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蛇饲养手册》金钩飘

37、37 挑衅 悄无声息

　　邀请共乘的计划失败，黎昭妍暂时停止了这种主动的示好行为。

　　现在还没到澜汐城，她也没必要操之过急。

　　事实上，她与顾衡几乎见不上面。每日，顾衡与沈青岚一同在前方探路，中午短暂歇息后，车队继续赶路。

　　一天下来，行程并不轻松。

　　雇佣来的修士大多是走惯此道的老手，却也是头一次碰上这样急躁的主事人。虽然没人敢明着抱怨，但私下里怨声载道。

　　休整期间，黎昭妍在车厢里便听到了外头的低声抱怨：

　　“从没见过这么怪的人，这不许，那不许！这么厉害他怎么不自己运？”

　　“那个女人，真是难缠得很。”

　　“九霄剑宗的，惹不起，咱们以后见着他们绕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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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昭妍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所乘的车撵在队伍靠后，和货物并排。每日的任务是检查车厢情况与货物封印。

　　相对来说，这是一份轻松点的活。

　　而顾衡显然对这次任务格外上心，每到休整时，他便与沈青岚一道勘察前路。沈青岚在这方面经验丰富，讲解时毫无保留。

　　“大概今晚，我们就能赶到这里。”她用灵光点出地图上的落脚点。

　　刚要用袖口拭额，顾衡却忽然递上一方手帕：“辛苦你了，阿岚。”

　　沈青岚一愣，随即浅笑接过。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顾衡比从前更体贴了些，似乎师父的那番话并未对他造成影响。

　　也许……他本就不在意师命，因为他喜欢的，一直都是自己。

　　这样想着，她心里更觉甜蜜。

　　不过，想到黎昭妍——

　　她故作随意地道：“阿衡，你已经连赶五日了，要是太累了，不如去阿妍那边休息片刻？她请你好几次，可能是有话想和你说。”

　　顾衡一口回绝，“若真有事，她会来找我。”

　　“倒也是，她没什么任务，哪里知道我们的辛苦。”

　　沈青岚轻描淡写地抱怨着，但却并没有迎来她想听到的赞成话。

　　“休息时间结束。”顾衡下令，要求小队的成员准备出发。

　　“这么快？”

　　“命都要累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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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岚站出来道：“大家别抱怨，毕竟拿人钱财。况且我们行程也快走完了，不想继续的，大可以离队。”

　　众人虽心有不满，却被她的话噎了回去。

　　“而且，我和顾师弟也很辛苦的，我们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人群中，一个小队长嗤笑一声。这女人倒是会说话，她没休息？分明是整个上午都躲在车厢里。

　　顾衡确认过灵兽无碍，便下令出发。

　　下午，车队行走到一半时，前方受阻，无法再向前。黎昭妍正在加固车厢的封印，感觉到车队停下来后，便让连猩去打探情况。

　　不过片刻，就有消息传来。

　　原来是前面出现了一个挡路的修士，说这座山是真人修炼的洞府，不允许通过。

　　“是个在此隐居的修士，脾气挺大。”

　　连猩倚着车厢，看黎昭妍一点点给车厢的阵法注入灵力。

　　她似乎很喜欢这样使用术法的时刻，动作格外轻柔仔细，怕破坏了原本阵法中的平衡。

　　他绿眸微黯，计算着她妖力的使用情况。

　　黎昭妍加固完所有的阵法后，来到了队伍的前面。

　　此刻，沈青岚正和雇佣的队长争吵。

　　“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地走，我们是九霄剑宗的弟子，凭他是什么狗屁玄寂真人，还想要我们让路不成?”

　　“你们行事不够光明磊落，现在还来教导我按照你的方式？”

　　那个队长显然也是动怒了，“此人脾气怪异，如果他真的出来阻挡我们，到时候都跑不了！别说是你，就是你们的宗主过来，也未必有用。”

　　“那时间呢?”沈青岚又提到了时间，“如果绕路，那我们之前的赶路时间都白费了。”

　　黎昭妍冷眼旁观，见顾衡始终眉头紧锁，听着两人争执却迟迟未做决断。

　　“听我的！什么土地不能踏，又不是踩在他身上！”沈青岚一把夺过鞭子跃上车撵，扬手一挥，车队便在鞭声中继续前行。

　　黎昭妍刚回到车内坐定，车帘还未完全垂落，暮色中便骤然响起一声惊叫。

　　连猩前去查探后回来，语带讥诮：“拉车的灵兽陷住了，眼下进退两难。”

　　黎昭妍瞥了他一眼，见他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你倒是一点也不急。”

　　连猩倚在车旁，懒洋洋地抖了抖衣袖上的灰尘，“殿下都沉得住气，我急什么？更何况——”

　　他偏头望向前方，“我看那沈青岚，怕是已经得罪了那位真人，一时半会走不了。”

　　“顾衡呢？”

