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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回京 ...

  •   “杨六哥,我问你,你们当家的看上去跟别的土匪不太一样,他原先是做什么营生的?”

      杨六嘴里衔了跟狗尾巴草,“我大哥从前是猎户出身,准头好,后来背上人命官司才当了土匪。”

      张蝉看着谭鹰的背影,问道:“他杀谁了?”

      “他妹夫。”

      张蝉怔了怔。

      杨六看了眼张蝉,“臭丫头,你知道为何凭你那几句话,我大哥就愿意帮你和那娘们吗?”

      “为什么?”

      张蝉也好奇,她在落梅山一次又一次试探,居然换来恶匪的退让。

      她也纳闷,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土匪。

      “因为你特像一人。”

      “像谁?”

      “谭大哥的亲妹子。”

      杨六看着马背上的谭鹰,悄声说:“那姑娘和你像极了,伶牙俐齿又好管不平事,一样的仗义。”

      “那谭鹰为什么要杀了他妹妹的丈夫?”

      “我大哥和她妹子命不好,父母早亡,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他在江湖上讨生活,生怕有一日就……”杨六顿了顿,“所以他托媒人,想为他妹妹说门好亲事。对方官宦出身,家世清白,又是个读书人,看着样样都好。双方成亲后不久,谭大哥放下心来,就去了外地谋生。谁知道没两年,那畜生腻味儿了,私纳了几个妾。”

      “后来谭姑娘有了身孕,可她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想着等孩子生下,就上报官府与那畜生和离。那畜生和他后院里的女人,都是不安分的主。他们生怕谭姑娘生下孩子,夫妻和离后分走家产,于是四处搬弄是非,说谭姑娘婚前不检点,企图将母子二人扫地出门。”

      “那谭鹰知晓此事吗?”

      “知道,谭姑娘的家书送往大哥的手中,他就赶了回去。”

      “那谭姑娘,后来怎么……”

      “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声,他们将谭姑娘逼得难以自处,刺激之下,谭姑娘出现了早产迹象。”

      “谭姑娘嫁人时年纪小,又是头胎,临盆那日,她难产,夫家不仅不找产婆大夫,还以她婚前失贞为借口,将她和腹中孩儿关进柴房,任他们母子自生自灭。大哥回了家乡,再见到谭姑娘的时候,已经是一尸两命。”

      “谭姑娘死的时候才十六岁,谭大哥杀了那个男人和他一院子的女人,给谭姑娘下葬以后,就被官府通缉,四处逃亡,最后落草为寇。”

      “这么些年,他心里最愧疚的就是谭姑娘。头天撞见你的那日,我们一行人上路前,他刚给他妹子上完香,估计是见你说话的语气和谭姑娘太像,所以才放你一马。”杨六叹了一声,“他会愿意帮你和广宁王妃,或许是你和谭姑娘年纪相仿,脾气相似,又恰巧见到广宁王妃难产。这大概就是,就是你们读书人说的那个什么生,什么情的。”

      “触景生情。”

      张蝉猜的不错,谭鹰是性情中人,如果不是被逼无奈,大抵不会走上这条路。

      她思索良久,暗暗想了个主意。

      *

      盛京城门下,谭鹰顺着张蝉的视线往远处瞧,可瞧半天也没瞧出什么名堂。

      “你这一脸傻样,愣愣站在这里看什么呢?”

      “我没来过盛京随便看看,你不会连这也要管吧?”张蝉回过神,她抬手放下帷帽上的薄纱。

      其实是她站在盛京的街上忽然有些恍惚,没曾想自己离开盛京已经一年有余,盛京城内仍和她走的那天一样毫无变化。

      半晌,她从袖中抽出一个纸信封,对谭鹰一行人道:“谭大哥,这是王妃的亲笔信,你将这封信交给府尹大人,他看了之后就会依照大周律例处理那批赃物,你和你那几个兄弟今后也不用再为了那点东西东躲西藏。”

      谭鹰挠了挠头,眼神里充满疑惑,“你连那批货是赃物都知道,不会是杨老六嘴快告诉你的吧?”

