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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萧涉发癫 ...

  •   萧涉和沈望升相继去扶喻棠陵,

      究竟哪一个抱她起来的,

      棠陵晕晕乎乎的,没搞清楚。

      手臂拉开一道大口子的锐痛,疼得她眼前垂落无垠黑幕,骤然昏迷。

      醒过来,又是在喻家府上自己闺房之中。

      床沿边稀稀落落的,像是女孩娇弱可怜的抽泣。

      棠陵半睁开眼,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只能从轮廓里辨别出坐在床沿上的女孩儿是梨陵。

      “姐姐,你醒了。”梨陵欣喜,迅速抹去腮边两行泪。

      大夫来瞧过病,说没事过一会儿她会醒的。

      梨陵担心,不肯离她半步。

      “我醒了。”棠陵坐起来,扶着额头,搓搓揉揉,“可我怎么好像看不大见了。”

      梨陵,“啊?姐姐,你的眼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因为刚醒过来,所以看不大清楚吧。”

      她挤出笑来,安慰一惊一乍的妹妹。

      对家人大家都是报喜不报忧,舍不得他们操心。

      但她醒过来以后,确实感到眼睛受伤了。

      从前,她坐在床上,透过打开的百叶窗,能够看见院子里梨花树上的一片虫蛀了的叶子。

      可现在眼里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印上一层虚幻影子,边角圆润模糊。

      眯起眼睛,又仿佛能稍微看清楚一点。

      梨陵依旧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棠陵摸她的手,手指间放她的掌心里拨拨,“别担心,我就是手上受了一点皮外伤。”

      梨陵忽然作出踌躇的神色,“那姐姐你不然还是顺势再装一下病吧。”

      “太子还在前厅等着。爹爹和几个叔伯陪着他,想来爹爹不至于那么汗流浃背。”

      棠陵登时沉脸,“他怎么在我们家?”

      非是摆脸色给梨陵看,而是一提到萧涉,她的脸便不受控制地露出难看脸色来。

      手臂上伤口作痛,随着她骤然紧绷的面容,伤口仿佛有感应似的剧痛起来。

      为了保邱梅盈,

      萧涉情急之下推了她出去。

      现在,她受了大伤,眼睛也瞧不真切。

      梨陵幼稚却多慧,早看出来她不喜萧涉,于是提出要她装病重。

      “我以前觉得姐姐嫁给太子当太子妃就不错,但是太子这么对姐姐你,委实过分,浑似畜生。”

      推她挡刀的事儿,萧涉恬不知耻地如实相告喻家人。

      他是嗣君,推她又如何。

      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哪怕是要了他们喻家满门的命……

      梨陵攥紧棠陵手腕,“姐姐,你可绝不能答应嫁她。”

      生怕棠陵鬼迷心窍,会答应去做良娣。

      棠陵含蓄地笑笑,起誓她绝对不会再踏进那等见不着爹娘和姊妹的去处。
      .
      姐妹俩说了会儿话,棠陵问,“许国公府行凶的刺客抓住了吗。”

      梨陵摇头说她不知道。

      但有人知道。

      许国公夫人携着三小姐到府上探望,

      在后厅由她们的母亲喻夫人接待着。

      刺杀太子这等等同谋逆的大事发生在许国公府邸,

      为难许国公这六十一甲子的老头忙得焦头烂额。

      这会儿还跪在朝阳殿外等着陛下召见陈情。

      他家夫人和女儿则马不停蹄拜会喻家,

      等着整场刺杀唯一受伤的棠陵醒来。

      “他们家人倒挺会做人。”

      棠陵中肯地赞叹,“不愧是国公家,姿态谦卑,行止虔诚。有心人要拿他家的把柄,也得费心竭力。”

      若不是萧涉也在等着她醒过来,

      她倒是想即刻请许国公家三小姐一见。

      “那我去叫三小姐来见你?”

      梨陵守着棠陵,

      梨陵不叫丫鬟进来伺候,

      府上上下所有人一时半会儿还不知棠陵醒了。

      “那萧涉不也知道了。”

      纵然贵为太子,男人也不得擅入后院女眷闺房,

      但是棠陵一猜便能猜到依萧涉的性子,

      他想见她,就不会管她是不是疼得皮开肉绽,疼痛无比,也要请她出来会面。

      梨陵巧笑,“姐姐,我自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叫三小姐过来见你。”
      .
      棠陵床上等着,没受伤的那只手掖了掖被角。

      她翻个身子都会扯动伤口。

      只好仰躺着,闭眼休息。

      门被推开得很突兀,棠陵倏然睁眼,面露欣喜,旋即笑容僵滞。

      “你……”

      来人不是梨陵和许国公家三小姐。

      来的是萧涉。

      她搞不明白萧涉怎么闯进来的,爹爹呢,下人们呢,没有一个人看见他从前厅进了后院,她的卧房里吗。

      “你的情郎沈望升,非要为难梅盈为你出气。”

      “喻棠陵,他爱你,他爱你深入骨髓。”

