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嵌合兽之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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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巨鹰如期起飞。
星梭升至宇宙，安德与维托瑞在舷窗前远远地打量那颗有重大研究意义的行星，讨论着和嵌合兽的战争会不会由此宣告终结。
“我以为崔格对前文明有兴趣的更多在文娱部分，没想到他连生物武器部分也有所了解。”安德不可思议道。
“哦，那倒不是。崔格对嵌合兽一点也不了解。”边上的维托瑞马上拆台，“对他来说，和嵌合兽有无关联不重要，反正都是前文明的一块拼图。”
闻言她又觉得疑惑：“那崔格之前那么激动……？”
“因为嵌合兽研究是比较大的一块拼图。”
维托瑞的比喻生动形象，安德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
就在此时，舷窗外的黑暗宇宙中，忽地激荡起一阵肉眼不可见的波纹，其源头就在巨鹰附近极近的距离。
‘哔——哔——哔——’
响亮到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整条廊道被不断闪烁的红灯覆盖。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星梭主人维托瑞与安德罗米亚都分外不解，前者正准备询问管家，一条通报响彻全舰。
“特级警报，检测到嵌合兽出没痕迹，请所有人员进入备战状态。特级警报，检测到嵌合兽出没痕迹，请所有人员进入备战状态……”
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循环播放，它完整地放完一遍后，安德罗米亚仍一脸茫然：“嵌合兽？这里？”
“嵌合兽怎么会闯到这里来？”维托瑞也忍不住皱眉，他拉住安德，“以防万一，我们先去星梭头部。”
他们所处的舷窗在双翼附近，而指挥室则在头部，期间隔着不短的距离。
所幸中间不需要全靠两腿赶路，有直达梯。此时先前被屏退的管家亚伯与维托瑞的侍从们尽数冲了过来，打算护送两位殿下去逃生舱，神色被紧张与焦急占据。
“殿下，快走！舰船即将启动跃迁模式，请集中到安全的地方！”
雌虫们对突如其来的警报同样摸不着头脑，但雷达不可能有错。
行星基站里的工作人员刚才也发来通知让他们迅速撤离，证实不可能发生的灾祸的确降临在此。
跃迁模式比星系航行模式更消耗能源，它作为非常规迁移系统，每次使用后都需要对全舰进行排查检修，像巨鹰这种实用性较低的民用星梭就更加难以承担跃迁的负载，不到最后关头不会轻易使用。
与此同时，跃迁也需要一定时间来准备。
“跃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撤离之际，安德还云里雾里。
这与她的年纪无关，年长几十岁的维托瑞持有相同的疑问。和杜特不同，他也是个会到处走动、离开中央星系去别处的雄虫，这艘星梭即为座驾，到达过联邦境内的许多星系，将不少精心挑选的石料与藏品运回收藏星。
然而即便是维托瑞，也从未遇见过此等情况。
六神无主地往狭长廊道尽头跑动，两人并未察觉，刚才他们观察行星的舷窗外，在视线移开后霎时冒出一个幽深的洞口，一对巨大无比的羊角从洞中以看似缓慢实则极快无比的速度穿来。
紧接着，从前往后分别探出青蛙般的头颅、鸟类的身体与甲龙的尾巴。
当它完整的躯体跨越过幽深的洞口来到这里时，安德与维托瑞仅仅走出了十步未到。
小雄虫随意一瞥，无意中捕捉到一副恐怖至极的场景。
