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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雨流槿看着屋里二人,轻笑:“咱都是老朋友了,好不容易聚聚,何必一见面就这样剑拔弩张呢?”闻言,苏青看了小青一眼,对她点了点头,对方便收回了身后瞬间成型的青蛇剑。“这位客人,我可不大记得我们何时见过。”苏青转头,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翻遍了近两千年的记忆,实在没什么印象,正要往更早的时候回忆。“不记得我了?这也正常,毕竟,我们上次见到,已经是两三千年前了。”雨流槿笑意不减。苏青听后若有所思:“你是说……”“是的,我便是你的第一个客户。”雨流槿见对方没能认出自己,也不恼,笑吟吟地走进来。“你就是恶灵。”苏青肯定地道。小青一听到这个名字,瞬间暴起,欺近雨流槿身前,拎着对方的领子把雨流槿狠狠按在墙上:“说,余微晨在哪儿!”雨流槿还未开口,苏青先摇摇头,把小青拉回来,看着仍然笑着整理衣服的雨流槿:“她只是个分身,否则余微晨一定也会跟进来,否则恶灵就会有失去理智的风险。”小青这才作罢,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一直凶狠地盯着对方。
      雨流槿掸去身上的灰尘,眼波流转,看向小青:“小妹妹,当年我可是帮过你的,还救过你一命呢,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帮我?我们只打过一架,谈何帮我?”小青不信,觉得这是雨流槿在诓她。雨流槿一脸惊奇:“小家伙,你想想一千五百年前呢?你不会真以为当年就你那没了法力的原身,能够挡住那么强大的困妖大阵吧?”这……小青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当年运气好,在魂魄将要被吸走之前被捕蛇村的村民们破了阵。“难道……”小青努力回想,隐约记起什么,“你就是那个声音?”“小家伙,你终于想起来了。”雨流槿脸上带着点调侃般的幽怨,“当时你让我做的事,我可是做的很好呢,还顺便救了你一命,结果你却不记得了。心寒啊,心寒啊……”她做作地捂着胸口。看着苏青疑惑的表情和奇怪的眼神,小青连忙解释:“我当时说了啥虽然不记得了,但我绝对没让你做什么奇怪的事哈。”这点她还是有信心的,毕竟那时候她心中已经装了她姐姐。“那些事儿当然不奇怪,”雨流槿慢条斯理,“只不过得瞒着屋里那条小白蛇才行。”苏青眼里探究意味更甚。小青心里发毛,但她还是相信自己不会胡来:“那你说说,我让你做了什么?”雨流槿看了一眼关了门的房间,颔首:“行,白蛇不在,便告诉你也无妨。”

      两千年前,永州城外。
      本是明媚的春日,合该十里桃花、春风绿柳;可这里方圆五里,却漫野冰封,风卷寒雪,全无一丝生气的样子。万事万物在这里都被封锁了生机,结成寒冰,然后——被那比刀子更锋利的风切断魂魄与身体最后的联系。这一切都是远处那个耸立在地上不断旋转的魔伞释放出的困妖大阵所致。在大阵的最东边,是正在生离死别、彼此眼里只有对方的小白和阿宣,不题;而大阵的最西边,高处一块岩石上,是一条失去意识冻得瑟瑟发抖、眼看就要血肉成冰魂魄离体肉身陨灭的小青蛇。这便是被蛇母吸干了法力化为原身的小青。刚刚借助困妖大阵力量取得了身体掌控权的雨流槿揉揉脑袋,四下一张望,刚好看见小青,觉得有缘,也想做件善事,便出手救下了对方。
      其实“救”这个字,单指的是收拢了小青几乎泯灭的魂魄,毕竟她的肉身已经破烂成那样了,实在救不回来。雨流槿见此,顺便给对方重塑了个身体,毕竟好多年没突破恶念力量出来过的她还是很想与对方交流的,魂魄形态的话她又觉得不方便,随手就给用对方身上浓厚的功德凝聚了一具蛇身,自带了能够支持小青化形的法力。
      重又得了新身体的小青仍然昏迷着,但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雨流槿凑近,没听清;见对方估计是魂魄力量消耗过大导致的昏迷,也就作罢,只好直接问对方的灵魂:“你叫什么名字?”“小青。”灵魂状态下就是这点不好,只能回答,不能主动提问。雨流槿想了想,好像没什么能聊的(主要是她刚清醒有点不习惯说话了),挑了个话题:“你有什么愿望吗?”“愿望……”小青的灵魂喃喃着,“请帮我把困妖阵里的一条白蛇和她旁边的那个小妖怪救出来吧。”“他们是你什么人?”雨流槿顺口问了一句。“那是我的姐姐,和……”小青的灵魂似是有些悲伤,“姐夫。”最后两个字,小青的语音极轻,雨流槿若不是凝了神都听不清。雨流槿三两下把昏迷过去的小白和阿宣的残魂弄出来:“你姐姐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体力不支昏过去了;你姐……那个小妖怪,已经魂魄离体了,缺了一魂一魄。”