      萧涉脸黑得像沉沉欲雪的天,牙关紧咬着,语调阴阳怪气。

      棠陵懵然,懵然一瞬,厌憎的情绪陡然代替一切,占据心扉。

      他推她去撞刺客,

      她昏倒了刚刚才醒,

      完全不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

      他便迫不及待地要找她算账了。

      棠陵本不想图费口舌和他辩驳,但还是忍不住说道:“殿下,小女被您推去撞刺客。”

      “昏迷至今,方才才醒。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您说沈望升为难武进侯家邱小姐。那您为什么不去斥骂沈望升,而非要对小女这个柔弱女子横加申斥。”

      “你以为孤没有骂过沈望升吗。”萧涉抬起胳膊,虚指窗外,“沈望升不要脸,打不倒,捶不烂。”

      “可他宝贝你啊。”

      “孤就是要斥责你。你难受了,孤就觉得狠狠地报复到了沈望升。”萧涉之坦荡,令棠陵目瞪口呆。

      从前,他可不会将话挑明了。

      直白得恨不能将每个字都掰细了喂给她听。

      萧涉的面色其实除了难看点,并未扭曲得丧心病狂那种程度。

      但棠陵的直觉是萧涉好像癫了。

      对,癫了。

      感觉他眼中有种疯狂的癫劲,像骤然一夜打击后不堪承受的疯子。

      至于吗。

      棠陵想不明白,前世虽然她跟沈望升好了,但他不是把他们全杀了。

      他还是堂堂的君王。

      一个废妃跟外戚私通的丑事,即使让他恼火,几天也就罢了。

      怎么会浓烈到烧灼他自己的理智,变得疯疯癫癫。

      棠陵觉得萧涉哪怕癫了,嗯,癫了就癫了,绝对不是因为自己跟沈望升。
      .
      “沈望升又怎么邱小姐了,我实不知。”棠陵希求萧涉为他解惑。

      总不能他胡来对她发了一通脾气,

      她却一无所知发生了什么。

      萧涉恨恨地哼一声,“你的好情郎,一定要把玉清观那点腌臜事情捅出去。”

      “他理清这些下三滥的,与孤无关。可他非要梅盈佐证,非要梅盈在大理寺上出头露面。”

      大赵民风开放,

      女子抛头露面并无不可。

      但女子见官,委实少得如凤毛麟角。

      不明就里的人一听说哪位女子见官,

      想当然便觉得她作风不正。

      这女子见官啊,就如瓜田李下,干净的也变成不干净的。

      就是在她昏迷的这几个时辰里,刺客被捉住,沈望升见缝插针,连玉清观的案子一并提调了。

      棠陵从话里听出纰漏,

      “邱小姐如果誓死不去大理寺,她堂堂武进侯爷的女儿,沈望升又能将她怎么样呢。”

      萧涉默了默,黑沉沉的表情里绽开一个冷冷笑意,

      “喻棠陵,孤前世就觉得你是聪明人。”

      “你说你上一世,为什么要犯下背叛孤这种蠢事?”

      沈望升头次去武进侯府敲门,邱侯爷拦着不让女儿去。

      这回儿邱梅盈在许国公府上,邱侯爷鞭长莫及。

      他请邱梅盈同去大理寺,她乐呵呵就去了。

      萧涉意欲阻拦,邱梅盈却满不在乎地道:“惩恶扬善是件好事。我早就想把玉清观和它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一道拔起。”

      萧涉悻悻地背过身,随她去了。

      心里却着起一丝阴火,煨在胸膛内,越燃越燥。

      他无意中到后院游廊,看见梨陵引着许国公家小姐,听见棠陵醒过来了。

      命下人暂且将这俩人扣住,

      他先到棠陵房中作威作福。

      棠陵无辜,介于他一直是这样不讲道理的,

      按下心头不快,“殿下,冤有头,债有主。”

      “沈望升叫你不痛快,那你应该去找沈望升。”

      “你说沈望升宝贝小女,可沈望升最爱的女人并不是小女。”

      “许国公家三小姐才是他前世的妻,他生生世世最爱的女人。”

      “殿下你要是为难三小姐,沈望升他才会痛彻心扉吧。”

      她没有心机祸水东引,只是如实陈述沈望升的心意。

      况且,许国公祖上是开国功臣,与国同休。

      许国公三朝元老,一年到头常常代天子祭祀。

      萧涉师出无名,更不可能对许国公下手,对三小姐不利。
      .
      萧涉眼睛眯了下眼睛,瞳眸里闪烁歹意已成般的精光。

      “喻棠陵,你真不失为毒妇。”他忽地就放声大笑,“好好好,虽然是招借刀杀人,但让沈望升不痛快的事,孤都会去做。”

      借刀,杀人?

      棠陵迷蒙,一时半会辨不清他的意思。

      他说要让沈望升不痛快,怎么个不痛快。

      偷偷派刺客去杀了许国公家的三小姐吗。

      今朝明摆着杀他的刺客,还没有审出一二来。

      他倒挺会举一反三,就要对沈望升的妻不利了。

      前世六年相处,她只觉得萧涉被权力腐蚀,越来越冷血,宛若一把锯子。

      冰冷、尖锐、无情无义,只会用锋利的锯齿啃噬底下人的命运。

      现在她察觉到萧涉疯了,

      平常的外表下潜藏着从里就外渗透了骨、血、肉的癫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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