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星成长日记》呦呦是也

172、第 172 章

　　程松直过了一周才跟方韵言提起这件事，当时两人在吃自助晚餐，程松直切着牛排，道：“那篇论文也没什么，反正我想保研本校的话，不发论文也没事。”按照现在的成绩排名，程松直算过，除去几个要出国的，没有读研打算的，他拿到保研资格不成问题，保研本校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是方韵言猛然抬头，问：“你要在你们学校读研？”

　　程松直想说对啊，但是看方韵言隐隐有生气的意思，便问：“怎么了？”

　　方韵言放下刀叉，顾着餐厅里人多眼杂，尽量压着声音，道：“我之前和你说的啊，我们要出国去啊，美国、欧洲都行，我都开始看学校了，你跟我说你要保研本校？”
　　“话话，我还没有考虑过出国的事，我想回N市，想回到我爸爸身边。”

　　一个大二的男学生说这种话，简直太离谱了，谁大二了还会说想回到爸爸身边呢？可是方韵言没有责怪他的幼稚和黏人，只说：“我知道你和老师感情很好，但是我也没说一去不回啊，读研读博，也就七八年的时间，说真的，哪个年轻人没有十来年离开父母的啊？你在这里读研也一样是跟老师分开的啊！”
　　“可是，在这里，我至少可以陪着师爷和罗老师。”程松直没和方韵言说过这个，这是他对师爷的承诺，他必须履行。

　　方韵言据理力争：“如果师爷知道你为了要陪他而放弃学业，他也不会答应的。”
　　“我没有放弃学业，我只是不太想出国。”
　　“那你就是放弃了更好的机会啊，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国外的教育领先了多少，难道你一点向往也没有吗？”

　　怎么会没有呢？如果对优秀和卓越没有向往，他当年就不会拼死拼活考上三中，又坚韧不拔地考到师爷身边，可是，他背负了太多，爸爸、老师、师爷，他没有办法那么潇洒自由，为了一点向往就远走高飞。

　　“话话，向往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要说向往，所有人都向往，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去。”
　　“那你是差钱吗？还是能力不够？”方韵言有点生气地丢了下叉子，“哐当”一声，“都不是，你就是不愿意，你在逃避！你在逃避更加优秀的可能！你不想努力，不想奋斗，就想窝在自己的舒适区呆着永远不走出来！”

　　程松直脸色乍变。

　　不想努力，不想奋斗，那他挨过的那些藤条戒尺算什么？他为了一个A+躲在房间里哭得昏天黑地算什么？他为了加分去参加的活动和课题算什么？程松直看着面前的女孩子，想到她高中时候收放自如地控分，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我们不要谈这个了好吗？”
　　“怎么？我一谈你就要逃避吗？这就正好说明……”
　　“我说不要谈了！”程松直微微提高了音量，正好旁边走过一个去拿饮料的女孩子，被他吓了一跳。

　　程松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道：“我吃饱了。”

　　小情侣冷战了。

　　程松直倒是耐得住，照常上课、写作业、参加活动，师爷和罗老师问起方韵言，他就说人家太忙，都没联系，两位老师也只好作罢，叮嘱等她有空就叫来家里吃饭。

　　可方韵言却沉不住气。她自小聪明，家里条件又好，跟个小公主一样，想要什么有什么，骄傲惯了，从来没尝过挫败的滋味，如今程松直说不理她就不理她，让她整日烦燥不堪。

　　她给颜丹琳打电话诉苦，颜丹琳还在国外，说是下个月回国，等回去了就组个局，让程松直来当面道歉。

　　方韵言煎熬了大半个月，总算等到颜丹琳组局。这个局，除了尤嘉楠要做实验没来，上回那桌人全到了。

　　孟承云坐在桌边，看着一脸愁容的方韵言和极力安慰她的颜丹琳，不知作何感想。
　　“孟承云，你等会就劝程松直，知道没有？”颜丹琳叮嘱道，“程松直最听你的话了。”

　　孟承云喝了一口温水，淡淡道：“我尽量。”

　　程松直到的时候，两个女生买奶茶去了，孟承云便先跟他聊了起来。事情的经过不必再说，孟承云只问他怎么想的。

　　“我想回N市，想回家，想回到我爸爸身边，孟承云，别人不明白，你也不明白吗？”程松直直勾勾地盯着他，许多话不言自明。

　　孟承云瞬间愣住，如果这样说的话，其实他什么也不必劝。

　　在程松直小学离家的那四年里，孟承云是最希望他回家的人。回家、回到爸爸身边是程松直心底最深的期盼，哪怕后来已经回到家了，他还是会一次次地为回家而高兴。

　　孟承云不该劝他。

　　“那你们怎么办？”
　　“我不知道。”程松直很诚实，“我没有办法承诺我做不到的事，也没有办法要求她为我放弃什么，如果真的只能停在这里，我也只好认了。”

　　孟承云脸上看不出心情，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头，方韵言和颜丹琳正提着奶茶往回走。颜丹琳拉着她的手，道：“要我说，分手算了，烦死了！”
　　“不行！我喜欢他这么多年，不能就这样算了！”
　　“也没有很多年吧，只是你在三中没有更好的选择啊，现在这么大个学校这么大个城市，难道没有比程松直好的？”
　　“有啊，可我还是喜欢他。”
　　“哎，那就没什么办法了，要么你说服他妥协，要么你妥协，要么，”颜丹琳眼珠子一转，“到时候你们俩异地恋咯！”

　　这顿饭并没有解决真正的问题，只是程松直和方韵言在尴尬之下重新牵了手说了话，结束了这段冷战。送女孩子回学校的路上，程松直认真道：“出国的事，我会再考虑的，但我不能承诺你任何事情，请你谅解。”

　　方韵言点点头，好像一辈子也没有这么卑微过：“我知道，我也不是想逼你什么，就是太想和你在一起了。”
　　“我也想和你在一起，我会好好考虑的。”

　　程松直说的好好考虑，是真正意义上的考虑。随着内卷加剧，他能感受到身边的同学越来越早地开始规划人生道路，读研、考公考编、就业创业、出国，什么的都有，为了这些目标，每个人都像陀螺一样被抽着转，像他这样，因为和女朋友有分歧才开始考虑未来的，倒显得很迟钝。

　　他给程老师打了电话，把事情一通说，可是程老师似乎并不觉得很困难，只道：“你想出国也可以啊，国外的教育好很多，在国外呆几年，多看看外面的世界，爸爸还是有这个钱的嘛，你不要担心太多。”

　　他又打电话给叶老师，叶老师也很支持：“出国是很好的选择，将来你就业也比别人有竞争力，不一定要留在三中。松儿，老师从来没有说过希望你留在老师身边，老师不是为了把你圈住你才教你的。”

　　可是程松直听完这些话，心里一点都不轻松，反而更加沉重了，仿佛他心里早有了一个答案，可是爸爸和老师说的都不是他想听的。

　　程松直拖着步子，慢慢地走到了师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