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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   仙棋在众人注视之中从容不迫地走到杨忆苦身边,把他扶起来。

      “虽然福来是外城,到底也算息戈域内,别忘了你们和青吉院的约定,没青吉院允许,不得在息戈擅自动权。”

      他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杨忆苦,神态是温和的,嘴里的话却冷冰冰,给人一种分裂的感觉。

      老太太作为陆婴手下,当然深知这条约定,原本没想把动静闹太大,偷偷摸摸做了,却没料到仙棋在这儿。

      “呵呵。”

      她用两声笑为自己拖延了几秒钟时间思考对策,“青吉院可以对五军都督府放火药炸有仙阁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为了帮他们隐瞒,宁愿把罪揽到皇室身上,对外称是禁军督造不力,如此,为何不能容忍不息公会一次?”

      仙棋松开杨忆苦,转身时拉了拉斗篷,让自己的眸子直视老太,“你说有仙阁是五军都督府炸的,可有证据?”

      此刻,数道火把光芒在院子里摇摆,明灭之间,仙棋眼中的阴鸷和严肃来回交替,一脸两面被火光照得清晰可见。

      而老太脸上本就不诚实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愠怒,这怒意也在火把光中无处遁形。

      双方隔着忽明忽暗的火光,都把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那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就因为没有确切证据,导致不息公会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每每提起此事,陆婴都气得直冷笑。

      如今代表青吉院的仙棋也学会了李敬仪的无赖,明摆着拉偏架,更叫不息公会愤怒。

      好在老太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瞥了眼百里蒙,心中暗暗审视夺度,藏好怒意,放缓语气对仙棋语重心长地说:“ 军师大人,你知道的,不息公会有不息公会的难处,陆副会长也是走投无路了。”

      仙棋阴沉沉的脸色终于有了几分明朗,嘴角也露出了满意微笑,“那当然,我理解,只是这些孩子从小在福来长大,恐怕习惯不了息戈内城的生活,副会长不过是想多要几个筹码用来制衡素觉主持,您看有没有别的解决方式?”

      老太太沉思片刻,道:“那就留在这里,不过不能离开这个小院,得让不息公会派人把守着,可行?”

      仙棋低眸想了想,目光转动看向杨忆苦,原本是想询问杨忆苦的意见,却发现杨忆苦双眼呆呆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面前那个试图拯救他的白衣姑娘的背影上,对仙棋为他争取来的结果毫不在意,就像压根儿没在听。

      “如此,也行。”

      仙棋只好按照自己的想法答应下来。

      虽说面儿上是不息公会的老太作出了退让、仙棋靠青吉院把控着主动权,但仙棋心里门儿清,此番退让只针对小利,在更大的利益和条件面前,整个青炤都要掂量掂量不息公会背后的主子——北荣国主的态度。

      因此,仙棋见好就收,没敢得寸进尺。

      而老太虽然搞定了仙棋,心里却还憋着一把火,于是话锋一转把矛头指向了那个白衣姑娘。

      “你还站在他们那边做什么!混账东西!还不过来!!”

      老太言辞暴躁,显然是拿那姑娘当出气筒了。

      姑娘垂眸低了低头,怯怯地走向老太。

      “等等!!”

      这时,杨忆苦从发呆中清醒,突然拉住白衣姑娘的手,不假思索用力一拽,把那姑娘生生拽了个转身。

      二人四目相接的瞬间,准备离开的老太收回了迈出去的脚,仙棋疑惑地盯住了杨忆苦拽着姑娘的手。

      山下江水悠悠,呼啦啦的水声像极了两颗碰撞的心发出的低吟,黑夜之中,闪着银色波光的浪花顺其自然荡进了两个人心里。

      在这安静对视的短短三秒钟里,杨忆苦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激动,脑袋就像膨胀到即将爆炸的锅炉,紧绷而火热。

      那姑娘皮肤白皙,五官小巧,鼻头一抹红晕渲开至两颊,可爱得像颗圆润的荔枝。

      杨忆苦双唇慢慢张开,眼神闪光,全然不曾发觉自己的痴态有多么尴尬。

      直到他目光微微下移,看见那姑娘的左脸下颌处刺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恶”字,这才恍然回神,急忙松开了姑娘的手臂。

      “谢,谢谢你。”

      他结结巴巴憋出三个字,说完后不敢再看那姑娘的眼睛。

      姑娘转头观察老太,发觉老太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因此没敢回应什么,低头走了。

      杨忆苦还想挽留,但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到嘴边咽了回去,眼珠子却直勾勾盯着那姑娘舍不得挪。

      仙棋在一旁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莫名感到不愉快,心里酸酸的。

      啪!

