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修炼手册》风云不辞

8、幸福村长

　　文灵被她抱在怀里，明显听不懂，一脸茫然。

　　老人是说他们可以走，也可以留下来，留下来肯定是有条件的，不知道条件是什么。

　　这里看起来贫穷落后，但似乎过得还不错，可是只靠车队那样外出打劫肯定养不了这么多人，不清楚这些人究竟靠什么生存。

　　女人把文灵递给文令野，转身就走了，走得一步一顿，步伐缓慢。

　　一旁的络腮胡看着几人没有动弹，说道：“跟着老师走吧，逛逛我们这里，看看我们安身立命的地方，再决定要不要留下来。”

　　这络腮胡虽然看起来不好惹，却是一个热心肠，一边走一边给他们介绍这里的状况。

　　络腮胡叫胡凯，打劫他们的老大叫张锋，刚刚的女人姓罗，这里的人都叫她罗老师。这里是丰泽，曾经是个沼泽地，由于长期干旱，已经没有沼泽了，还剩一口泉眼在城市中间。以前这里是个水草丰美的小城市，战争过后小城不复存在，后来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这里，在废墟上重建了第一个建筑，再后来地这里聚集了从四面八方来的难民，慢慢形成了现在的规模。

　　文令野看着这里的房屋，泥土加少量木材砌起来的墙，茅草的屋顶。虽然看起来仅仅只是能遮风避雨，但除非地震，不轻易塌，应该是有人指导过怎么建房子。

　　“罗老师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文令野问胡凯。

　　“四五年前吧，她是个很好的人，教这里的人读书写字，还会医术，一概不收费，对每个人都很好，大家也都很喜欢她。”他没注意到文令野话里默认这位罗老师不是一开始就在这里，直白回答。

　　“她手上的伤怎么来的，你知道吗？”文令野看着胡凯的表情，想知道他有没有说谎。

　　“不清楚，我知道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样了，我是最近两年才来这里的，你认识她吗？”胡凯听她这么打听一个人，有些疑惑。

　　“她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文令野顿住，叹了一口气，“但又有些不一样，可能我认错了。”

　　“那就自己去找她问问呗，这个年头，在外能见到旧友可难得啊。”胡凯摸着脑袋一脸感慨。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打断两人的谈话。常秋一脸尴尬，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她们今天还没有吃饭，早就饿了。

　　“嘿，差点忘了，还没吃饭呢，我们去找村长要吃的吧。”

　　胡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两眼放光。

　　“村长？”

　　“对呀，就是村长。村长说我们这里规模不大，只能算一个村。”胡凯接着说道：“我们村长厨艺可好了，想蹭他的饭可是有难度的。”后面这句说的很轻，倒像是自言自语。

　　村长家和其他房子没什么差别，只是门口挂了个牌子，写着：幸福村村长。

　　村长看到有人来了，笑脸出门迎接，正打算介绍自己，看到落在最后的胡凯却立马变了脸色，似乎在用眼神控诉什么。文令野看懂了其中满满的嫌弃，装作没看见。

　　一进去，就是餐厅，桌子上摆满了食物，虽然不是大鱼大肉，但看起来都十分美味。这一段时间以来，文令野几人就没有吃过什么好吃的，刚刚一路过来已经闻到香味了，现在看到这些吃的，均是两眼放光。

　　落座之后，几人故作矜持，动作尽量不粗鲁，可是吃饭速度一点不慢。胡凯可比他们放得开多了，直接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个大碗，吃得那叫一个狂放，气的村长想追着他打。

　　村长本来跟文令野他们说话的，但这几人只顾着跟胡凯抢饭，根本听不进他说的，回应的很敷衍，最后干脆闭嘴了，看着这群饿狼抢食。

　　眼看着几人吃得差不多了，村长才温和地开口：“几位小友，听说你们从岚城来是吧？”

　　“是。”几人异口同声。

　　“岚城离这里可远了，就你们自己来的？”

　　“嗯。”几人齐齐点头。

　　“这一路不容易吧？”

　　“嗯。”几人再次点头。

　　……

　　村长看这几个人明显的防备，开始说起这个村子和他自己。

　　这个村子是现在沙漠边上唯一有人生活的地方，战争过后，很多无家可归的人来到这里，看到这里难得的绿色，便在这里安定下来，具体是谁先定居已经无法考证。后来人越来越多，就会出现争端矛盾，他们就推举出主理人，也就是村长，现在的村长姓王，叫王乐宇，是前任村长推荐也是村民们共同推举的。

　　他们经过多年的努力，这里已经成了现有的规模，人们虽然都不富裕，但是也算安居乐业了。

　　说完了村子的情况，村长又开始问他们。

　　“别害怕，我也没别的意思，我有个朋友之前就住在岚城，想问问你们有没有见过，是不是还活着。我俩以前关系可铁了，很久都没有听说他的消息了，有点担心。”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说到这里，眼眶泛红。

