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风雪中求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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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如何？”
“那狗国师没死成，不过也重伤了。”
“……我问的是这位公子。”
“这个？”
黑衣人踢了一脚那被五花大绑的青年，青年迷迷糊糊睁开眼，面色惊恐，“你们、你们是谁……别杀我……”
黑衣人嗤笑一声，“还什么都没说呢，就怂成这样。”
另一个人长身玉立，一袭墨衫，带着狐狸面具，声音温和，听起来像是个文弱书生，“既是如此，那左右是成不了大事的了，便照常吧，拿他赚点银子。”
“是。那……陆先生，属下便去给丞相府送贴了？”黑衣人恭敬地回道。
“去吧。”那陆先生颔首，转身走向被五花大绑的青年，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你……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宁死不屈的！！”青年一脸惊恐状，拼命把脚往后蹬，可惜后面就是墙壁，青年一贴上墙壁，只觉得湿漉漉的，随后鼻尖围绕的血腥气让他明白了为什么。
“……”青年默然向前微缩。
陆先生神色平和，含笑而视，“此地已无旁人，无需再作戏。”
“我……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青年一脸畏惧地摇头。
“白公子，若是你父亲来，或许还能演个八成，只是可惜都入不了在下的眼。”陆先生悠然说道。
“……”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白览干脆闭上了嘴，又闭上眼睛不去看。
“可惜你……也算是无辜，左右不过是被那苏廷玉连累了罢了。”陆先生笑了笑，“你可恨他？”
白览紧闭着眼，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
“白公子已三日粒米未进，当真不饿？不过是回答我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罢了，我不会拿你如何。”陆先生轻笑道。
“白公子无需如此警惕，你又不是朝廷高官，你父亲也不会将那朝廷机密说与你，既然如此，我有何情报是要从你这里拿的？不过是一时无趣，谈天说地罢了。”
……很真实。
白览似乎终究是没忍住，“虽然我现在不是朝廷高官，但我以后可以是的！我志在吏部尚书，你且等着，我日后必然有一番成就的！”
“……原来是在意这个点吗？”陆先生将笑抑在喉中，“原来公子心系此事，甚好，在下自当拭目以待。”
说罢他起身，“来人，给白公子解绑。”背手转身，踱步向门外走去，“正好是用午膳的时分了，烦请白公子不要嫌弃温州的小茶楼，与在下共进午膳。”
虽似谦卑之态，实则未留半分转圜之地，直接将他绑到了饭桌前。
“为何不用？”陆先生半挪开了狐狸面具，露出那白皙柔和的下巴，光窥得几分的脸庞，就知这陆先生必定是温其如玉的美公子。
切，美公子又如何？是个心术不正的。白览在心中暗暗骂道。
那陆先生一抬眸，就知白览在想什么，但也不戳穿，只是眉语目笑地再问了一次：“为何不用？可是不喜这饭菜？”
外人观之，只觉二人相谈甚欢，陆先生宛若白览之慈长，关怀备至。
“谁知道你有没有下毒？”白览轻哼一声，骄矜地仰起头，“再者，本公子虽不以口腹之欲为重，然亦非随意可欺。你这清汤寡水，粗茶淡饭，岂能待客？岂不畏人嗤笑？”
陆先生含笑依旧，然其笑意之下，白览忽觉一股寒意自背脊升起。
“虽说……来者是客，但白公子未免有些反客为主了些。”陆先生语调温和，“原先也没想为难白公子的。”
“来人，强令白公子进食，不舔尽每一滴汤汁，不得离席。”陆先生轻描淡写地下令。
霎时，众侍女如穿梭般而出，将白览牢牢按住，纷纷往其口中塞食。
“？！！你这个疯子！连菜汁都要……唔……我……添光……成何体统！……”
陆先生悠然自得地夹菜，细嚼慢咽，品评着这淡而无味的菜肴，犹含笑道：“此菜尚可，再请白公子尝之。”
“别……塞了！！本公子的嘴……唔！……你们这群粗鲁……的下人！！”白览面颊鼓胀，衣衫不整，昔日贵气荡然无存。他怨毒地瞪着陆先生，“你……”骂人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又一筷子菜肴塞入口中。“唔……”