比巨鹰还硕大的庞然巨物张开深渊似的扁口，伸出长舌卷住巨鹰尚未完全收起的左翼。全息影像般真实而又极具冲击的场面令安德瞬间被恐惧笼罩——巨鹰左翼，就是他们此刻身处的位置。
那巨大无比的舌头如子弹般发射，刚见时还在怪物口中蓄势待发，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然将巨鹰的翅膀撕裂。
机械的造物不会啼鸣，而安德罗米亚的脑海中则响起了她自己的尖叫。
“什、！”
巨大的撕扯力使得星梭发生倾斜，令快步在廊道上的几人无法保持平衡摔至墙面。侧边的舷窗变成了地板，被扶手膈了一记的维托瑞还来不及惊叫出声，就感到腰间传来钝痛。
幸好这点小磕小碰对虫族来说不碍事，他稳定住身体后没管其他，立刻转头寻找同伴。
“安德，安德！你还好吗！”
“我没事！”
雄虫的声音这辈子都没这么急切过，直到看见被扶手挡在旁边的小雄子正皱着脸起身，才稍微松了口气——但他松气得太早了。
跌倒的几人还未来得及站起，卷去左翼的怪物发现这不是好吃的食物，便恼怒了似的用长舌卷着它往星梭砸去。
它往下砸的动作不如刚才迅速，可茫茫宇宙中无人能阻止。
未等舰船的跃迁模式启动完毕，怪物就先将坚硬的飞船外壳砸开了口子，星梭一震，走廊上的几人都靠着地上的扶手才没被甩至半空。
豁口没波及到这条走廊，但报道星梭损毁的广播让几人内心俱是一沉。
“糟了！”清晰认知到当前情况的雌虫大喊，“殿下！快离开这里，廊道不能再待了！”
叫出这句话的同时，他也努力去够廊道的舱门，想提前为两位雄虫殿下打开通道。因上方开了个口子，廊道内依靠循环系统维持的氧气浓度逐渐下降，众人都感到胸闷气短，撤离之路的困难陡然上升。
尽管虫化能大副降低活动难度和氧气需求，可……他们现在面对的可是嵌合兽啊，虫化状态意味着更贴近原始虫族，而原始虫族的味道最容易吸引它们的注意，若这里只有他们几人也就算了，谁敢拿两位殿下的性命去赌。
“安德，快！”
维托瑞位于最前方，离舱门仅有几步之遥。但他没急着撤离，反而回过身向落后半步的安德罗米亚伸出手，将她拉到身边又推到前面。安德心知现在不是互相谦让的时候，接受朋友的好意，努力地踩着扶手上坡。
舱门对面的大厅连接着可以直达指挥室的电梯，到那里至少比继续待在豁了口子的走廊强多了。
此时，星梭又是一震。
怪物——或者说嵌合兽对虫族的灭杀本能铭刻在基因内，它感觉到这艘奇形怪状的东西里有自己需要消灭的东西，持着星梭左翼的舌头如食蚁兽舔舐蚁穴内的蚂蚁般，一下、一下地砸开星梭，期待着将营养丰富的小玩意全部卷进嘴里。
翼侧的缺口越来越大，安德他们头顶的天花板承受不住压力迸裂，强大的气流如龙卷风般将往外部吸，让本就艰难的逃生环境雪上加霜。
几人都必须牢牢地抓紧身下的扶手，方能保证勉强不被气流带出星梭，可也因此，斜上方的舱门几乎成了无法抵达之处，稍有不慎就会被吹走。
而嵌合兽离开幽深洞口后马上就移动到了星梭旁边，这时候落到宇宙中，和失去珊瑚礁保护的小鱼没有区别。
维托瑞的一位雌侍暗道不行，这样下去他们必死无疑。
左翼残缺会影响跃迁模式启动，现在依靠跃迁逃离已不可能。而这艘星梭并非战舰，即使成功启动战斗模式也不是这只嵌合兽的对手。星梭的缺口又正好就在他们边上，真打斗起来殃及雄虫殿下的可能性高到他不敢想象。
尽管有心以自身为诱饵，可问题就在于——他赴死，很大概率会让嵌合兽变得更强。
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雌侍最终只得继续向行星上的基地发送紧急救援信号，并大声喊道：“两位殿下坚持住！很快就会有人来分散它的注意力，我们趁那个时候立刻冲进舱门！”
裂口近在咫尺，压强差造成的空气喷流非同凡响，全靠虫族优秀的身体能力才坚持到现在也没被卷走。
周围行星上的军队没让他们等待太久，星梭尚且完好的广播系统将五支军舰已抵达支援的消息传来时，大家都不免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请所有人保持镇定，营救部队已登舰转移幸存人员。”
