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我行其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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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张以乐拜见翁主殿下。”张以乐将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
我正襟危坐于房中主位：“以乐，辛苦你带着云远和云起两姐妹着我令牌，将长安城中所有商铺中的粮米尽数购入，无论价格多少，皆由我新乐翁主府出。”
“翁主殿下，您许久未如此称呼过臣了。”张以乐怔怔的看着我。
我淡然的看着他：“此乃百姓危急存亡之秋，断不是你我说这般体己话的好时候。”
张以乐点头：“翁主说的是，臣这便就去办。”
“桃夭，”我在桃夭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我们此次携带的粮草与物资如今还剩多少？”
桃夭粗略盘算一番，答道：“若仅府中所用，半年足矣。”
我顿了顿在屋内缓缓踱步：“那便调出三分之二用于救助灾民。”
“可，”桃夭迟疑片刻，“可大王与娘娘那处……”
“阿婉，你尽管放手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阿母走进屋中牵起我的手轻轻拍了拍。
我紧皱眉头：“阿母，兹事体大，或会牵扯您与阿父，甚至会引得天家猜忌。”
阿母温柔的摇头：“阿婉，你只管顺应本心，至于其他的，孤与你阿父自会考量。再说，此事确也是关系着数万百姓的生死，孤猜想，如天家这般的明君，自会明了你之心意。”
“阿母，”我轻声唤道，伸手抱住阿母，“阿婉断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阿母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阿婉，你永远是孤与你阿父的骄傲，又怎会让我们失望呢？”
我的双眼中噙满泪水，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将快要滑落的泪水憋了回去。曾经，深受现代残酷现实鞭策的我，很少被家人当做过骄傲一般捧在手心去呵护，我也曾发奋图强去学习去找工作，最后却一再快要被击垮，可如今自我来到这陌生的世界与时代，我却发现家人之间竟能存在于这般真诚的信任与支持，也让我有一些难过。
阿母伸手替我将衣襟抚平整，却一眼瞧见了我通红的眼睛，又安慰道：“阿婉，如今你也是长大了，许多事要学会自己去做决定，不要因嘈杂的世俗而沉沦。你要永远记得，你是帝祉国最尊贵的新乐翁主，是阿父阿母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娘，也是大夏曾经叱咤风云的大司马大将军窦翊的亲外孙女，还是窦太皇太后的亲曾孙女，这所有的身份和一切，都能支撑你去做你任何你想做的事。哪怕在追寻本心的过程中阿婉受了什么苦难和委屈，阿父阿母都有能力将你护住，将你托起。阿母说这么多，也只希望孤的阿婉，能成为你自己想最成为的那个人，尽力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快去吧，阿婉，这长安城外的百姓需要你，这天下的万民也需要你。”
我转身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擦去，缓缓点头，翻身上马：“众将士听令，速速随本将军将物资送出城外，救济灾民，不得有任何延误！”
我勒住缰绳笑盈盈的与阿母挥挥手，与她告别。
阿母站在冬日极为罕见的暖阳下，眉眼弯弯之时满是欣慰与骄傲。
我曾听阿父说起，多年以前的阿母作为大将军嫡女，曾比我更加自由肆意，可如今的她，被诸侯王后身份与条条框框的宫规约束着，总是端着僵硬的架子，一刻也无法歇息。
可，或许她的心里，她更期盼着能拥有我此刻的生活，纵马驰骋，自由洒脱，所以才会想将世间的一切自由与不羁、美好与温柔都给了我。
“吁——”我于城门前勒紧缰绳，眉眼微低，举起腰牌大声道，“开城门！”
门前的士兵小跑着前来，抬头仔细瞧了瞧腰牌上的字迹，鞠了躬这才回到：“禀新乐翁主殿下，天家有旨，如今流民逃窜，瘟疫盛行，任何人未得圣旨不得随意进出城门，还请翁主殿下不要为难卑职了。”
张以乐高举圣旨：“翁主殿下奉天家圣旨出城，若因尔等耽搁，出了什么岔子，往后天家追责，各位可担得起？”
“这……”执勤的两位士兵对视片刻，拱手道，“原是天家旨意，还请翁主殿下与卫尉丞恕卑职疏忽。”
“将圣旨交于本官瞧瞧。”万俟靖生伸着懒腰缓缓走下城楼，随即慢悠悠的行至我面前。
张以乐一愣，我淡然笑着示意张以乐将圣旨递给万俟靖生，又道：“万俟侍郎入禁中受事，应是最识得天家字迹的，交于侍郎辨认自也是最合适的。”
万俟靖生冷笑一声，半耷拉着眼皮慵懒的展开圣旨，抬头之际却睁大眼睛满脸不解的扫了一眼我和张以乐：“我很好奇，二位是如何说服天家的？”
