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天穹之树》雪中青荇

8、生命循环实验室（3）

　　塞克斯顿的晚宴，知情者都知道意味着什么。一场比赛总会有赢家，但一定不会是决斗的胜利者。

　　金碧辉煌的展厅中央，放置着一座华美的笼子。

　　仿真牢笼里关着的不是野兽，而是活生生的人，一个刚刚手刃了同类的人造人。

　　低垂着头颅的魔偶，散落的金发缠绕着锁住手脚的镣铐，赤青色的纹路第一次完整地展露在众人面前，从足尖一直延伸到额头。

　　竞技场上收割性命的死神被夺去了利刃，束缚了鬼魅的躯体，等待着宾客们的品鉴和奖赏。

　　一身正装的林致抬起手中的拍卖槌，清脆的实木和金属的碰击声回响整个卖场。

　　“诸位，请收下我们的歉礼。”

　　他向高台之上的人们欠身致意，“昔日久负盛名的无冕之王，如今生死却在各位一念之间。”

　　有人的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也有人饶有兴致地停下了漫不经心的交谈，无数考量或猎奇的心思转了又转。

　　众人目光交汇处，作为焦点的礼物抬起了头。

　　空洞的灰色眼睛缺乏情绪波动，平淡得像他们谈论的不是他的命运，那不是属于被困猎物痛苦和挣扎的眼神。

　　他们对这种眼神莫名感到不喜，好像不是在俯视这个卑劣的人造物，而是觊觎雄狮的鬣狗，在垂涎地等待撕咬下一片血肉的时机。

　　“真有趣，看来竞技场要洗牌了，想处理弃子的心也太迫切了吧。”

　　“可惜了，我还没看够呢。”

　　“不知道哪个慈善家能接手。”

　　“塞克斯顿在卖什么关子？”

　　参与者们心思各异，谁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一个陷阱，一时竟没有人通知代理人竞价。

　　纳维尔注视着这诡异的一幕，他想，这算人口交易吗？就算人造人没有人权也没必要这么明目张胆吧。

　　进入晚宴后，摩尔就被指引到了最顶层，而他作为摩尔的代拍人被留在了底层，除林致外最接近展台的地方，纳维尔环顾四周，有种参与了非法集会的坐立难安感。

　　不过，他又在惊讶什么呢？

　　难道一个工具会因为好用而脱离被抛弃的命运吗？终有一天，它的功能会老化，外表也会残破不堪，甚至喜新厌旧的主人都等不到那一天。

　　更何况是失去利用价值的工具。

　　短暂的寂静后，林致开口说道：“我们理解各位的顾虑，请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看似华美的金笼在话音落下后的瞬间成为密不透风的牢笼，束缚手脚的锁链也散发着幽光，修全身肌肉紧绷，双手紧握成拳，似乎在忍耐着巨大的痛楚。

　　随后，他就像一具失去灵魂的傀儡，僵硬地支撑着身体的各个部位，但是对于林致发出的指令，他都会毫不迟疑地执行。

　　简直就像机械人一样。

　　“这就是操控拍卖品的钥匙，只要拥有它，被操控者就会满足您的一切需求，当然，只适用于人造人。”

　　一枚样式简洁的指环悬浮在空中，吸引着众人的眼球，很多人心中的天平不由得偏移了。

　　看来控人造人的技术取得了重大突破，说不定那个传闻是真的，不然塞克斯顿怎么敢公然拍卖人造人呢？

　　在座的人都想到了最近从各种渠道流传的消息，几乎成为高层人员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甚至有人已经得到确切信息，提前着手布局。

　　人造人应用合法化，一个对于他们来说早已习惯阳奉阴违的法案，终于要在全联邦实施。

　　从此这条产业链也能在法律上得到保障，再不用担心审察组的检查。

　　心思活络的已经猜到了塞克斯顿的意图，暗自后悔自己的行动还是慢了一步。

　　这确实是一份大礼啊!

　　身居高位的人需要守卫，研究者需要实验数据和测试对象，又或者，仅仅是想要一条恶犬。

　　很快，代理席上出现了第一个报价的人。

　　“十万联邦币！”

　　“二十万！”

　　“五十万联邦币。‘’

　　“一百，加到一百五十！”