“幸好……”
维托瑞紧绷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点点。巨鹰的状态无法继续航行，等登上军舰，基本就安全了。作为星梭的设计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巨鹰为它的艺术性牺牲了多少性能。
不过收藏家大人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几艘军舰对嵌合兽的围攻令它不得不放开缠住的巨鹰，但它脑子也不笨。在被迫松开猎物前，它用强壮有力的锤头尾狠击在舰体上，只一下就把理论上坚固无比的星梭砸成两瓣。
而断裂之处，自然要属原先最薄弱的位置。
打开的舱门之中，安德罗米亚已能远远望见过来救援的人影。
可廊道崩裂的速度更快，顷刻之间，他们就几乎裸露在广袤无际的宇宙之中。断裂的舰船发出巨大的声响，本就陡峭的角度变得完全竖直。如此艰难的情况下，星梭依然努力地调整着内部的气压，而这种智能的自我调节，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失去的重力、急剧的风速与嵌合兽造成的巨大动静，使缀在裂处尾端的几人脱了手。虽包含维托瑞在内的几人及时重新抓住扶手，可随着星梭一分为二，墙壁的扶手也摇摇欲坠……
“维托！”
“殿下！”
随着几人惊呼，维托瑞握持的那一节扶手不堪重负，从舰体脱落。
灰发雄虫脸上的神情一瞬空白，他眼中倒映出好友安德惊慌失措的表情和伸出的手。
想说一句别担心，却被强风堵住了嘴。
他的雌侍目眦欲裂，顿时顾不得殿下不喜虫化和嵌合兽，丑陋的甲胄眨眼间覆盖全身，往墙上一蹬反身跳出星梭的断裂口要将雄虫带回来。可这位雌侍仅有B级，能够完全虫化，但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
他堪堪接住殿下，使出力气将其带回星梭。
然而虫化后的虫族比任何事物都更加接近原始虫族，纵使嵌合兽正面对几辆军舰的围剿稍有负伤，它也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这股死敌的气息，立刻便调头朝两人的方向吐出舌头。
强烈的危机感使背对嵌合兽的雌侍浑身一激灵，他本能地带着在真空环境中因未及时半虫化而呼吸困难的雄虫殿下偏斜方向，险而又险地躲开了擦身而过的巨大圆柱体。
雌侍甚至觉得自己触碰到了那舌头上恶心的粘液，可他现在没空想这个——因为舌头精准地插进星梭之中，与廊道仅有一米之隔。
容不得他多想。
无法完全虫化的虫族不能在宇宙中生存太久，即便那艘星梭基本已破败至此，维托瑞也只有到星梭内部才有活路。
是完全虫化的他快，还是将舌头从星梭中拔出来，再伸过去的嵌合兽快？
……很遗憾，答案是后者。
没能触发第二次危机预感的雌虫被嵌合兽青蛙般的舌头俘获，随着它再度击穿星梭而被撞到另一边。千钧一发之际，他将抱着的雄虫殿下抛向破碎的廊道，求援之声尚未出口，便听见甲胄碎裂声与星梭再添疮口的轰鸣。
来不及为逝去的雌侍悲痛，安德罗米亚瞪大了眼睛。
在真空中漂浮的雄虫面色痛苦，飘向廊道的轨迹被中途周遭的诸多瓦砾残垣改变，眼看着就要撞上布满粘液的粉色舌头。
“维托瑞！”
安德几乎没叫过友人的全名，已陷入半晕厥状态的收藏家也听不到这声呼喊。
比这更重要的现实是——除却以命将维托瑞换回的雌侍外，在场的其余四人中，再无能完全虫化的雌虫。
雌侍的惨状就在眼前，她不能让维托瑞也被嵌合兽袭击。若说甲胄碎裂的雌侍尚有微乎其微的生还可能，那么完全为人型的雄虫经受那样一击，恐怕会直接粉身碎骨变成肉泥。
在安德罗米亚的大脑思索并得出结论之前，她的身体先一步做出动作，仿照着刚才的雌侍一脚蹬墙进入了虚空。