我低眸不屑的撇了一眼万俟敬声，微抬下巴，却不回万俟敬声的话。
张以乐一把夺回圣旨，轻轻卷好：“万俟侍郎既已瞧过了，是否应履职放行了？若是误了时辰受了责罚，可别怪本官未曾提醒。”
“放行。”万俟靖生抬手轻挥。
沉重的城门被十几个士兵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推开，城门外站在错愕的流民，待反应过来之时，他们便猛的朝城门奔来，没跑几步路，有些百姓却不受控制的歪歪斜斜倒下。
我翻身下马快步朝前一把抱住差点被挤倒的小女娘，我身后的玄甲兵训练有素的拦住了朝前的人群。
城门发出怪异的轰鸣随即开始慢慢关上，我转头，却见万俟靖生站在原地背着手微皱眉头不解的看向我，直到城门完全闭合，我见他，眼中仍旧满是疑惑。
或许他会好奇，满城贵胄，为何只有我不愿意留在城中享受锦衣玉食和荣华富贵？
也或许他会好奇，为什么沉默寡言，战无不胜的表兄会喜欢这样一位奇怪的女子？
罢了，众人纷纭，我只管对得起我的良心。
“阿父定是求了天家许久才得来这道旨意吧。”我缓缓站起身看向张以乐。
张以乐点头：“大王用二十万两黄金与你大兄改良的武器锻造技艺换来了这道圣旨，还请翁主殿下定要珍惜大王的良苦用心啊。”
我低下头沉默良久：“阿父这是将帝祉国和百姓的性命都交于我手上了。”
张以乐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眼前嘈杂而混乱的人群。
“或许，这是最好的决定。”
我的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阿仲，你怎么来了？”
“阿婉既能来，我为何不能来？”霍南仲跳下马背，手握缰绳牵着马朝我走来。
我笑着歪头，伸手去牵霍南仲的手：“我还以为……”
“阿婉以为什么？”霍南仲露出灿烂的微笑，又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此处人多，大多也都饿了许久了，我猜想，你所带的干粮与物资恐怕撑不了几日便就要告急，这便也从府中带了些送来，与你一同助这城外百姓渡过难关。”
“咳咳，”张以乐非常尴尬的背过身去，“此处还有许多百姓需要帮助，还请二位长话短说。”
我白了张以乐一眼，清了清嗓子，又用力的拍了拍手，大声道：“各位静一静！”
躁动的人群逐渐将目光投向我和霍南仲这处，我继续道：“吾乃帝祉国新乐翁主，吾旁边这位便就是此次击退匈奴，勇冠三军的冠军侯。我等深知天灾无情，诸位也因此流离失所，所以，我们二人今日奉天家之命带兵前来，帮助诸位渡过此次难关，还请诸位稍安勿躁，听从我等安排。至于粮草与物资，稍后也会一一分发到各位手中，定不会叫大家饿了肚子遭了苦的。”
人群之中有人高喊：“前些天，将我们关在这繁华的长安城外自生自灭的，是你们这群达官贵族，如今口口声声说要帮我们的也是你们，尔等喜怒无常，叫我们如何信服？”
“我们只管不负自己的良知，不负天下万民，至于信与不信，全在你们。”我平和的说道，转头看向张以乐。
张以乐也心领神会的带着手下前去两侧安营扎寨，赵破奴带着士兵则跟在桃夭一同将人群中的妇孺与老弱病残寻了出来，先将病患安置在特定的区域，后又将妇孺以家庭为单位安置在一起，而后，云远与云清带着阿显和侍从、侍女分别为妇孺分发物资与干粮，仆多则带兵将男子们都带去另一边安置，后又极为有序的将食物与御寒物资分发出去。
“告知所有人，从明日起每日卯时、午时和酉时施粥与干粮，救济期间此处不得闹事，不得乱窜或是偷鸡摸狗，若有惹事生非者，逐出营外自生自灭。”我坐在营帐拨弄着算盘核实着粮食与物资的数量。
桃夭与云远俯身，轻声道：“诺。”
我抬起头看向张以乐：“今日病患情况如何？”
张以乐背着手叹了口气：“回翁主殿下，冻伤者用了军中膏药大多开始有了好转，只是，营中因风寒和瘟疫感染者或有增多。”
我撑着头紧皱眉头：“此次瘟疫症状如何？”
“据微臣了解，此次瘟疫来势汹汹,感染者大多先是咳嗽或是鼻塞，多在深夜之时突然转变为高烧不止，更甚者或会陷入昏迷。”张以乐用手拖着下巴，愁容满面。
“咱出来的时候带大蒜了吗？”我好奇的问道。
“翁主难不成是饿了？不如，桃夭这便去叫人做些饭菜端来？”桃夭不解道。
我无语的叉腰道：“刚吃了午饭就饿你当你家翁主是那小猪是与不是？”
桃夭歪头：“那翁主为何突然提起大蒜呢？”
“自是有用处的，”我神神秘秘的说道，“若是有，便寻些来。”
“好叭。”桃夭点点头，带着云远出了营帐。
我伸了个懒腰，在云清的搀扶下颤巍巍的站起身，随后僵着身子惊慌道：“哦哟麻了麻了，不好，抽筋了！”
“咱军中又不是没有薄吏，翁主殿下何苦为难自己？”阿显匆匆上前几步与云清一起扶住我，又替我揉了揉抽筋的小腿。
我嘟囔着：“这不是粮草告急嘛，总得盘算着如何才能撑到大兄派来的物资与粮草呀！”
阿显无语的叹了口气：“那也不必忙得茶饭不思，四肢抽筋吧？”
我伸手轻轻拍了拍阿显的肩膀：“阿显这书读得多了说话怎么跟讲故事般有趣。”
“翁主殿下，您好歹珍惜珍惜自己的身子吧！”阿显生气的说道，“您若是再这般废寝忘食，只怕是这天灾还没过去，您便先累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