      杨六忙道:“不是我,我可什么都没说。”

      “和杨六哥没关系。”

      张蝉一笑,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这土匪就已经不打自招。

      “真是奇了怪了,薛姑娘不会你是狐狸成精,什么都知道。”杨六纳闷。

      “那天在落梅山上,你们搬东西,我不小心瞟了一眼,看见里面露出来的东西都是一些上等茶叶。”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土匪的反应,“那应该是你们准备倒卖到边境的吧?”

      谭鹰面色铁青,又听她云淡风轻地说:“大周律例里可是严禁民间百姓私自贩茶,若有违者,杖一百徒三年,若拘捕者则判斩立决。难怪在落梅山上,你会要我赶紧带你们下山,会那么担心荣正的兵找到你们,原来你们担心的不仅是自己的安危,还有那批私茶的安危。”

      “我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你这么个麻烦的人精。”

      张蝉得意地笑着,“我当你说这话是在夸我,不过谭大哥你一会还得谢我。”

      “怎么说?”

      她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大小和之前那封一样,“我把你们的事告诉了广宁王妃,王妃心善,说你们落草为寇也只是被逼无奈。”

      “所以这第二封信是我向王妃求来的举荐信。你们可以凭借这封信去京郊的卫军找负责兵募的曹参事,他见了这封信之后,会看在广宁王府的面子上,给你和你的兄弟在军营里谋个差事。”

      谭鹰几个人其实追溯起来也都是贫苦人家出生,各有各的不得已。

      如他所说,若非世道不好,谁会心甘情愿地当土匪。

      他们也想得官府收编谋份生存的差事,只是苦于没有门路,至于私茶贩卖,大抵也是想捞偏门搏一把。

      如今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不过有张蝉向广宁王妃求来的亲笔书,这伙人也算有新的出路。

      “谭大哥那日愿意救下怀有身孕的广宁王妃,想来也是忠义之辈。与其去做人人喊打的土匪,倒不如投身军中,保家卫国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将来挣个出路。”

      她担心谭鹰不愿意领这个情,又将信纸递近了些,“我祝谭大哥前程似锦,将来功成名就。”

      “薛蝉。”谭鹰离开前忽然唤住她。

      张蝉脚步顿住,眉头动了动。

      她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茫然,反应过来后又立刻换了神色。

      “怎么了?”

      看样子她还不习惯自己改的这个新名字。

      “来日你那未婚夫要敢不娶你,你就来找我,我定打到那小子肯娶你为止。”谭鹰的语气听上去倒是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这或许是他向张蝉道谢的一种独特的方式。

      “是啊,薛姑娘,盛京坏人多,你可得小心啊。”杨六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们。咱们相识一场,也是有缘,你就是我们的妹子,要是有什么难处,哥哥们指定给你出头。”

      张蝉莞尔,行了一礼,“那我就多谢各位哥哥的好意。”

      谭鹰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送走谭鹰一行人出城,张蝉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一想到自己的谎一个接着一个,她的心里稍稍有点不是滋味。

      她帮广宁王妃生产那日已经成了广宁王妃的救命恩人,如今广宁王妃刚经历生产身子需要大夫调理,她答应广宁王妃的请求暂时留在王府照顾她及其刚出生的孩子,对她来说也算在盛京有个短暂的住处。

      但她不能久留广宁王府,她要着手父亲的死因,要回去面对张家众人。

      从平州离开,回到盛京对她来说,仅仅只是开始。今后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一朝行差踏错,不仅牵连无辜,前头等着她的,说不定就是万劫不复。

      张蝉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街头的茶寮。

      起初她没打算停留,只是耳边忽然听见临街小桌上的几个人似乎在谈论着有关盛京皇宫里的事。

      靠坐在桌外的一位老者啜了一口茶水,“这十一皇子回京后,圣上突然为他加冠封王,只怕是在圣上的心里,那储君之位又要多一个备选了。”

      张蝉付给茶寮的小贩几个铜板,她讨了一碗茶,不动声色地落座在这群人的隔壁桌。

      “只是这十一皇子离开盛京那么久了,突然回来,在京中除了陛下和几个老臣,没几个人知道他究竟是何模样,又是何的品性,如若他真的成了储君,怕是难以服众。”

      张蝉捧着热茶,缓慢地喝着。

      她听见这几个人讨论的原来是那个常年隐居宫外的十一皇子。

      十一皇子现已回京,又被皇帝封为平王,想来他如今应该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孩童。