      “你刚刚为什么救他?!”

      姑娘走到老太身边,立刻吃了老太一记巴掌。

      但老太并没有打得很重,旁人眼里只是简单的教训,都算不上是惩罚。

      姑娘小声回道:“副会长交代了,我们此行重在收买人心,所以不能杀人。”

      老太闻言,揪着她的耳朵训斥道:“陆副会长还说若有顽强抵抗者,既杀一儆百以立威!你听话只听半句吗!!”

      “婆婆,对不起,我错了……”

      “哼,罚你领一队人看守在这里,不许休息!”

      “是……婆婆。”

      仙棋:???

      听见老太说要让那姑娘当领队看守鸳弄小院,杨忆苦的表情瞬间多云转晴,立刻扬起了笑脸,反观仙棋心生抵触情绪,脸上一万个不乐意。

      但这是不息公会的内务,仙棋无权干涉。

      见冲突解决,小千和张二郎急忙把杨忆苦拉到一旁询问状况,小朋友们也围了过去。

      知道真相后,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那个老太太是个坏家伙,竟然利用我们要挟素觉主持!太可恶了!!”

      “是不是只要我们在这里,素觉主持为了保护我们就不得不听从她们的吩咐?”

      “不行,我们必须想个法子,不能让素觉主持受制于人!”

      “那我们逃出去吧!!”

      杨忆苦无奈道:“没用的,他们把福来的入口都控制了,我们逃不出去。”

      小千若有所思,须臾,她提出:“我们可以找管大哥帮忙,他对福来码头了如指掌,或许他能想办法让我们从江上逃走!”

      张二郎:“好姊妹!真聪明!”

      杨忆苦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托着下巴一边思考一边说:“那我们现在只需要想法子见到管大哥。”

      连杨忆苦都同意了,九岁的沈轩却激动地站出来反对,“万一激怒不息公会怎么办?!这样会害了福来其他人!”

      众人闻言皆陷入犹豫。

      唯有杨忆苦看得比较开,安慰道:“先找管大哥商量,他是大人,一定比我们有主意。”

      张二郎:“管大哥每隔几天就会给我们送蔬菜食物来,等他来找我们吧。”

      小千:“嗯嗯。”

      仙棋瞧见他们在窃窃私语,识趣地没有靠近打扰,兀自回房间继续睡觉去了。

      经过一阵心惊动魄的小插曲后,隔壁孩子们变得格外安静,明明没有睡着,但躲在被窝里不敢出声。

      仙棋躺了好一会儿,等得快要睡着,却迟迟不见杨忆苦回屋。

      他只好重新披上斗篷,小心翼翼走出房门,朝篱笆外扫眼一打量,竟瞧见杨忆苦和那位白衣姑娘并肩坐在木栅栏边,面朝来福江,沐浴着月色,轻声低语悄悄话。

      仙棋忍不住眉头紧皱,轻手轻脚走过去,站在篱笆内侧,距离杨忆苦和白衣姑娘不远不近,刚好能听见二人讲话,又不会引起注意。

      杨忆苦:“对了,顾姑娘,你脸上的恶字是怎么回事?”

      仙棋翻了个白眼,心道:好嘛,已经知道人家叫什么了,你别问字啊,你该问人家多大了,家住哪里,父母尚在否,可有婚配,呵呵。

      顾柳:“这……”

      顾柳摸了摸左脸下颌处的刺字,微微偏身,试图把左脸转到杨忆苦看不见的方向,“这是刑罚。”

      杨忆苦对此一窍不通,诧异道:“刑罚就是在这么一张好看的脸上刺字吗?”

      顾柳下意识笑了笑,笑意褪去后却是更深沉的忧伤,“我是死刑犯,原本要被腰斩,幸得陆副会长怜悯,饶了我一命。 ”

      杨忆苦:“哦,所以你就给她打工了。”

      顾柳:“嗯。”

      杨忆苦:“你犯了什么罪?为何要受如此重的刑罚?”