她听得出来小青不太接受阿宣“姐夫”的身份,因而改口。“那可不行!”小青急了,“若是这样的话,姐姐醒来会伤心的!”雨流槿想了想:“那,要不我帮你把那小妖怪的魂魄修补好,然后送入轮回保障其魂魄稳固?不过这样他可能就会有些方面不像原来那个人了。”“好的,谢谢你。”小青很是感激,“对了,你……”她想要问对方的名字,方便日后报恩,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你想问我的名字?”雨流槿直接就猜到了小青的意思。“嗯,以后我想来报答你。”小青答道。“报答?那就不必了,日后你若是见到我不清醒的样子的话,把我封印起来就好了。”雨流槿好笑,这小家伙还自身难保呢,这就想着报恩了。“啊?”小青很显然没能理解雨流槿的话,但还是答应了。
      “那,小青蛇,我们就此别过了吧。”雨流槿看了眼附近,那些凡人到不了这里来,周围也没有什么妖怪,小青眼看着也要醒了。“好的,再见,后会有期。”小青的魂魄沉睡了过去。

      “你是说,阿宣的魂魄是我让你救下来的?”小青毫无印象,“这怎么可能?”苏青倒是辩证,想了想,问小青:“那我问你,如果救了一个你很讨厌的人,就能使你姐姐醒过来,你救不救?”小青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只对着雨流槿抱拳:“……恶灵足下,方才是我失礼了,多有惊扰,还望包涵。请坐。”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太正常,刚刚那个问题,她竟然想要回答“救”,这真是太奇怪了。雨流槿在沙发上落座,笑着看向二人:“我此来呢,第一是想替微晨先道个歉,这件事乃是因她而起,明日我本身会带着她登门谢罪。”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见小青面上虽仍有怒色,却不自觉地淡了几分,满意,“第二嘛,是想劝谏一下小青你。”“我?”小青疑惑,自己有什么好劝谏的?“虽然这次的事,因在微晨,但她所以伤到白蛇的,乃是小青你埋下的隐患。”雨流槿双眸紧盯着小青,一字一顿,“你不该瞒着她的。”这里的“她”自然指的是小白。
      “为什么?”小青不解,“不瞒着的话,也只能让她徒增担忧,倒不如瞒着。”雨流槿笑而不语,看向苏青,她知道这家伙是个明事理的。果然,略想了想,苏青悠悠一叹:“青蛇,恶灵她说的是对的。白蛇与你因缘大着呢,你做的事,就算没有余微晨,也总会被她知晓,而且必然不会是你亲口告诉她的。你可以试想……算了,你别,就你那脑子,白蛇就算背着你烧了天庭你也只会问她伤着没。”苏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如果白蛇从别的地方知道了那些事,先不说她会是什么感受,万一这些事被有心人作假,设下陷阱,伤害的还不是她?而且,你所做之事的因果,只怕会落在她身上。”
      小青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只是爱情有点使她降智而已;二人在她面前有理有据分析了这么一大堆,她也能听进去。沉思半晌,小青抬头:“那该怎么告诉她呢?而且……”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瞒着她的事儿好像,有亿点多……”雨流槿沉默,这青蛇到是挺实诚,还知道自己瞒下的事儿很多。
      苏青转了转眼珠子,想到个法子:“可以这样,她不是觉得自己没能陪你经历这些吗?那我把她送入修罗城中,但留她法力,保她不伤;你也进去,在那里给她解释明白,如此情景相交,事倍功半。如何?”小青权衡了一下,摇摇头:“修罗城中生死一线,人和妖都只剩下了兽性,加上那四劫、亡灵的存在,太危险了。”“单凭你一人的法力,保你二人无虞已是游刃有余,何况再加上白蛇的两千年修为?”苏青仍然觉得这法子不错。“好不容易来到这太平世间,再有一点危险我都放心不下。”小青坚决不同意。她可舍不得让自己的小白为了自己去冒险。可就是这样让她珍爱的人,却被伤害了……小青的蛇瞳危险地瞥向一旁喝茶的雨流槿。
      雨流槿咽下一口茶,放下茶杯,迎着小青不善的眼神:“微晨她会为自己做的事负责的。明日她与我本身登门,定会有方法解决此事。”“哼。”小青抱臂,不再看对方。如今之计,就只能先暂时看余微晨有何方法了,否则……小青舔了舔嘴里探出的利齿,在如今的她的自爆之下,余微晨固然死不了,也必然重伤至少千年。苏青认识小青这么久,哪会不知她在想什么?她连忙一烟管敲在对方脑门,警告道:“你想让白蛇守寡吗?把那些危险的想法给我收回去。”提到小白,小青这才恢复了理智:“行吧,看她能有什么法子。”语罢,仍然瞪了一眼又在喝茶的雨流槿。“放心,国运之灵还是有些门道的。”雨流槿微笑,心里把余微晨骂了个狗血淋头,要不是因为你,老娘才不来这儿受气呢。