随着身后强风的推进，人类的样貌从她身上褪去，如花朵般娇艳的纤细而又美丽的大虫左右挪移躲过乱石碎片，在飘浮的废墟中精准地以口器衔住昏迷飘浮之人的衣领，用尽力气将他甩进舱门里头。
维托瑞被巨大的力道直接甩到走廊电梯室，砸在墙面后反冲滚至另一处墙角，虽有受伤，但姑且脱离了最大的危机。
成功将友人扔回星梭的螳螂正要回去，只见将雌侍尸体收回嘴里咀嚼的嵌合兽动了尾巴。
“安德殿下！”几道雌虫的声音重合。
巨锤尾巴虽不如舌头灵活迅速，力道却不是后者可比拟的。
从未经过训练的雄虫即便依靠完全虫化，其反射神经也无法避开嵌合兽的攻击，它在虚空中偏转身体试图逃窜，却依然被粗糙的兽尾擦过后肢，剧烈的疼痛令螳螂发出一声凄厉的虫鸣。
星梭上幸存的几位雌虫也不好过，维托瑞的雌侍半虫化后竭力爬进舱门稳定住雄虫的身体，将他放进电梯运往更安全且有弹出功能的指挥室。
此时救援小组乘另一座电梯抵达，接收幸存者的同时，具备作战能力的几位也纷纷虫化准备前去协助安德。
……然而，在几位雌虫中，还有一名具备基因缺陷、等级低下，不会半虫化的人。
亚伯的体能甚至不及雄虫，在混乱的情况中坚持至此已是强弩之末。
维托瑞的雌侍之一有心带他一起爬上舱门舱门，可协助之手尚未紧握，兽尾的撞击便令亚伯没稳住身体。
灾厄重演，扶手脱落，与刚才的维托瑞一般流落到虚空之中。
在被迫彻底脱离星梭之前，脸部神情向来纹丝不动的雌虫还向被兽尾遮挡的另一边探望，企图在黑漆漆的宇宙中找到自己的主人。
有几名善于作战的雌虫帮忙引开注意，虫化的安德罗米亚终于能找到空隙返回星梭。被击伤的后肢还剧烈地疼痛着，严重拖慢了她在虚空里穿行的速度。那几位完全虫化的士兵以虫鸣告诉安德，须尽快回到星梭里解除虫化状态，她自然准备照做。
然而双眼瞥见无助漂浮在外侧的少年模样雌虫时，安德回去的行动一顿。
远征军尚未到来，驻扎在行星本地的军队没那么多顶级战力。他们要应付嵌合兽就已自顾不暇，哪还有空闲去管基因缺陷者的性命。
可他们无暇他顾，安德无法也视若无睹。
于是星梭舱门口的救援队眼睁睁地看着整个联邦最为重要的雄虫殿下，转身偏离轨迹，将同样因缺氧而昏迷的雌虫用前肢勾在腹下准备一块儿带回来。
“咩——”
羊角蛙首的嵌合兽叫声亦如羔羊，它被这些小虫子击伤了后背，鲜血染红了鸟身的羽毛。
随着这声不经由空气传播的音纹传向四周，与它身后相似的幽深洞口刹那间出现了大大小小数十个之多。它们吸力之大仿佛让行星也移动了几步，而就在洞口周围的虫族与军舰更加难逃一劫。
军舰有应对措施，临时启用跃迁模式移到了安全范围，完全虫化的虫子们就没那么幸运了。
捡起亚伯的安德罗米亚离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洞口不算近，若不曾负伤，这距离足够她逃出生天……
奈何腿上伤势，叫她拼尽全力，亦无法摆脱洞穴的引力。
“安德殿下——！”
惊慌的、尖利的、恐惧的呼唤咆哮，喉咙干涩到渗血，也无法表达这些救援队目睹这一切的心情。
有完全虫化之能的同伴都在与诡异洞口的引力抗争，他们这些留下来当后勤的，都是不能肉身来去虚空的低等级雌虫。有人甩出绳索，试图给离星梭还不算太远的安德一份力，可这根绳索没能到达逐渐远离的雄虫身边。
螳螂拼命挣扎，纤长的身姿在虚空中摆动，却依然徒劳无功地在救援队绝望的眼神中，携着管家一头栽进漆黑的虫洞。
旁边有顺利挣脱引力的完全虫化雌虫冲过来，他竭尽全力，在即将触摸到虫洞边缘的时刻——
它们凭空消失了。
有迁跃之能的嵌合兽、它所召唤的虫洞，与被吸入虫洞的虫族们全部消失在弥赛亚星系。
嘀嘀示警的雷达正以陡然沉默的姿态告诉所有剩余人员，他们在这一场总耗时不及五分钟的防卫战中，损失惨重。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嵌合兽之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