　　“他去求情，”连猩唇角勾起一抹冷嘲，“连面都没见着，就被一掌挥了出来，衣衫都破了。”

　　说到此处，他低低笑出声。

　　暮色渐浓，四周陆续亮起篝火，映照着众人疲惫的脸。

　　连猩收回视线，“天色不早，殿下不如歇息。”

　　黎昭妍视线扫过周遭一张张疲惫的面孔，起身取出随身灵食，分发给周围面露倦色的修士。

　　一枚枚灵果在火光下泛着柔润光泽。

　　一名年长修士接过灵果，忽生感慨：“说起来，这位玄寂真人，与你们九霄剑宗渊源颇深。”

　　黎昭妍抬眸，凝神细听。

　　“当年首倡妖修联手封印魔族的，便是他。那时他还不是玄寂真人，只是个锋芒毕露的年轻剑修。”修士声音低沉下去，“可惜……传闻他后来爱上了一位妖族女子。”

　　“后来他叛出宗门，与妖族为伍，甚至代表妖族远赴赤土。”

　　一个修士，竟然代表妖族，这件事情确实听起来颇为奇特。

　　黎昭妍将手中一枚灵果抛给那修士，“后来呢？”

　　“后来……”修士摩挲着果子，叹道，“他从赤土归来便心智尽失，都说他没能熬过心魔侵蚀。”

　　火光跳跃，映得黎昭妍神情忽明忽暗。

　　原来是这样。

　　她侧头望了眼前方深沉的夜色。

　　“殿下，该休息了。”连猩再度轻声提醒。

　　黎昭妍掩口打了个哈欠，向众人略微点头招呼，便提起裙摆钻入了车厢。

　　连猩守在车外，听着周围断断续续的低语，得知顾衡的谈判并不顺利。

　　火堆哔剥作响。

　　忽然，他眼神微动，望向远处一个踟蹰徘徊的模糊身影。

　　他唇角一挑，勾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接着转身，毫不犹豫地掀开了帘子。

　　*

　　顾衡站在夜色中，胸口还有微微的钝痛。

　　他原本是想亲自向真人解释，可那位老者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此此刻他才惊觉，自己不仅高估了九霄剑宗的分量，更低估了沈青岚的鲁莽。

　　他该制止她的。

　　可那个时候，她那么笃定，连他也信了。

　　他走近营地，却意外发现众人虽有疲惫，气氛却还算平和，没有预想中的混乱。

　　询问后才知，竟是黎昭妍拿出灵食分发给众人，稳住了局面。

　　他怔在原地。

　　在他一贯的认知里，黎昭妍对此行并不上心，不过是随性游玩，等着别人扫清前路。

　　可此刻，当他这个名义上的领队陷入困境时，却是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扛起了这份他未曾意识到的责任。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夜风带着篝火的味道拂过面颊。远处，那辆属于黎昭妍的马车静静停在光影交界处，暖色的灯火从帘隙渗出，在寒夜里显得格外醒目。

　　脚步不自觉地移动，等他回过神时，已站在她的车厢前。

　　车厢内还亮着灯。

　　那是一盏暖色灵灯，灯火柔软地透过车帘，勾出一片恍惚的光影。

　　他正迟疑着是否出声，一阵风恰在此时拂过，帘角扬起——

　　他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入车内，瞳孔猛地一缩。

　　长榻上，黎昭妍以书覆面，似是睡着了。一截手腕自榻边垂下，静静悬在半空，肌肤在暖光下白得晃眼。

　　而连猩正单膝跪在榻前，低头凑近那截手腕。鼻尖几乎贴着她的脉搏。舌尖轻舔，动作亲密，甚至带着几分诡异的虔敬。

　　连猩？

　　榻上的少女指尖微动，声音带着随意：“快些，别磨蹭。”

　　连猩得了命令，獠齿从唇间缓缓显出，闪着寒光。
　　、
　　却在即将咬下那一刻，忽地顿住。

　　连猩的黑发微微一动，侧过头来，绿眸直直看向车门外。

　　夜风拂帘，那人影半隐在阴影之间，神色惊愕，似乎已被震住。

　　他没有丝毫避讳，反而将掌中手腕托得更高，齿尖在那片雪白的肌肤上暧昧地滑过，既像炫耀，又像示威。

　　他直直盯着顾衡，唇角缓缓勾起。

　　下一秒，他低头咬下。

　　当血气涌入口中，他唇边绽开一个缓慢而满足的笑，那源自本能的愉悦，几乎带着令人战栗的酥软。

　　顾衡猛地背过身，胸腔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同为男子，他岂会看不懂那眼神中的挑衅与占有。

　　他还以为有了婚约，有了她那日的话，也许，会有其他的出路。

　　此刻，那丝隐秘的妄念，被狠狠地撕开，露出血淋淋的真相。

　　他漆黑的眸子望向深夜，感到心中有某种东西轰然倒塌。一个更加深沉、更加冷硬的念头，在废墟中悄然滋生。

　　【好感度-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