      有了对方的保证,小青这才消了些气,起身到房间里面去看小白;外面苏青和雨流槿又聊了会儿,谈了笔生意,之后雨流槿的分身才离开去找本身复命。
      小青打开房门,走到床边,温柔地看着小白毫无防备的睡颜,心里软得不要不要的。她解下外衣,轻轻上床,隔空把窗帘拉起隔开夜色,钻进被窝,将小白揽在怀中,在对方额上落下轻吻,闭上了双眸。门外,苏青盯着她俩的房间,双手托腮,暗骂女娲闭关太久,不一会儿也回了房间。
      这是个静谧的夜,安然如常;可另一个地方,可就不是如此了。

      “我说,”墨尘绫无奈地看着眼前醉眼朦胧乱扔东西的女孩,“小朋友,虽然现在放寒假这楼里没人,但你这么大动静……”话还没说完,一把椅子冲她这边飞了过来,墨尘绫连忙闪躲,“……也不合适吧。”“谁,谁是小朋友。”季瑜一边继续乱扔东西一边口齿不清地反驳,”我,我已经,十六岁了。““是是是,你不是小朋友。”墨尘绫无奈地顺着她说。“你醉了,该休息了。”这家伙,估计从没喝过酒,灯光昏暗时不小心灌了一口自己倒在矿泉水瓶里的白酒就醉成这样了。“我没醉!我,我很清醒。”季瑜念叨着,一不小心绊到地上什么东西,一个不稳就要摔了。墨尘绫赶紧去扶,还是慢了一步,对方那小脸已经因为后脑勺撞上桌子而皱成一团了。“没事吧?哪儿伤着没?”墨尘绫吓一跳,连忙把瘫在地上的季瑜扶起来,仔细看对方的伤处。头上也就轰中了邪,毕竟磕到的是桌面,也不至于就有什么大伤。“疼……”季瑜嘟囔着,很是委屈的样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墨尘绫,活像个……想到这个比喻,墨尘绫一个哆嗦,赶紧甩甩脑袋,把这想法收起,暗骂自己小人。
      把季瑜从地上扶起来后,墨尘绫又将对方搀到床上,看着仍然不安分努力想下床搞事的小家伙,很是头疼。她对季瑜倒是有印象,知道是个乖孩子,觉得就在自己这里借宿一晚上不会有啥问题,自己又占过对方便宜,权当是报答;结果这一醉,怎么就变了个人似的呢?难道是平时压力太大了,给搞得人格分裂了?她正胡思乱想着,没注意到身后一片阴影悄悄移动到她旁边。墨尘绫突然觉得脖子有点痒痒的,伸手要挠,结果手伸过去刚好碰上一张脸。墨尘绫回头,看到披头散发把脸凑到她脖子那儿吐气的季瑜,二人对视了三秒:“……”
      差一点,墨尘绫感觉自己就要被吓死了。她退后两步,捂着差点停跳的心脏,指着面前的人半天没说话;还是季瑜先开了口:“冷……”墨尘绫这才反应过来,上下一看,她这能不冷吗?大冬天打个赤脚踩地上,睡衣睡裤都只穿了一层,外面流浪汉……现在是没有了,以前的流浪汉都没她穿的少。墨尘绫估摸着这家伙明天指定得感冒,叹了口气:“来来来,上床哈,被子盖严实点就不冷了。”季瑜仍然看着她:“床上冷。一起睡。”“啊?”墨尘绫吓了一跳,“你这自己睡呗,我这儿还有床被子。”季瑜不说话,把手塞进墨尘绫领口,贴着她胸口的肉。墨尘绫顿时知道为啥这家伙冷了,身上已经冰得没温度了,盖被子能有用吗?无奈,她把季瑜放到被窝里,手指抵住对方眉心,送了点妖力;结果,季瑜身上的温度却越来越低,吓得墨尘绫把对方拉起来:“你没事儿吧?要不要去医院?”季瑜不说话,就那么盯着她,突然伸手,把猝不及防的墨尘绫拉倒在床上,自己跟个八爪鱼似的扒在对方身上。墨尘绫试着要动,却死活没能动一下;加上她感到季瑜身上在回温,干脆作罢,隔空一道妖力关了灯。救人一命嘛,不拘小节,她这样安慰自己。
      其实,墨尘绫原是书圣王羲之用过的墨块,一千五百年前受人点化有了意识,千年前终于修炼成妖。她本是文房四宝,自是没什么害人的心思,修炼有成后便化作人形,四处游山玩水;但万物皆是本有性灵,她化作的是女子之身,当时四处游荡自是不比男身方便。正是那时养成的习惯,使她对于“男装”有了些许执念。千年来,她走遍了中国的千山万水,自觉胸中有了笔墨,于是到宝青坊换来人间的各类证件,入凡尘,当了个学生。
      第二天早上,墨尘绫是被活生生冻醒的,要不然就昨晚上那番折腾,能让她一口气睡到中午。看着眼前坐起身来头发凌乱、体温已经跌破零度的季瑜,她不由得担心地把了把对方的脉搏,要不是跳得很正常还以为季瑜这是已经被冷冻了。“干,干嘛……”季瑜刚醒来就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人坐在床边,手搭在自己手腕上,吓了一跳,一下子跳了起来,头却撞到了床板,疼得她惨叫一声。墨尘绫突然觉得这人在自己这儿好像有点霉,在自己宿舍已经撞了两回脑袋了不说,身体现在还不知道是啥情况。“你现在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墨尘绫看对方好像没注意到自己体温的事,疑惑。“啊?”季瑜没反应过来,“我头疼……诶不对,你是谁,怎么在这儿?”这是断片了?“昨天一个比你小点的同学把你送过来的啊。”墨晨灵奇怪,“她说你没赶上末班公交,这附近有没有宾馆,就说在我们宿舍借宿一晚上。”季瑜也很懵,想了想,不确定地问道:“是不是一个……穿得很潮的同学?”她就记得自己和宝青坊的坊主一起等白老师她们出来时睡着了,然后就啥也不知道了。“是的,她好像还戴了两只耳朵。”墨尘绫回忆着,突然想起眼前这家伙奇怪的体温:“哎停停停,先别问了,你现在身体有问题,大问题。你看。”她拿了支实验室用的温度计,塞在季瑜手里,然后看着对方懵逼地注视着温度计零下的示数。