      仙棋:笨蛋,该问的不问,不该问的偏要追根究底。

      听见杨忆苦这么不会讲话,仙棋得意窃喜。

      但令仙棋失望的是,顾柳并没有因此对杨忆苦不耐烦,反而倾肠倒腹。

      她把手放下,不再遮掩左脸上的刺字,对杨忆苦微微皱眉,伤心地说:“八年前,我杀了人。”

      杨忆苦愣着眨了眨眼睛,反应有些迟钝。

      仙棋虽早知道顾柳脸上被刺字是杀过人的缘故,但此刻听到她说事情发生在八年前,还是小小惊讶了一瞬。

      根据她如今的模样估算,八年前她才到及笄之年,小小年纪,还是个姑娘家,竟然就杀了人,怎不叫人唏嘘。

      顾柳则关注着杨忆苦的表情变化,眼中暗含期待。

      杨忆苦短暂怔愣过后,并没有太大反应,话音平淡如初,“能把一个斯斯文文的姑娘逼到这种地步,那一定是个罪该万死之人。”

      顾柳对杨忆苦的反应有些意外,沉默须臾才继续说:“不,他是个好人,经常用自己的私银接济庄户,对待工人十分和气,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善人,而且是他把年幼的我从青楼赎出来,将我扶养长大,还重金聘请镇上最好的师父教我琵琶和乐舞。”

      杨忆苦听后一脸疑惑,“所以你为什么杀他?”

      顾柳移开目光,低头望向山脚下的江面,“他养我是有目的的,等我第一次来月信他就会娶我,这是庄上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很小的时候就有人劝我,他们说老夫少妻是常有的事儿,这不丢人,这是他赐给我的恩德,要我懂得知恩图报。”

      杨忆苦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诧异,“听起来你并不愿意,为何不早早逃跑?”

      顾柳摇头道:“我没有银子,没有本事,除了会跳舞弹琴,什么也不会,我若逃走,恐怕会被人再次抓进青楼。”

      杨忆苦:“那你为什么不试着接受他?”

      顾柳又摇头,这次摇得很重,两只手不知不觉紧紧攥在了一起,“我没办法接受,我敬重他,早把他当父亲看待,一想到将来我们会成亲,我就难受,心痛,想死。”

      杨忆苦:“唔……”

      顾柳话音停顿片刻,两只手缓缓分离,“是……如你所想,我做了恶,杀了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其实罪该万死的人是我,可你知道吗,对我来说,用恩情绑架我让接受他,倒不如叫我一开始就烂在青楼,如果没有这份养育之恩,我反而能接受。”

      杨忆苦听完她的体己话,心绪复杂,但并没有纠结太多,短暂噤声后咧嘴笑道:“嗐呀,我没那么想,反正已经过去了,向前看啦,你现在跟着那个什么会长,挺威风的嘛,能领导这么多人看押我们呢,哈哈。”

      顾柳努力挤出苦笑,“谢谢你,已经很久没人听我说心里话了。”

      杨忆苦一转眼就变了心情,明明生了一副老成沧桑的嗓音,却总说着没心没肺的幼稚话,“是我该谢谢你才对,你救了我呢!”

      仙棋:她那小身板能救得了你?

      坐在房顶的百里蒙也在偷听,他靠内力放大听觉,听得比近处的仙棋还清楚。

      此刻百里蒙默默无了个大语,心道: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怎么不见你来谢我?

      顾柳对杨忆苦低头莞尔一笑,杨忆苦便傻笑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甚至娇羞地挠了挠后脑勺,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仙棋忍无可忍,用力踹了一脚篱笆。

      砰!

      仙棋这一脚下去,在无辜的百里蒙的耳朵里,像是有个近在耳边的炮仗突然爆炸,吓得他迅速捂住耳朵,一边拍耳朵一边连忙恢复正常听觉。

      顾柳和杨忆苦听见动静齐齐扭头朝篱笆后看,二人动作一致,就像一对相识许久分外默契的同心之人。

      而且对于仙棋莫名其妙发出的动静,二人还有着相同的困惑的表情。

      杨忆苦:“你干什么?”

      仙棋表面笑着,牙齿却快要被自己咬烂了,阴阳怪气地强势质问道:“你还睡不睡觉了?”

      杨忆苦没听出仙棋话里的火药味,理所当然回答道:“顾姑娘受罚看守我们不能休息,我要陪她。”

      仙棋藏在斗篷下的手不由自主捏成了拳头,“我再问你一遍,回不回来睡觉?”

      杨忆苦这下听出了仙棋此刻心里的烦躁,当即也不乐意了,更强硬地吼道:“我睡不睡觉关你屁事!”

      仙棋气得嘴都歪了,甩起斗篷转身就走。

      背后,杨忆苦对顾柳指了指仙棋,咕囔道:“你说他是不是莫名其妙?跟发神经似的。”

      仙棋听见这话,心头一愣,脚步随之停顿,恍然意识到,好像有些奇怪的情绪不能由得自己控制了。

      他后知后觉,心头自问道:我为什么生气?为什么不安?我在干什么……

      屋顶百里蒙目睹一切,无奈捂着额头小声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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