      民间没人见过这位平王的真实样貌,至于他是否真会按这些人所说卷入夺嫡纷争,张蝉并不感兴趣。

      谈到十一皇子,张蝉想起自己孩童时期和他曾有过交集。

      当年她答应替他画完的那副丹青在他离开盛京时,她没机会交到他的手中。

      那副丹青像和那盏朱雀灯应该还在放在侯府,只是不知道她离开之后,林氏会不会早就将她房间里的东西搬出去丢了。

      老者又道:“裕王一党一除,朝中还有几个能担大任的皇子?这十一皇子虽已经成年,可说到底身上还是有异族的血脉,眼下宫里的聂贵妃怀有龙裔,圣上说不定会将更多的心思放在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聂国公突然暴毙,太后寄全部的希望于贵妃身上,若是贵妃一举得男,将来的聂家必是如日中天。”

      聂国公暴毙……

      张蝉听见老者话中的关键,眸色一深,放下手中的茶盏。

      “聂国公暴毙是什么时候的事?”张蝉突然开口。

      “就前几日的事,姑娘怕不是盛京人,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连街边的八岁孩童都知道。”小贩为她又上了一壶茶。

      “既如此,如今聂家当家的人是谁?”张蝉唤住小贩,又塞了几枚铜板到他的手中。

      小贩笑嘻嘻地接下,“聂家原先的大公子聂延之前因倒卖药材一事已经死了,如今国公爷一走,聂家当家的自然是从前国公爷养在庄子里的外室所生的孩子,我记得叫,叫聂什么来着......”

      张蝉平静道:“聂桓。”

      小贩立即道:“对对对,就是这位聂桓,聂大人。现在聂家的事都由他说的算,他如今是朝中新贵,又是咱们圣上身边的大红人呢。”

      张蝉没想到聂桓离开平州后,短短数月聂国公就已经暴毙。

      一想到昔日在平州聂桓所做的那些事,以及临走之前他对她说的那些奇怪的话.....

      她烦躁地思索着,不晓得此人究竟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聂国公是因何缘故暴毙?”张蝉又塞了几枚铜板给那小贩。

      见张蝉愿意付钱打听消息,那小贩也不含糊,他道:“姑娘算是问对人了,我敢说这盛京城里那些王公贵族府中的秘闻,没谁比我的消息还灵通。”

      “那你快说。”张蝉看向他。

      小贩微微俯下身,低声道:“我有个在国公府打杂的兄弟,他说在二月初二那日,聂桓送贵妃归家省亲,当晚国公爷和聂大人在书房议事,直到天快亮,聂大人才离开书房,只是这这书房里的国公爷之后就再也没有踏出房门。”

      “听人说,等聂府的仆役发现时,老国公的尸身都硬了。”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这位聂大人杀了.....”

      “嘘。”那小贩突然紧张地冲她做了个噤声手势,他赶紧打断张蝉后面要问的话。

      他压低了声音,“这一没人证,二没物证,可不敢胡说,不然这诬陷朝廷命官的罪名落在我们这小老百姓的头上哪担当得起。”

      “国公爷的死因可有仵作验尸?”

      “自然是有,聂家发现国公爷突然暴毙就上报府尹,仵作验尸发现是国公爷早年操劳过度,患上了胸痹,平时缺少保养,邪风入体才病发归西的。”

      张蝉垂着眼,虽然以聂国公的年纪患上胸痹突然离世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一想到在此之前聂桓和聂国公曾一同议事,在聂桓走后,聂国公便暴毙身亡,而聂桓又顺理成章当上了聂家的掌权人。

      这当中也未免太巧了一些......

      跟小贩打听完消息,张蝉就离开茶寮回到王府。

      “张蝉。”

      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

      张蝉没曾想一抬眼就见到了自己从小到大最怕的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广宁王府?

      她垂首站在原地,余光见眼前的人神情严肃,紧张得连气都不敢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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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宝贝们不弃坑,本女子属于狗窝里藏不住剩馍,有多少就发多少,像头拉磨的老驴,磨一点,修一点(还剩10来章左右,快完结了,谢谢等待^_^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