　　气氛渐渐火热起来，纳维尔也有了一丝焦灼，价格一路飙升到了千万，相当于联邦普通家庭十年的收入。

　　“再等等，不用担心。”摩尔身处竞技场布置的贵宾室，他放松地倚靠在软垫上，面前的光屏直播着拍卖现场，一边传讯宽慰纳维尔。

　　一般人造人的拍卖价格成交区间在一百到两百万之间，特殊一点的最多不过是接近千万。

　　而修是一个例外，从被激活开始就表现得与众不同，超常规的身体素质让他成为同批次的佼佼者，但人格特征测试结果，却被判定为威胁联邦安全的不稳定因素。

　　他是天生的反叛者。

　　在布兰斯联邦人的认知中，战争已经成为遥远的传说，成为只能在文献书本中的记录和博物馆中的展品中窥探到的古老痕迹。

　　军队逐渐演变为联邦安全保卫部，掌控在金字塔上层的几个家族和组织手中。

　　其中德谟利特家族是科创世家，因为垄断人工智能和量子通信技术，经过几代人积累，权势如日中天。

　　作为这个荣耀家族的一员，摩尔天生就知道自己的优势。王冠也需要时时擦拭，以免有损它光辉的象征。

　　所以他从不吝啬于表现这一点。

　　地位低下的人造人，机械人，生化人，也不过是人形的工具，是可以给他带来快乐的收集品。

　　一个新的时代即将来临，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时刻，还有什么比修这个人造人更值得的纪念品吗？

　　他饶有兴致地伸出手，接近光屏中被束缚的身影时，忍不住用指腹摩挲了一下，眼中满是势在必得。

　　“纳维尔，可以开始了。”

　　背负重任的纳维尔不自在地坐着，腰杆挺得笔直。

　　前面的同行激动得快要站起来了，恨不得左右勾拳干翻所有人，然后冲到台上连人带笼一把扛走。

　　但是摩尔让他不计代价把修抢到手，经费无限。

　　对不住了朋友，冤有头债有主，要怪就怪万恶的资本家吧，我只是个打工的劳动力，纳维尔默默想到。

　　“五千六百万!”林致的拍卖锤又清脆地敲点了一次，“还有其它出价吗？”

　　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拍卖后期，除了坚持到最后的人以外，肯定还会有忍者出手。

　　五千六很快出局了，几次叫价后，最后成交价很快突破了八千。

　　纳维尔注意到那个加价到八千万的代理人之前从未参于过竞价，看来是个潜在劲敌。

　　“八千三百万!这会是最终价格吗？大家可以期待一下。”林致不动声色地抬着价。

　　大多数人接受不了继续抬价，纷纷选择了放弃。还有一部分人像是发现了什么，赶紧停手了。

　　大概是真爱粉，一个看上去就养尊处优的年轻人急得团团转，“二姐!不是说好了我就要修做生日礼物吗？怎么不继续加价了啊？”

　　他的长辈也很无奈。不是出不起价，而是得罪不起人，只好委屈一下自己的小妹了。

　　最后只剩下纳维尔前面情绪激动的代理人和那个八千万忍者。

　　啧，事情似乎有点棘手啊。

　　摩尔认出了这俩人代表的人是谁，不过他不想介绍，因为都是他的一生之敌。

　　他就知道!

　　哪里都少不了他们，真是阴魂不散!

　　“纳维尔，你还在等什么？快点帮我拿下他!”

　　耳边传来了老板阴恻恻的催促声，纳维尔知道自己不能再消极怠工了。

　　他第一次叫了价：“九千万。”

　　“九千一！”前面的朋友拽头瞪了他一眼，似乎在思索这是从哪冒来的对手，都不够他一个拳头的。

　　纳维尔冲他友好地微笑了一下，说出的话却不那么动听：“九千二。”

　　“九千三！”很好，他已经开始找下手的地方了。

　　“九千九百万。”又是一道声音。

　　那个坐在拍卖席的最前方的人，有着一头雪白的丝绸般长发，只给她们留下一个高贵冷艳的后脑勺。

　　两个脑袋齐刷刷地向出声的地方转了过去，一个面目扭曲，一个恍然大悟。他们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一览无余的贫穷。

　　确认过眼神，原来你也是无产阶级打工人。

　　不过俗话说得好，所谓牺牲自我不如点燃同志，死道友不死贫道，带着同志的遗愿继续走在光荣的道路上岂不是更加伟大？

　　你只是失去了生命，而我却失去了同志啊！

　　注意，以上是伪军思想，请不要被侵蚀!

　　纳维尔虽然有无限的预算，但又不是他自己的钱，报价的时候还有点心慌的，生怕摩尔突发奇想坑他一下，不付钱就跑了。

　　前面的同志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在和上级沟通。

　　这已经算是漏了怯，纳维尔知道最后能不能拍到还是得看那个忍者，现在是他们之间的争斗了。

　　“九千九百万一次！”林致敲了敲手中的拍卖锤，“会不会有更高的价呢？”

　　来啊，谁怕谁啊!