      季瑜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你这温度计坏了吧?我体温要这么低还能在这儿说话?”墨尘绫想了想,把温度计握到自己手里,示数一下子飚了上来。

      苏青打开门,把季瑜和墨尘绫领进去的时候掐指一算,心道还好,这俩小子没干啥,一晚上过去季瑜基本没啥大碍……就怪了,苏青感知到季瑜身上的体温,叹口气,心说自己活该。三人在沙发上落了座,变身“神算子”的苏青率先开口:“你们过来,是因为季瑜的身体吧?”墨晨灵和季瑜一愣,都是暗道一声厉害,点头。“这事儿,我知道一点,但不多;不过一会儿呢,有位客人要来,这件事儿与她的关系挺大的,你们就先等等吧。”她隐约算出来,季瑜也不是凡人,但是十六年前被下了咒,并且这件事的因果是担在恶灵身上的;那么要么是雨流槿自己的因果,要么是余微晨的因果转到了雨流槿身上。国运之对本国妖怪一般动不了手,那大概率就是雨流槿干的了。“那里面的房间,除了第一间和最里面那间,随便找个进去休息吧。”第一间是青白二人的,最里面则是苏青自己的屋子。
      二人乖乖地走向第二个房间,正在季瑜经过第一个房间门口时,“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小青起床,打开房门,刚想伸个懒腰,却发现外面气氛好像不大对劲;揉揉眼睛,看到自家学生,正懵逼地看着自己:“……青老师?您怎么在这里?”“……说了多少遍,叫青姐。”小青无奈,这小家伙太内向了,而且还特倔,自己让学生们称呼自己“青姐”拉近关系都不敢,每次都叫“青老师”,怎么听怎么怪。“对不起,青老……”季瑜声音低如蚊蚋的话还没说完,小青忽然感应到她身上温度,惊疑地看向她:“咦,你这是……把手给我看看。”她看出来季瑜身上似乎有一种咒,而且很熟悉,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季瑜依言伸手,小青扣住对方脉门,越感知越惊奇,看向苏青:“狐狸,你有没有觉得,这东西咱在哪里见过啊?”苏青想了想,发现自己没印象,摇摇头。一旁站着的墨尘绫听小青叫苏青“狐狸”,一愣,凝神向苏青看去,这才惊愕地发现,这个自己见过两次面的宝青坊主,居然是只修为高深的狐妖,——她还以为是一位道行高深的大师呢。“这就奇怪了,”小青挠挠头,“我明明记得这东西与你有关啊。莫非……”“是你上一世在修罗城里见到的?”苏青也想到了这点。
      “我想想,好像是……”小青想了起来,“我当时进入修罗城的时候,曾经进入过一个青雷密布的通道,在那里我就中了这种咒,只不过当时我没有发觉,后来在城里才回想起来的。”“噢,你说的是那个啊。”苏青明白了,“那是连接修罗城与外界的通道,进入其中者,修为不够高的话就会中咒,无法使用法力,除非被外界的大力量强行冲破——就像你出来的时候那样,或者施咒者身死,否则无解。”“那小瑜这种情况怎么不太一样?”小青疑惑。“她身上的咒应该是修改过的,不仅能封住修为,还能封住记忆。”苏青知道咒的来历,立马就看出来了。只是,雨流槿这个恶灵,在十多年前应该是神志清醒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狐狸,我觉得这个下咒之人应当不是恶意。”小青继续观察被她二人看得僵硬了的季瑜,“你看,季瑜的背部温度最低,说明她这个咒是用朱砂画在她背上的;看其效果,十多年了连一点记忆或法力都没漏出来,说明要么是季瑜自愿让对方下的咒,要么是季瑜当时丧失了行动能力。可如果是后者,季瑜她应该显出排异反应,因为她的神魂容不下这个咒;但这并没有发生,所以应该是她自愿的。”“有道理。”苏青正要再看看,忽然发现这内向无比的小家伙已经涨红了脸,大发慈悲:“算了,季瑜你们先进去休息吧,我和青蛇单独聊会儿。”季瑜感激地望了苏青一眼,赶紧拉着不知为何陷入沉思的墨尘绫“逃”进了房间里。
      苏青吐了口烟,把客厅的声音封闭了,看向小青:“看出来没?”“看什么?”小青不理解。“看出来那两个小家伙的原身了吗?”苏青瘫在沙发上,悠闲地抽了根……棒棒糖。“她俩原身?墨尘绫也是个妖?”小青没怎么注意看对方,主要是墨尘绫刚刚一直在沉思,不怎么说话,没啥存在感。“你这眼睛,不要了就给你姐姐,啥眼神啊?”苏青嫌弃地看了眼小青,“那墨尘绫看样子是墨块所化,你的学生应该是寒玉成精,都很少见啊。”小青皱眉,她总觉得这狐狸话里有话:“你搞这么神秘,总不会就跟我说这些的。直接说吧,我懒得猜。”“我算过了,她们俩都和雨流槿有大因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们应该都是雨流槿以前清醒时点化的。”