“我错了！！……塞不下了！唔……真的塞不下了！……陆先生陆公子陆大人高抬贵手放了我！！……”
“不是很有骨气吗？怎这就经受不住了？”陆先生轻笑一声，让人上了汤，“在下又不是在审你，是在请你用膳罢了。”
“若真要严刑逼供，自当以粗绳缚着你，悬挂水牢，加以鞭笞、长钉、利刃等刑具。”陆先生慢慢端起碗饮了一口汤，语气仍是温和的。
“只是在下细想想，白公子如此金娇玉贵的，应当是受不起那些刑罚的。免得令尊寻至，见公子受屈，伤及贵体，届时若怒而诛十族，岂不哀哉。”言毕，陆先生轻摆手，示意侍女们退下，不必再强行喂食。
白览下意识反驳道：“你别空口污蔑我爹！我爹岂会行此灭绝人性的暴行！”
陆先生笑容温和，可眼底无半点笑意，“毕竟血脉相连，人之常情。白公子对自己父亲有些许误解，也是可以理解的。那不如这样，你我赌上一赌，看你父亲来赎你后，会不会诛人十族？”
“我不与你赌。”白览皱眉道。这个赌局太奇怪。
“这样啊。”陆先生摇头笑叹了一声，“那接下来几天也只好委屈委屈白公子，入那水牢了。”
“……”白览扯了扯嘴角，心下也有了猜测。
“恶人是没好报的。”他恶狠狠瞪了陆先生一眼，低头签字画押，按上指纹。
这家伙显然有备而来，押条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也说明谈话走向始终在他的算计中。
此人心计深沉……所图非小。
“若是我赢了，你将赎金全数退回；若是你赢了，就……答应你一个承诺。”白览念了念那押条上的内容，不无讽刺地笑了笑，“真是打的好一手算盘。”
陆先生笑了，“白公子，你如今在陆某的地盘上，性命也被陆某拿捏着，还是说话做事谨慎些为好。”
白览冷笑一声，“本公子在你这里可是把前二十几年没受到的气都受了，可不想再把下辈子的气也受了。”
这个陆先生不会杀他。既然有所求，那必然是不会杀的。白览清楚得很，只是面上还是装得糊涂。
他岂是那等死脑筋之人？若真有官员如此教养子女，那可真谓愚不可及。
谁家不是费尽心机，将言辞之术、权谋之策一一传授，世家子弟虽性格迵异，却鲜有真愚之人——他的幼弟不在其列。
“看来白公子也是个聪明人的，到是我看走眼了。”陆先生轻叩桌案，示意周围的侍从把菜品都撤下。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当然你要是想夸本公子聪明也未尝不可。”白览手心冒了一层冷汗，语气自然，“不过本公子自小也是身旁大把跟班句句夸来的，你这门修得属实不如他们。”
“当然陆先生不是那等纨绔子弟，他们不务正业，专修这个的，陆先生不精于此道，倒也尚可理解。”白览眼角余光一直落在看着忙忙碌碌收拾菜碟的侍女上，希望有谁能给他个手帕擦擦嘴。
“你怎知我不是专修这门的？”陆先生温和一笑，“那你觉得我是专修什么的？”
白览一脸不屑地瞥了陆先生一眼，“还能是修什么的？无非就是杀人放火，扰乱百姓安宁罢了。”
陆先生轻叹一声，“白公子倒是说岔了。如今这世道，事实可是恰恰相反。”
“……没听明白你的意思。”白览谨慎地答道。
今年尚未见雪灾，应算是平平之年，陆先生此言何意？总不能是温州“民风淳朴”吧？
忽而，白览只觉身侧有一阵劲风，他下意识想躲，又硬生生止住，只是缓慢露出惊诧的眼神，眼睁睁看着木头砸到自己身上，炸裂开来，刮出细碎的深浅不一的伤口。
“谁啊！”白览一脸痛苦的表情，“本公子有得罪温州的人吗？”
陆先生没说话，只是拨动狐狸面具，将那白皙如玉的下颚遮挡，随后起身，拎着白览的后颈逼他伸头看向窗外。
白览挣扎不已，却反被束手，头方伸出，便见一削尖木枝直指其面门。
白览瞳孔骤缩，本能扭动，强忍挣脱绳子的冲动。在木枝尖端离白览天灵盖不过一指距离时，忽有两指修长，夹住木枝，轻轻一弹，将其击退。
“二楼藏宝！！！速上抢之！必有金银！”下有呼号，一楼之内混乱不堪，哄抢声此起彼伏，偶有人怀抱干饼挤出，即刻遭外者争夺。
“二楼被我的人锁着，他们不会进，也不敢进，仅是虚张声势罢了。”
又几根木枝飞了过来，陆先生眼明手快，阖窗而立，复将白览掷回座中。
“今岁虽无雪灾，然夏旱严重，庄稼尽枯，冬日粮食匮乏，各地饥民遍野。”陆先生语带轻叹，眼神落在那窗上，似是透过那窗户看见了底下骨瘦如柴的平民。
“故此，酒楼茶肆，两三日即遭劫掠。事后台后之人严惩，将人尽数勒死了，扔到郊外。还有人夜半去偷那尸体煮来吃。”
也幸好无雪灾，若是有雪灾，便是……活人相食。
何其残忍凄凉。
“……每个州都这样？”白览沉默了片刻，方才问道。
“自然不是。”陆先生又笑了，可语气并无半分笑意。
“温州已是最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