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星成长日记》呦呦是也

183、第 183 章

　　学生们一一进去和刘巍思告别，程松直站在门口，冷静地给爸爸发了一条消息：师爷走了。

　　他说不上多伤心，就好像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样。

　　程老师一下飞机就连忙打车赶来了，半夜十二点多，众人都跟刘巍思道过别，就只等他了。程老师看了他们一眼，没有打招呼，径直走到里头去了。

　　非常的不真实，仿佛还在飞机上，脚上踩的是云，一点也落不到实处。程老师慢慢在床头跪下，看着刘巍思一如往常的面容，轻声道：“老师，映泽回来了。”

　　这话一出口，许多回忆就如同风雪一般袭涌而来，命运戏耍他一般，永远叫他见不到重要的人最后一面。

　　师爷，阿兰，老师，将来还会有谁呢？是不是当年他没有去送师爷一程，所以老天爷一定要这样惩罚他的不孝，让他再也无法送别亲爱的人。

　　老师的离去突然就真实了起来，程老师鼻头酸涩，却笑了笑，道：“老师，您是不是太想师爷了？我知道，我还没老呢，就成天想您，您肯定很想师爷。您去了，见到师爷，要帮我跟他道歉，还要告诉他，他当年没来得及看到的小孩已经长大了，又帅气，又聪明，还懂事，比我好一万倍……”

　　分明是笑着说的话，可眼泪还是掉下来了，程老师顾不上擦，接着道：“还有阿兰，您要是见到阿兰，记得转告她，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我虽然不是一个好爸爸，但是，我也好好地让松儿长大了，您让她不要怪我……”

　　“您不用担心师母，我和松儿会照顾好她的，不会让她出事……您也不用担心我，”程老师忽然笑了声，“您说过，我最皮实，打也打不怕，摔也摔不坏，怎么都扛得住……可是老师，我有时候，宁可扛不住的是我……”

　　“老师，”程老师有千言万语要说，想说如果可以再来一次，上学时候肯定不跟您闹脾气，毕业了也不回N市，就和阿兰留在这里，一辈子陪着老师师母，什么都顺着老师听老师的话，可是到了最后，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泪流满面，轻声道：“映泽拜别老师。”

　　程松直看着爸爸伏在师爷身上痛哭的身影，默默走到洗手间，给叶老师打了个电话。

　　半夜了，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来：“松儿？”
　　“老师……”

　　叶老师有点担心，忙问：“出什么事了？今天晚上听说你爸爸请假了，你又半夜打电话过来，到底怎么了？”
　　“没事，老师，”程松直默默流泪，尽量不让老师听出来他在哭，“我就是，很想您，我想回去，想回到您身边去。”
　　“傻话，想回来还不容易？犯得着大半夜的讲这个？越大越离不开人了？”
　　“我就是想让老师知道嘛！”
　　“老师知道啊，一直都知道，你是老师看着长大的，你想什么，老师当然知道。”

　　程松直抹了眼泪：“老师知道就好了，老师先休息吧，我不打扰老师了。”
　　“松儿，有什么事，你一定要跟老师说，不要硬撑着。”
　　“我知道的，爸爸在呢，没什么事，老师先休息吧。”
　　“好，你也早点睡。”

　　别说早点了，连睡也不实际。之后的几天，火化、下葬，林林总总的事走下来，程松直忙得不可开交，眼睛都闭不上。罗毓和程老师也一样，又要签各种文件，又要感谢来吊唁的人，大家怕罗老师撑不住，都劝她去睡，可是她一闭上眼，就觉得刘巍思好像还在旁边，睁开眼又不见，反反复复的，根本睡不着。

　　学校和刘巍思的诸多学生都来协助，葬礼还算有条理。一结束，罗毓就劝程老师回去了：“你别担心，这里有松儿呢，他会陪着我的。”

　　程老师扶着师母，缓缓道：“我知道，松儿也能独当一面了，可是师母，松儿再怎么懂事，我也是放心不下您的。”
　　“那怎么办呢？你还有工作，请了好几天假，回去又得加班加点地干活，师母想你留下，但也心疼你。”
　　“师母，要么您跟我去住一段时间吧，正好……”

　　罗毓摇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走不开，再说了，走也不是办法，走到哪儿想到哪儿，有什么用？”

　　这几日罗毓消瘦得厉害，眼窝深陷，好多学生都在担心她也会倒下，可是她又那么坚强，始终站着，平静又得体地送走了刘巍思。

　　“师母……”
　　“没事的，师母不会有事的，我说过的，你老师要是走了，我也要高高兴兴地活下去，我答应过他的。”罗毓说着，眼泪又淌了出来，眼睛酸涩难耐，胀痛不已。

　　程老师没办法，只得一再叮嘱程松直照顾好罗毓，满腹愁绪地回N市去了。

　　程松直和罗毓简直是相依为命了，一起做饭一起吃，一起泡茶一起喝，一起散步一起聊天，默契地不聊刘巍思，可最后话题总会落到逝去的人身上。

　　过了几日，程松直心情平静了些，也重新想了许多事，郑重地给方韵言打了电话：“话话，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方韵言知道师爷去世的消息，也难过了一阵，但她和刘巍思的感情毕竟有限，一两天过后便恢复了常态，这会已经很平静了：“你节哀，师爷一定不希望你太伤心的。”
　　“我知道，我是想和你说我之后的打算。”

　　方韵言以为他要说申博的事：“嗯，你说。”
　　“我可能，”程松直顿了顿，下了某种决心似的，“不会出国了。”
　　“什么？”
　　“我要回去，我要回到老师身边去，我不想以后像我爸爸一样后悔。当个数学老师，硕士已经足够了，我不能一去四五年。”

　　方韵言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程松直，你、你不要冲动……”
　　“我想了很久了，话话，我一直都不是一个有远大志向的人，我想要平静的日子，和我爸爸老师在一起，是因为你，我才有了出国读博的想法，可是这对我来说，太艰难了，要我离开，太难了……”
　　“那我呢？我怎么办？”

　　程松直知道，他的决定一定会伤害到方韵言，可是真的太难两全了：“话话，对不起，我食言了，我愿意等你，等你回来……”
　　“可是我不愿意！你在国内，有师爷，有罗老师，什么都有，你知不知道我在外面是什么情况？我难过了想打个电话给你都对不上时间，我看到别人过生日过圣诞，想你想得心都碎了！可是你还说什么等我回去！两三年就已经难熬得不得了，还有四五年，我根本扛不住！”

　　刘巍思去世以后，程松直的情绪也非常敏感，听完方韵言发泄的话，已经眼眶通红：“对不起，话话……”
　　“不要说对不起！我不要听！我要你说你会来陪我！程松直，你不能这么自私！”

　　可是，我一直都只是个懦弱又自私的人啊！程松直默默回答。

　　“话话，我、我不能……”
　　“我告诉你，没有等我回去这个选项，要么你来，要么我们就分手，我不可能再异国恋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