      “老狐狸就是不一样,这都能猜出来。不错,她们正是一千五百年前我那次清醒之后顺手点化的,两个在当年也已经历经千年的灵物。”门外,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传来。

      雨流槿带着被说服后变得老老实实的余微晨,敲响了苏青家的大门。“进去之后,先道歉;然后,把你的那个方法说给小青。态度一定要谦恭,听到没?”雨流槿最后提醒了余微晨一句。“知道,你要记得帮我拉话题哈。”余微晨生来是不会谈天的,只知道该说啥,不知道怎么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练出来。
      苏青把门打开,让她们坐在远离小青的地方,避免她突然发狂:“二位客人,我们已经恭候多时了。”雨流槿讶然:“哦,那看来坊主还有别的事要与我二人说?就是那两个小家伙的事?”“还是先说白蛇的事吧,其他的什么后面再说。她现在还在里面没醒呢。”苏青淡淡道。雨流槿看了一眼余微晨,后者赶紧起身,对着小青深深鞠躬:“对不起,小青姐姐,昨天我做得不对,伤害了白……姐姐。只要能补偿她,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好吗?”小青看着她,本想呛几句,被苏青看了一眼,只好道:“倒也不必跟我道歉,这件事的受害者是小白,等她醒了,你给她道歉,她若原谅你了,此事便作罢。另外,我还要拜托你一件事,请你帮我把这件事处理好;若是成功了,小青感激不尽,记下这个人情。”她不觉得帮了自己就可以不用跟姐姐道歉,在她看来这是两码事。而“这件事”自然是指她瞒着小白历劫的那些事,昨日雨流槿说过会让余微晨解决,相信已经给她说过了。余微晨没想到这样就可以了,愣了愣,当即保证:“小青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处理这事儿的。另外……还是说一句,实在对不起。”雨流槿在一旁满意地点点头,这个朋友终于又成长了。
      “你去处理青蛇她们的事吧,我去看看那两个小家伙。”雨流槿之前已经猜到了苏青所说的另外一件事了。她跟着苏青,进了季瑜她们的房间。甫一进去,就感到室温下降了十多度;一看,季瑜正靠着墙,身上似乎比苏青刚见到她时更冷了些,面色却是如常,只是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一种玉一般的莹润感,看起来很是怪异;一旁床上被子里裹着冻得发抖的墨尘绫,她固然有妖力护体,按理说来寒暑不侵,却不知为何实在受不住季瑜身上这样冷的温度了。见到苏青进来,二人皆是一喜,墨尘绫立即道:“前辈,季瑜她身上又降了十多度,您快看看吧!”苏青瞥了一眼身后的雨流槿,后者点点头,闭目以妖力探查季瑜的情况,却露出了一个满意的表情:“嗯,不错。”
      三人很是疑惑,季瑜想要开口,却在犹豫时被苏青抢了先:“恶灵,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这是什么情况?为何这咒与你有关?”雨流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而是先隔绝了季瑜身上的寒意,然后看向墨尘绫:“小黑啊,你还记得我吗?”没有在意这个审美奇特的称呼,墨尘绫记忆里很古远的一部分被触动,想起了什么,不可置信地道:“您……您是恩公?”“说了叫我姐姐,老这么喊,怪生分的。”雨流槿在椅子上坐下,笑着。苏青想起先前对方在门口所说,恍然大悟。天下生灵,特别是草木竹石,于修炼一途中的最高的门槛便是能否开启灵智,能够成功者说是万中无一都嫌不够;雨流槿点化了这二物,说是再生父母(虽然她俩本就没有父母)也不为过,墨尘绫坚持要叫她恩公便是为此。“我们好多年没见了呢,上次相见,已是千年前了吧?”雨流槿感慨。“是的。千年前我修炼有成后,恩……姐你便走了。我一直在找您,最近一次是四十多年前,当时我听说您在北京,连忙过去,却没找到您。”墨尘绫回忆。“千年前,我跟你说的那句话,你还记得吗?”雨流槿看着墨尘绫,眼里似是有些隐隐的波动;而后者并没有发现,自然地接了下去:“记得。您说,千年之后,有我的劫数,让我务必小心。”“哈哈哈哈,好,好,好,”雨流槿突然大笑,让季瑜和墨尘绫都摸不着头脑,“难为你记这话记了千年。”苏青好歹也活了这么久,品出些许不对劲:“怎么,她不该记得?”