　　“你朋友是谁？”乔毓问。他作为这几人中唯一真正的岚城人，轻松接话。

　　“宋知松，很多年没见过了，我们可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我们从小就调皮捣蛋，上树掏鸟，下河摸鱼，一起炸过广场那个人工湖，掀翻了好多鱼，被我爸妈和他爸妈揍得可不轻呐，”王村长笑起来，继续说，“后来上学了，还是那样调皮捣蛋，小学掀过教导主任的假发，把那教导主任气的，罚我俩扫了一个星期的厕所；初中的时候因为想看弹坑是什么样的，开了我爸的车跑了五十公里去看，回来被抽得两天下不来床；高中稍微学乖了，不敢不学啊，不然考不上大学，挨的打更重，而且那会儿，都那么大个人了，要面子，就使劲学。那家伙，大学倒是变得人模人样了，找了个漂亮女朋友，经常重色亲友……”村长回忆往昔，整个人都沉浸在回忆里。

　　村长说了很久之后，停下问乔毓有没有听说过宋知松，满眼期待。

　　“他死了。”乔毓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

　　村长一顿，随即苦笑。岚城破了，死了很正常，活着才是十万分之一的幸运。

　　乔毓补充道：“不过他死前也算过的幸福的，他的妻子温柔美丽，他们还有两个儿子。他是个英雄，他死前杀了很多坏人。他还算幸运，没有亲眼看到城破，也没有看到他妻子的死。”

　　乔毓声音渐渐哽咽，最后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孩子，你是？”村长走上前，激动地说。

　　“我是他的儿子，城破之前，我妈让我和叔叔一起护着女人孩子逃跑，那些人进城之后只是疯狂地破坏，所有人都被他们杀了，他们都是恶鬼，他们简直不是人。他们发现了我们，我们跑不过他们，打也打不过，杀人真的好容易啊，其他人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了。”乔毓尽量让自己说得轻松些，几度喘不上气还是暴露了他的痛苦。

　　很难想象，一个孩子，究竟经历了多少苦难，才从那里逃离。故土变成地狱，该有多心痛。

　　才十六岁的少年，平日里表现得没心没肺，就知道拌嘴吵架，原来藏了很多事。此刻憋闷了很久的话，努力维系很久的伪装，此刻显露出一部分来，压抑地哭出来。他其实知道的，他护不住那些人，他谁都护不住，他妈在骗他，他们都在骗他，他们只是不想让他死在城里，他们在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赌他能活下来。

　　文令野想起最初见到乔毓的情形。

　　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受了伤的乔毓，憔悴又警惕地看着她，像一个竖起所有刺的刺猬。听见外边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把他吓得要射出冷箭。看着文令野解决掉一个追来的杀手之后，默默蜷缩自己离她更远。

　　他们的相遇，只是不凑巧，不只有乔毓被追杀，文令野也是，他们都是被逼退到了同一个地方。而且追杀文令野的人下手更狠，文令野只能先让乔毓先帮忙看着文灵，自己独自面对所有杀手。

　　乔毓以为所有杀手都是冲他去的，文令野也是。直到解决完所有人，文令野才发现是两拨人，追杀乔毓的人身手一般。

　　乔毓看到文令野一身血回来，才故作镇定地问文令野的身份。得知没有威胁之后，又故意说自己需要保镖，觉得文令野可以胜任，可以给她一大笔佣金。

　　文令野其实没有很想接，但是乔毓说文令野要养小孩很费钱，他要去云京，云京可以让小孩安全地长大，而且他可以给很多，文令野才接下来。目的地相同，还可以挣一笔，顺带的事，也不是不行。

　　他撑到文令野答应下来，人才晕过去。

　　叔侄两抱着哭了好一会儿，村长才说，“好孩子，你就在王叔叔这里住下吧，这里四面环山，易守难攻，还算安全，虽然比不上岚城，但让你吃饱饭还是没问题的。”

　　在世界都动荡的时代，能吃饱饭已经是绝大多数人渴望而不可及的生活了。

　　“我要去云京，去找我哥哥，他可能不知道我还活着。”

　　各方争斗持续好多年，但凡有信号的地方都会被轮番轰炸，所有发展全部倒带，书信车马都到不了想念的人身边。没有强大武装的地方全部断网，没有信号，手机已经是过去繁荣的象征，失去实际意义，电量耗尽之后作用不如一块板砖。

　　常秋这时才对自己的境况有了点实感，好像一盆凉水兜头倒下来，突然四肢百骸都冻住，她开始害怕恐慌。

　　幸福留在回忆里，苦难从天空降落，落在土地上，扎进人的心里，幸福的感觉变得缥缈。

　　但是，因为苦难太刻骨铭心，人会更加奋力地追求幸福。

　　每个人心里都期待有一个让心灵归家的幸福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