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壑逾

1、幼时

　　学校

　　“嗨。”习渐见着左祈星，一手打招呼，另一只手拿着鸡蛋饼。

　　左祈星也回道:“早。”

　　习渐丝毫没有昨天表白时那股想钻地下躲会的劲了。

　　左祈星思考了下，他俩是怎样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他和习渐小学时认识的。

　　那时候……

　　左祈星9岁

　　“这是我先看到的！”小胖吼道。

　　被吼的左祈星正蹲在沙堆前细致地堆砌小屋子，声音很淡还没什么波澜，但能让小胖一听更火大:“可是这是我先来的啊。再说，你怎么知道是你先来的？”

　　左祈星就那么蹲在沙堆旁，连头都没抬起来，但一听就知道这话是对小胖说的。

　　小胖听到左祈星听到他抢了自己的地不仅不赶紧让开，还这么阴阳的语气，顿时一股火直冲脑门，直冲冲逼近左祈星:“你TM让不让开！”

　　小胖直接拽住左祈星的衣服后领，左祈星一个失重直接到在水泥地上，小胖还不肯放过，狠狠拉着左祈星的后领，左祈星呼吸不过来，两手挣扎地抓住自己的衣领。

　　“滚你妈的！老子先看到的就是老子的！”小胖一拳打在了那张白嫩透亮的脸上，但见左祈星眼神没有丝毫畏惧。

　　左祈星找准时机在小胖身上踢了一脚，那种窒息感终于缓了过来后，他收了收气，眼中多了些狠戾:“哦？实话实说而已，怎么还动手？”

　　他活动活动了下手腕，一把找准角度，一个上勾拳，打在小胖下巴处，把小胖打得往后仰去，左祈星乘胜追击，一把猛扑在小胖身上，卡住小胖的下颌，轻飘飘道:“起来啊？”
　　“刚刚不是很能吗？”左祈星拍了拍小胖的脸，“以后这片地，谁是老大，谁是小弟，搞清楚点。”

　　说完，在小胖震惊且崇拜的目光中起身，继续玩沙堆。

　　－

　　然而，这段历史左祈星没有什么印象了。但小胖记忆犹新，不敢忘记。

　　他到后面不知道是怎么了，这是在左祈星疑惑的，小胖就开始变成他小弟了……

　　“喂，别跟着我行吗？”左祈星冲躲在角落的小胖喊道。

　　小胖听起来很高很壮，但实际上不过比左祈星高一点点，看起来也没有胖的特别夸张。

　　小胖被戳穿后就乱了阵脚，想往后躲去，却发现后面没有掩体。尴尬几乎浮现在他的全身，但小胖还是没开口。

　　“你好墨迹啊？你跟我抢地时的劲呢？”左祈星忍不住蹙紧眉头。

　　老是说，他是真没有见过这样的傻逼，上一秒还跟他叫嚣，下一秒直接变成小绵羊……
　　算了，那人爱怎样怎样，不管他的事。

　　“弟……弟弟，你叫什么名字？”终于开口了，但这话几乎是让左祈星面部抽搐，僵硬地转过头，几乎是咬着牙道:“你叫谁弟弟？”

　　“你比我矮，看起来就比我小，不叫你弟弟难不成叫哥哥？你可真是想得美。”

　　“我不需要你叫弟，也不需要你叫哥。”

　　“……”小胖似乎是在犹豫，见左祈星这个态度，他都不知道怎样说出接下来的请求了。但还是厚着脸皮开口，“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想有个留念，那些人都不怎么熟悉，就你……稍微好点……能留个名字吗？”

　　左祈星最是讨厌自来熟的了，他听到那个熟悉的第一反应就是“大哥，我什么时候跟你熟了？”，但碍不过他听到人要走了。左祈星早慧，从小就熟知生死离别，自从他最亲近的爷爷去世后，他开始拒绝和人有深度的接触，以至于到现在听到离开的第一反应还是他小小的手碰到爷爷皱巴巴的手臂温度越来越低时的场景。仿佛这个离开就是一个触动他心脏的开关，他一时停顿在原地。

　　真是服了。

　　－

　　小胖开心地挥了挥手:“谢谢！——左祈星——，我会来看你的！”

　　……

　　自从那句话后，左祈星表面说着不在意，不理会，感觉就像是过滤掉的，遗忘在历史的长河中。但他路过沙堆的时候，时不时就会想起小胖的誓言。想着，万一真的会来看他呢？

　　但他又想，一个才熟悉两天的朋……不对，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这话真的有可实现性吗？

　　左祈星心里虽是这样想，但每次路过沙堆时，总会不动声色地看上几眼。但那个沙堆自小胖走后，他就突然兴味阑珊，再没动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受了诅咒……，那个沙堆经过风吹雨淋加暴晒，都快石化了。也没见到小胖。

　　一直到11岁这年暑假，左祈星终于有了兴趣搬弄那堆土了，他在小街道旁边的水龙头处接了水，打算给沙土补点水。

　　就见旁边一个小男孩在捏那一块块晒干的沙土，左祈星早已经默认这片地是自己的，上去就是一副地主拦住农民弄自己土的样:“喂，你干嘛？”