雨流槿仍然笑着,起身走到苏青面前:“狐狸啊,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们做的什么交易?”苏青细细回想:“你啊……你当时要我打造一把剑,可以斩断言灵法则的剑……你是说,言灵?”她变了脸色。言灵是妖最惧怕的东西之一,玄妙异常;举个例子,黄鼠狼的讨封成仙,问别人它像不像人,若被肯定了就能立地飞升,这便是言灵在冥冥之中作用。此时雨流槿提起这个,显然是说……“当初你那句话泄露了天机,言灵不知为何千年没有动你,正常的话到了现在它已经不能拿这句话说事儿了;而现在小家伙说记得,就是给了言灵搞你的机会!”苏青惊疑,“你都知道有可能会这样,为什么还要问那个问题?”雨流槿听后,看着表情瞬间紧张起来的墨尘绫和急切的苏青,以及角落里缩着面上茫然的季瑜,嫣然一笑:“我先把小玉的事情说了吧,要不然我怕没机会了。”

      一千五百年前的一个夏夜,蝉鸣不止、蛙声阵阵。此时,刚刚把昏迷不醒的小白背到附近的一个山洞里的小青正在努力修炼妖力,修炼一点就给小白渡一点,也不在意一袭青衫被汗水浸得透湿、自己的脸色比冰雪更白。数百里外的一支小道上,雨流槿正在悠悠地行路,忽然余光瞥见路旁一抹月光反射的莹白;走过去弯腰细看,却是一枚残璧,通体由寒玉雕成。她把寒璧拾起,拂去尘土,略施法术,璧里便生出了灵识。这璧里的灵识不同于雨流槿见过的其他灵识刚出来时的吵闹,它就和这块璧一般,温润;对着她道了谢,说话全靠雨流槿找话题,不说话的时候让雨流槿以为她手里拿的璧尚未开化。
      “你是什么时候成的璧?”雨流槿没话找话。“一千多年前,周朝。”小玉——雨流槿给璧灵起的名字——答。“为什么缺了一块啊?”雨流槿很好奇。“战乱。”小玉尽可能地少说话。“你原本有名字吗?”应该是没有的,雨流槿想。出乎意料地,小玉答了有:“我以前叫和氏。”雨流槿读过史记,感兴趣地道:“你就是蔺相如差点砸了的那块和氏璧?”“是的。”小玉回答。话到这里,断了,雨流槿不知道怎么接,自然地换了个话题:“你想修炼吗?”“修炼?”小玉不理解。“就是让你拥有法力,化成像我这样的人形。”雨流槿解释。“想!”小玉这么多天第一次有了情绪。“来,我传你化形之法……”雨流槿开始倾囊相授。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深冬。漫天飞雪,入眼惟白,银装素裹。就在一个冬夜,一朵雪花落在了小玉身上;那一夜,她便化了形。这得益于雨流槿教授的几千年修炼经验与小玉自身的不懈苦修,以及——那片未曾融化的雪花,带给小玉的感悟,助她跨过了最后一道坎。第二天早晨,雨流槿刚起来,就看到面前不足一寸的地方停着一张脸,端的是冰肌玉骨,此情此景却平添几分瘆人。和那张脸对视三秒,差点心跳吓没了的雨流槿终于回过神:“……你化形了?”小玉乖乖地点头。
      在小玉化形后,雨流槿就知道,自己该走了。每个妖在化形之后都会对第一个朝夕相处的生灵产生依赖,而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意识四处作恶,小妖们要是对她产生了依赖可不得了;因此,她点化灵物后,都是在对方化形后第一时间离开,避免酿成大祸。于是,没过几天,雨流槿挥挥衣袖,留下万两纹银,悄然离开了。之后,她便遇见了墨尘绫——也就是小黑——的原身。
      小黑修炼不比小玉勤勉,天资也不及她聪颖,因此修炼了五百年才化形。同样的方式与小黑分别后,雨流槿感觉到自己快要失去身体的操控权了,于是找了个山洞,自己把自己困在镇妖阵中,并阻绝地气,以期尽可能延后自己入世为恶的时间。
      在失去身体掌控权时,雨流槿的意识将会陷入无边的混沌之中,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能保持着五感的联系,并拥有这段时间的记忆。镇妖阵里,雨流槿开始感受到灵魂上的牵引力,于是意识顺从地跟着这股力来到了混沌;可就在这时,她通过视觉,看到了镇妖阵外准备走进洞穴的一个妖,她很熟悉的妖——五百年未见的小玉!雨流槿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好奇地进入了镇妖阵,认出了自己的躯体,一脸欣喜地抱住了这具失去了意识的躯体。此时,恶念力量已经开始操控她的躯体。恶灵的本能就是作恶,但镇妖阵中没人有法力,她的躯体于是在身上找了起来。雨流槿提心吊胆,回想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忽然想起什么,暗叫不好,却无可奈何。只见自己的躯体拿出一本小册子,上面写着“姻缘簿”,是千年前雨流槿从月老那儿借来的,现在月老那儿用的还是副本。雨流槿的躯体看到写着“季瑜(小玉)”的那页,上面写着“恪守理规”,这使躯体勾唇一笑,大笔一挥,在季瑜的姻缘处连上了一根红线,另一端系在“小黑(墨尘绫)”那一页。一个恪守理规之人,应当不会接受同性之爱,却又不敢违拗姻缘吧?感受着自己躯体恶作剧般的笑容,雨流槿拼命想挣扎出来,却注定了徒劳。
