人,您怎么不、不说话了?”
我正想着阿嫂设计的官服,更是幸福,此时听到陆玄问话,这才收回神游的思绪,笑问:“富宁可有喜欢的?”
“有。”陆玄点点头,抿唇弱声道,“但下官没钱。”
我笑道:“到达富宁后我让官府侍卫陪你去买,明日我们回京城。”
“好。”陆玄眉眼含笑,尽显克制之喜。
“此番回京,你我湖东雅会位列二甲的消息想必已传遍京城。你初入此等局面,不妨多作调适,切莫过于紧张。此番回京,你便算正式入了官府众官的眼,那沈清财恐怕会暗中作梗,务必早做筹谋,小心为上。”
“是,下官谨记。”陆玄郑重颔首,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绝不负大人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