　　由于左祈星不喜欢大喊大叫，此时的声音已经能窥见他未来声音的一斑了，很浅淡。

　　对方蹲在原地，先前那只捏碎小沙土的手此时又拿起一根木棍正在戳弄一个小沙洞。听见左祈星警告，他抬起了头。

　　那人很瘦，但不是病态的那种瘦，眼里真好奇的搬弄沙堆，就好似眼前的东西是最好玩的玩具一样。

　　左祈星见此态:谁给你的底气把我当空气的？

　　“呵呵，好玩吧？”

　　“嗯，好玩。”对方随口但又乐此不疲地道。

　　“我准你动了吗？”左祈星没好气地道。这片地经过他两年的维护，已经是他的了，现在看见别人动他东西，实在是很不满。

　　“呃，那个……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东西了。”

　　“知道就好，看你认错态度挺好，就算了。”左祈星做摆手态，

　　对方灰头土脸离开了。

　　离开的那个人，在左祈星不知道的那一边，偷偷抹着眼睛，哽了喉。

　　又过了两年，左祈星彻底忘记了那个人的身影，他以全市第一的成绩升进了最好的初中。

　　他的周身都已经是优秀子弟，有背景有能力的学生了。此时，他完全记不起来他在三年级还有一段什么样的历史。他记得，这年初中多么精彩，多么灿烂。

　　他智商超群，加上独特的魅力，顿时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

　　在每次考试中都稳居全市第一。

　　在一切平常顺利的日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讨论。

　　“哇，这次市一居然不是祈神？”

　　“哪路神仙啊？祈神这次考试总共才扣七分，谁还能更高啊？”

　　“外榜看不了啊！”

　　“等等——，我有个在隔壁中学的透露，市一在她们学校！只扣了三分！我滴个妈呀！这是神仙打架吧？！”

　　“路过，我一个总分一半都达不到的菜鸟，着实是心累，这些大神到底是吃了什么长大的！！！”

　　“+1”
　　“+1”
　　“+1”
　　“……”

　　“市一是谁啊？不知道我认不认识。”

　　“习渐啊，其实他平常排名也不差的，都是在市五，市三内……”

　　“你也知道的，现在不是第一谁看得见啊？”

　　“也是。我是习渐同学，出了名的厉害。而且，长得还帅！”

　　“我知道了！你怕不是馋人家的脸才这么关注人家吧？！”

　　“嘿嘿，被你发现的！给你安利一波，他真的好帅，还温柔——”

　　同年级一位同学的聊天框。

　　左祈星得知这个消息时，其实并不是很在意，第一第二对他来说意义不大，但听到那些死动静，他就开始有点无语了。

　　不就是得了次第二吗？至于吗？又不是他们的成绩单，瞎操个什么心啊？

　　平日里都觉得美味可口的饭菜，左祈星今日吃得格外没胃口，尤其是看到不远处几个时不时往自己这瞥上几眼的人，他那忍得不能再忍的眉头终于紧蹙，冲旁边哥们道:“走吧，换个地方。”

　　对方完全不了解事态，还疑惑地嗯了一声。

　　“吃外卖去。今天的饭不亚于我家大白吃的饭菜。”他形容的是今日份的“配菜”。

　　“噢噢。”好哥们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非常配合地舍弃了今日份大鸡腿，和哥们吃外卖去了。

　　在走出食堂后，那哥们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事。祝我成绩进步，又少扣七分，请你吃大餐。”

　　“哇！厉害啊！”哥们名叫拍马屁……开玩笑的。

　　两人透过那个被掰开一段的洞，拿过外卖小哥送来的盒饭。

　　一股香气萦绕在盒饭周围。

　　“我靠，你点了什么？这么香。”

　　“牛排。”

　　“壕气啊！”

　　“有几种样式，等下和小葱大壮分一下。”

　　“好勒哥。”

　　这会，他气才挥去了点。

　　两人提着几个大锡纸盒，迎面走近班级，全班剩下十几双眼睛都往这边看来。

　　大壮在左祈星走来时，就冲左祈星道:“祈哥，你知不知道这次市一啊？”

　　大壮脸色有些担忧和忿忿不平。

　　在左祈星靠得更近些后，压低声音道:“他们都在背后骂你。”
　　然后使了个眼神冲向后边几个装作自己在看书的人上。

　　小葱继而道:“就是，他们说的好难听，说你平时这么装……”
　　小葱说到这都觉得太伤人了，立刻停住不说了。

　　三人几乎都在担忧左祈星的状态，一时间牛排的火热都消融不了此时气氛的冰点。

　　终于左祈星开口，若无其事的口吻，他就像自始至终都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一样:“牛排都要冷了，还不吃？”

　　大伙顿时松了口气。

　　牛排鲜嫩多汁，居然还是市里最好的那家。

　　“哇，这家店不是不开放外卖的吗？”小葱惊喜道。

　　马屁精此时解释道:“祈神就是神在这，吃你的吧！”

　　大壮扒拉几口客气道:“祈神，真是让你破费了。”

　　左祈星轻笑:“你们？什么时候什么客气了？”

　　四人对视，都给对方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