      接近千年后,雨流槿的躯体终于突破了镇妖阵,强行锁住了小玉的魂魄,把她的原身和氏璧炼成法宝,做什么恶事都用它。恶灵做恶事,自然担下大半因果;然而季瑜却也因此沾上了一部分因果。雨流槿后来在余微晨的帮助下清醒后,发现自己无法把季瑜身上的因果引渡过来;而一旦放出季瑜的魂魄,天道必然降下天劫灭杀她。思来想去,无奈之下,在向季瑜说明情况后,对方提了个建议;她本不愿答应,却也无法,只得听从对方,把季瑜的记忆和法力封印,以骗过天道。

      “其实,这个‘骗’字倒也不准确,这是天道的一个规则漏洞。天道不会对什么也不知道的生灵下手,因为理论上,这样的生灵是可改造的。”雨流槿看了一眼似是想起来什么的季瑜,“也就这家伙去真的背下了那些天条,要不然我还没办法呢。”季瑜感到,自己身上越来越冷,而一股庞大的信息——自己的记忆,也随之渐渐涌入脑中,身上也有了许些奇异的力量。一旁,墨尘绫听故事正入迷。四人里,唯有苏青这时皱起了眉头,看向窗外只有他们这些有法力的才能看见的、翻滚着的劫云。“你真的不做点什么?”苏青担忧地看向仍然笑着、仿佛这些恐怖的劫云不是对着她来的的雨流槿。“我能做什么?”雨流槿笑着问苏青,“劫雷一旦劈下来,只要我不死,劫云就不会散去。你不会以为,我能在这下面待一辈子吧?”“怎么说你也是道行最高的几个之一了,就这么死,你不觉得缺了点啥吗?”苏青叹息。雨流槿已经是圣人以下法力最高的几人之一了,就这么死,说出去丢份。“倒也不必太隆重,早就预料到有这天了。”雨流槿的眼里带着几分释然。她一生作恶多端,虽非她本意,却是不争的事实,被劈死是早晚的事。
      “流槿,这是什么情况?”房间门忽然被推开,惊慌的余微晨死死盯着雨流槿。这劫云的规模太大了,明显,这里只有雨流槿够这个格。“微晨,实在不好意思,”雨流槿回过头,微笑,“是我食言了,没机会跟你当永远的朋友了。微晨,不要伤心,你会看到我的转世的。”“你会有转世?你以为我不知道,劫雷会彻底劈散你的魂魄,让你魂飞魄散吗?你当我傻吗?!”余微晨几乎是在怒吼,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从圆睁的杏目中不停地往下掉。“好了,微晨,”雨流槿仍是微笑,笑得洒脱,“魂飞魄散了,也能有轮回啊。”“那是你恶灵的特权,要想这样必须先受三千年地狱之苦!”余微晨真急了,“国运之灵也会换代的,三千年过去你看到的,还会是我这个国运之灵吗?”雨流槿沉默了。是啊,国运之灵也会换代,余微晨能支撑的时间,又能有几个三千年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唤出雷劫?你不就是怕你跟我待的太近了,身上的那些因果会作用到我身上,导致一些可能的意外吗?我告诉你,我不在乎!连我都不在乎,你又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余微晨哭着大吼,整个一泼皮风范。
      雨流槿正要说话,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什么,于是闭口,随手把正要走上前来的余微晨关在一个阵里:“我这般下场,也是我罪有应得。你以为我就不知道你的打算了?把我身上的因果强行引渡到你身上,让天道对沾染因果的国运之灵的惩罚先一步到来,让你这个无辜者替我入地狱。微晨,你要守护的,从来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整个国家、整个民族!为了我,或是其他任何一人,你都不该这么想。”说着,她顿了顿,在余微晨满是泪光的凝视里继续道:“微晨,我这一去,恐怕就没人能督促你成长了。希望,我最后的生命,可以给你我最后的教导。”雨流槿飞身上了天空,回首望了眼正疯狂地暴力破阵的余微晨,最后说了一句:“微晨,希望,我能够向死而生。”语罢,她径直飞向已经酝酿好的、只待出击的咆哮着的粗大雷龙,眸子里闪动着疯狂,身化一支利箭,一头撞向对方——
      站在阳台上的小青,看到了与上一世自己自爆出来的烟花一般美丽的漫天星火。这两者也很相像,一个是生生世世不变的爱恋,一个是千年万载不变的友情。

      三千年前,地府六道轮回的修罗道神秘失踪,且生死簿自那以后显示的应入修罗道的人死后魂魄都会消失不见。十殿阎王震怒,在地藏王菩萨的指示下,以忘川河里的孤魂野鬼为无常鬼,暂代黑白无常之职;令黑无常范梧与白无常谢桉自此入阳间,寻找修罗道,查明此事真相。自从那时开始,二无常便开始把这方圆几万里掘地三尺地寻找;然而,三千年过去,她们已经是第三百零一次地毯式寻找了,却仍然什么也没找到。她们也曾怀疑,修罗道是被藏在了天庭或者国境之外;但地藏王菩萨确认过了,修罗道的气息就隐藏在人间的某处。其实她们找不到修罗道很正常,毕竟藏匿的方法太多了,她们不可能同时尝试这么多方法对应的寻找之法,只能每轮寻找试一种,这样的话就是再过三千年才找到也十分正常。