　　仗着摩尔的无限预算，纳维尔最终还在这场数字游戏中获胜了。以一点五亿的价格获得了一个人造人的使用权。

　　拍卖会继续举行，他们只需等待结束后，负责人就会将拍到的物品送到贵宾室。

　　离席的时候，八千万忍者抬头看了纳维尔一会，用一种观察实验对象的冷酷眼神。

　　“我觉得八千万想暗杀我。”纳维尔对着通讯那边的摩尔大声蛐蛐道。

　　摩尔笑得更欢了，他知道纳维尔指的是谁。

　　不过更难对付的人出现了，之前那位最多不过是眼神暗藏杀机，暂时不威胁人身安全。

　　另一位却没那么擅长蛰伏，一离开拍卖位，纳维尔就感受到了一道存在感强烈的目光。

　　一个少年顶着一头火红的炸毛，气势汹汹地走到他面前:“喂！摩尔的狗，回去告诉你无能的主人，这次的事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等着瞧吧！”

　　纳维尔平静地反问:”哦，那你的主人呢？不栓好绳子就会跑出来乱咬人，违反了规定可是要罚款的。”

　　“你们的资金肯定都拿来交罚款了吧，不然怎么连区区一个人造人都抢不到呢？”

　　纳维尔一脸热心地看着来挑衅的人，似乎在说，垃圾浪费资源是可耻的。

　　“你……你！”文飞恩瞪大了眼睛，刚想反驳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贱民，就被一个身影挡住了。

　　“纳维尔，好久不见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来人和文飞恩外表神似，让人不得不感慨家族的基因的奇妙。衣着考究精美，修饰也很搭配，此时笑眯眯地注视着纳维尔，好像很高兴与故友重逢。

　　“哥！你干什么？不对，你怎么会认识这个抢我东西的人？”

　　文斐然选择忽视跳脚的弟弟，对等候在一旁的助理吩咐道：“阿秋，还不快点带着他回去，明天我再跟你们好好谈谈。”

　　助理，也就是文飞恩的代拍人，赶忙低头称是，以绝对的实力压制把她的小雇主拖走了。

　　“纳维尔，我这些年一直在找你，你……”过的还好吗？文斐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不速之客打断了。

　　“我们有事先走了，还有下次，不，你们还是永远不要叙旧了。”轻蔑得仿佛在看虫子的眼神，让他目色一暗。

　　摩尔的出现让本就紧张的局面更加尴尬，纳维尔已经开始观察自己右手腕上的第三颗小痣，叫你过来是救场而不是冷场啊！

　　“你是以什么身份替她回答？”

　　“凭什么？”摩尔一副你既然诚心实意地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的大方模样，“当然是因为我是他的现任老板。”他重点强调了“现任”二字。

　　“看来今天有些不合时宜，我们下次再谈吧。”文斐然果然没有多做纠缠，好像永远不会让人难堪一样，如果忽略他不自觉紧握的手的话。

　　成功完成驱逐任务后，摩尔志得意满地询问道：“怎么样，我够义气吧？”

　　“谢了，下次有订单给你打九折。”

　　“就这？”摩尔有些不满意，他可是接到消息就放下刚到手的收藏品，马不停蹄地为兄弟两肋插刀。

　　“不然呢。”

　　“老实交代，他不只是你的前任雇主吧？我可是都听到了，他这些年一直在找你？”

　　“我们优秀员工是这样的，雇主念念不忘也很正常。”纳维尔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好吧，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验货，优秀的员工？”

　　“当然。”

　　两人来到了贵宾室的门口，却发现原本空旷的地方突然聚集了很多人，而且神色慌张，在激烈讨论着什么。

　　“快看，他回来了。”

　　“真倒霉啊……”人群为主人让开了一条通道，才看清室内的情景。只见原本关押着人造人的笼子被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到底怎么回事？我的人造人去哪了？你们就是这样看管我的物品吗？”摩尔没想到自己还没玩够的东西就被偷了，不可饶恕！

　　点头哈腰的负责人快要碎了，谁知道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个大活人就能在他们眼皮底下消失，从监控看，这已经算是灵异事件了。

　　一旁的纳维尔走近笼子，他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也因此猜到了元凶，却不打算告诉其他人。

　　此时此刻，没人会注意他的去向，这正是一个偷溜的好时机。

　　一路火花带闪电。

　　穿过幽暗的小道，纳维尔身上被切割成碎片的霓虹流淌着变幻，微弱的灯光明明灭灭，喧嚣声逐渐远去，他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虚拟门检测到有人接近，无声的打开了扫描程序。

　　【纳维尔，欢迎回家，你是我漫长等待的唯一意义。】

　　深情款款的朗诵腔一本正经地响起，纳维尔丝毫不为所动地等待着身份验证的通过。

　　这是他在学校附近租的实验室，虽然环境差强人意，但胜在价格美丽，也让他拥有了私人的空间摆放实验材料。

　　毕竟学校的住宿费也是一大笔支出，而且住的还是最差劲的寝室，位置也十分偏远，从出租屋到教室的花费时间竟然和寝室差不多。

　　权衡利弊之下，风格成迷的房主和他的遗留物也变得顺眼起来。

　　话说在纸醉金迷的场所里装修实验室是为了方便蹦迪吗？做实验疯了发泄一下？

　　纳维尔换上居家智能准备好的拖鞋，走到实验台边的椅子坐下，熟练地收拾着维修的工具，手边乱糟糟的实验材料，显然是因为中途被打断而报废了。

　　今天的开头很糟糕，但结尾却很美妙。

　　纳维尔，或者说，穆语，终于和她的队友接上暗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