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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少英的if线(八) ...

  •   “姜夔作为一个布衣,却要追求词风上的清刚醇雅,除了词这一词体的发展必然之外,跟他个人的性格、人生经历、人生追求是否有关?在这种追求之下写出来的词,是否因为过于向清雅靠拢而丧失了某些情感?他有没有出现过情感冲破理智,短暂地不追求清雅的时候?”

      叫过一声老师,这个博士想不读也不行了。但是柏阅冬没有要求他马上去上课读书,仍然把他留在家里,像闲聊一般地说几句。柏阅冬说完,把手里的浇花水壶递给他,自顾自剪了几片边缘发黄的叶子。

      耿少英接过水壶,全身都绷得很紧:“老师说的,我会去看书。”
      “嗯,”柏阅冬不甚在意,“看着看着就有想法了,我对姜夔了解不多,能给你的指导有限,只能说交流学习吧。”

      耿少英有点不知道怎么回这种话,以前易堂生都是直接下命令,今天干什么,明天干什么,而且哪里会说交流学习这样的话?他觉得陌生极了。

      没听到学生回答,柏阅冬扭过头去,笑问:“有压力?”
      “啊?哦,没有。”

      其实没有也是下意识的回答,根本没经过思考,过去的三年,易堂生从不允许他说有压力或是做不到。他已经忘记这个问题还有别的回答了。

      大概一周后,耿少英双手奉上了自己的学习成果——那是他针对柏阅冬上次提出的几个问题看书以后写出来的小文章。柏阅冬一开始还奇怪,怎么能这么快写出论文来?可是看了一会他就明白了,耿少英只是在帮他解决疑惑。

      他把文章放在一边:“我没有要求你写文章。”

      耿少英两手轻轻握成拳,似乎很紧张:“对不起,老师,我写得不好。”

      柏阅冬有点搞不清楚了:“我也没说你写得不好。以后不是正式的论文不用给我看的,也没必要形成文字,浪费时间,我觉得语言交流就很好,说说你的想法?”

      耿少英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他以前是直接交论文的,一般易堂生让他说说,就是认为他写得有问题,让他解释,当然他也不可能解释得让易堂生满意,所以解释过后就是脱裤子上椅子跪着,板子很快就会落下来。

      “我……对不起,老师,我……我看的书太少了……”
      “当然少,”柏阅冬笑了,“才一周,能看多少书?你看出了什么门道?”
      “对不起,老师,您打我吧。”

      柏阅冬蹙起了眉头,完全不能理解这个孩子为什么一直道歉,他并没有生气或者批评,但是小孩却一直很紧张。

      “少英,你这个样子,我们是没办法交流的,”柏阅冬严肃道,“抬起头,看着我。”

      耿少英眼睫毛一颤一颤的,慢慢抬起头看向老师,可一对上老师的目光,又立刻低下了头。

      “我说看着我!”

      耿少英肩膀一抖,再次畏畏缩缩地抬起头。

      柏阅冬几乎耐心尽失,但还是强忍着脾气:“少英,博士不是你这样读的,你要学着独立做研究。我上次提的几个问题只是你可以切入的研究点,你应该找到合适你自己的研究内容,而不是一味地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我需要人回答问题,我问青青就够了!另外,我不希望你每句话都在道歉请罚,如果你觉得自己做得不好,该罚,那就自己记着,该罚多少数目你自己决定,一周告诉我一次,我们集中处理,听明白了吗?”

      耿少英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柏阅冬带着一肚子气到了学院办公室,正愁没地方发呢,刘巍思打电话过来了。

      “我还没给你打呢,你还敢打过来!”

      刘巍思都不知道哪里招惹他了,声音里满是无辜:“谁又惹我们柏少爷不高兴了?”
      “少在这里给我装!”
      “我、我没怎么你吧……我又惹你了?”
      “你别以为我不记得了,当年我跟遂平吵架,你拉偏架……”
      “行了啊,多少年了,还记得呢!”刘巍思给他整不会了,“就那么一回。”

      柏阅冬冷哼一声:“就一回?那这回呢?”

      说到正事上了,刘巍思原本打电话来也是想问问耿少英的情况,听他这意思,是不大好?

      “我知道,少英在你那里给你添麻烦了,我这不是……”
      “不是这个问题!”柏阅冬果断打断了他,“我问你,他到底什么情况?你有没有跟我说实话?他绝对不是跟你大师兄闹掰了,情绪抑郁,不想读博士这么简单!”

      那头刘巍思好一会儿都没说话,柏阅冬便猜出来了,那孩子的情况比他知道的要复杂。

      也不怪刘巍思说一半瞒一半,一来少英确实是这么个情况,大方向没描述错,二来易堂生到底是他大师兄,总不能在别人面前说他的不是,只能笼笼统统,说他们师生翻脸了。

      “巍思,你跟我说实话,你大师兄对他做过什么?”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更长久的沉默。

      “巍思,如果你不告诉我……”
      “阅冬,”刘巍思忽然开口了,“少英的事,确实比我当初告诉你的要复杂,你现在问我,说明你已经看出端倪了,有些事,我想不用明说了。”
      “巍思,你不明说,我可能会用错方法。”

      那头长长地叹了声气,缓缓道:“少英,原本是我师兄理想的衣钵传人。我师兄对他期望很高,也很严厉,甚至、甚至用了一些羞辱性很强的方式……”
      “比如?”
      “比如……”刘巍思发现自己说不出口,想到那些事情,已经让他于心不忍,更何况再次复述。

      柏阅冬调整了一下情绪,道:“你知道的,脱裤子挨打还算不上什么羞辱。”

      是,在他们这样的教育方式里,挨打是家常便饭,不管是乖乖褪裤受罚还是被抓住绑起来抽,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是把一个孩子打得受不了躲到其他人家里呢?逼着孩子在别人面前下跪再打耳光呢?因为孩子伤好了就认为他没受罚要求其他人再次对他施罚呢?还有那些过分的苛责,文章里一个用得不对的标点符号,提问时一个回答不好的问题,甚至在开会或上课时一个不够严肃的表情,都会为他招来可能下不来床的狠打,还有一声声狠厉的斥责。

      “巍思,他才……”
      “他才二十二岁,”刘巍思哽咽了一下,“但是已经过了三年这样的日子。”

      柏阅冬揉揉眉心,忽然想起来那次开会严先生说的那句对不起,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他在你那里,怎么样?”
      “给我当保姆,天天帮我去幼儿园接小孩。”
      “你倒是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青青很喜欢他。”
      “也好,找点其他事给他做,也许会慢慢好起来。”
      “不会好的,巍思,”柏阅冬细细摸着自己受伤的眼睛,“你看我的眼睛,受过伤就不会好了,心里的伤也是一样的。我能够再次振作,也许他将来也可以,但这不是因为伤好了,是因为我们不追究了。如果我是他,我会一辈子恨你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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