      这天,正值隆冬,二无常正好经过杭州。她们刚刚结束一轮为期十年的寻找,自然要歇息一会儿。她们刚刚在无人的地方现出身形,便看到开始凝聚的劫云。“看这劫云,如此浓重,只怕是冲着大存在来的。”范梧微眯双目,判断。“这气息……梧桐,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大存在我们似乎见过。”谢桉问范梧。“这气息,端的是大恶!”范梧分析,“除了希伯来那边的堕天使和恶魔,有这么大恶之气息的,不超过五个;我们见过的,怕是……”“恶灵!”谢桉盯着劫云,喃喃。“上次你我在永州那片儿找到些修罗道的踪迹,正好遇上那恶灵救下了人皇的转世,距今已一千五百余年,难得你还记得她气息。”范梧笑着,“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不如先在这儿看看戏?”“好。”谢桉说完,和范梧一起走向劫云的中心。
      那中心在一栋别墅上空,伴随着阵阵咆哮,一只硕大无比的雷龙已然成型,在如墨海一般的劫云里上下翻飞,宛如神王。雷龙下方,别墅的窗子里,站着的一群人中,那个正直视着天空微笑的女子,不是恶灵又是谁?范梧感应了一下那边的气息,有些惊奇:“咦,国运之灵也在那儿,还有妲己和人皇的转世。看样子,恶灵此举似乎是为了国运之灵,而国运之灵好像……”“她是想转移因果,代受天罚。”谢桉轻声道。“真是个傻子,她要是出了事,遭殃的可是十数亿的凡人!”范梧笑着,“你说,她会成功吗?或者说,其他人会拦着她吗?”谢桉瞥见范梧面上的笑,瞪了对方一眼:“看淡生死可以,但你这样已经过了。”视人命如儿戏,这是入魔的征兆。这三千年来,有时候范梧会回地府报告进度,也不知道是见到了什么,近来愈发有些玩世不恭了。“知道知道,我会改的。”范梧不以为意,“你就说说,你觉得国运之灵这么做会不会被拦下?”谢桉正要回答,范梧却又自己说了起来:“肯定会的,就算他们那些人不拦着,你也一定会上去的,对吧?”谢桉不语。
      “姐,商量个事儿。”范梧看向眼睛珠子一转不转盯着劫云中心的谢桉。“嗯?什么事?”谢桉听到范梧这个称呼,不由得转过了头,这是对方要说正事了。“我说,以后你要是想插一脚这种,你跟我说,别自己动手,行吗?”范梧声音诚恳。谢桉笑了:“你这叫正事儿?说吧,为什么?”说着转过头去,仍然看着雷龙那里。范梧正色:“这怎么就不是正事了?你不是说,我有魔性,要我改吗?那我多做些这种事儿,不就是改变的法子吗?”谢桉想想,觉得却是有理,夸赞:“你还真是长大了呢梧桐,换以前你指不定就死皮赖脸说什么‘担心我安全’‘累着我了’之类的屁话。”“哎呀,你怎么知道我这些理由没来得及说出来呢?姐你真懂我。”范梧笑嘻嘻的。“你这家伙,夸不得。”谢桉头也不回,看着远处的情形。范梧凑过来,趴在谢桉肩上,脸凑得特别近,在谢桉准备把她脑袋扇走之前开口:“哎呀,那恶灵倒是聪明,也猜到了国运之灵想干啥,直接就把她封住了……哎呀!恶灵死了!”谢桉没管耳畔的叽叽喳喳,盯着远处恶灵与天劫硬抗爆发的光华,久久不语,陷入沉思。她不是没见过死得这般轰烈的,也不是没见过死得这般从容甚至主动的,但看到这样一个煽情的离别,心软的她总是会被震撼。痛不欲生嚎啕大哭的国运之灵,垂眸弯腰以示敬意的千年狐狸精,还有那两个被恶灵点化、现在双目失神怔住的灵物,都让她心中泛起波澜。笑笑自己的多愁善感,谢桉正欲收回目光,忽然看到客厅里面的一个人,正含笑看着天空。——那个人她认识,是人皇的转世。
      “梧桐,你看看,人皇的转世想做什么?”谢桉拉着全不在意恶灵之殁的范梧,指着小青,语气急切。“人皇转世嘛,没啥好看的,还没你好看……”范梧正插科打诨,忽然一愣,看到小青手里捏的法诀,难以置信,“她……她这是要破碎自身的功德金光,以抵消恶灵的恶业啊!”二无常呆愣着,看到小青身周浮现起极其浓厚的一层金光,她们看得出来,若非对方刻意收敛,这金光可笼却至少九万里!看着开始一片片破碎,飞到半空中奄奄一息、等待着最后一道天雷使自己魂飞魄散的雨流槿身上,如同落入牛油的烙铁,不断消融对方身上浓得吓人的黑色因果的功德金光,范梧叹道:“这世上,除了功德成圣的女娲娘娘、身化六道的后土和那位善灵之外,恐怕也就她这个带着两世万年以上教化之功德的人皇能这么做了。”谢桉沉默地点点头。范梧又问:“哎,桉桉,你说,这人皇为了救恶灵花这么大力气,图啥?”谢桉认真想了想,答道:“或许,她也曾有过这样为了感情以命相搏的经历,现在只不过是对着曾经的她自己伸出援手罢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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