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切黑遇上恋爱脑》千樽醉

71、无心之言

　　此前徐锦棠只是在心中猜测，觉着此事应是另有隐情，或许京中真就那么巧，就趁着这几日出了条新的规矩也说不准，巡城司的人未必就是冲苏家来的。
　　可现下听到面前巡城司的人如此肆无忌惮，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众人的面，连个缘由也说不出就为难苏家人，浑然没将人当回事，她不再作他想。

　　眸中沉沉，冷笑一声，报上名去：“徐尚书，正是家父。我身侧这位，乃是孙尚书的亲孙女，孙云姑娘。”

　　这话犹如一瓢冷水，蓦然将面前人的气焰浇灭，巡城司的人焉巴下来，脸上红温还未消退，就已开始赔着笑道：“是小的有眼不识珠，原是两位尚书家的姑娘啊，当真失礼。”

　　立在一旁的苏沫听见这话，心里讶异他态度转变之快。
　　这是变脸呢？

　　眸光须臾间又落到徐锦棠身上，暗道——
　　果然在京城还是得抱条大腿才是啊，纵苏家内有金山银山，没人撑腰在这京城也得是被欺负的命啊。

　　谁料势利模样徐锦棠见得多了，她神色未变，冷脸盯着他一言不发。

　　那人心知徐锦棠今日是要给苏家撑腰的，他暗自叹了一口气。
　　其实这事也不出奇，徐尚书与景王一向交好，苏家既在赈灾一事上帮了景王一把，徐尚书留在京中照拂苏家家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毕竟一条绳上的蚂蚱嘛。

　　可这关系也进展得太快了吧？看这模样，这苏家即便只剩两位女眷留在京中也不是吃素的，竟让她们钻了空子，也不知是何时勾搭上的。
　　后面那苏姑娘已全然是与两位尚书之女打成一片，否则两位姑娘怎会公然站出来给她撑腰？

　　思前想后，那人抬眼瞅见徐锦棠的冷面，只好继续赔笑道：“误会，误会一场。”
　　若他答不出个缘由来，这苏家便刁难不得，那要说缘由....倒真是没有。

　　总不能说巡城司就是要与景王作对吧？这说是作对，其实他们也只是敢盯着一些小官员，以及像苏家这类无官爵在身，又与景王有一些亲近的门户，寻些麻烦，使些绊子。
　　等他们自个儿拐过弯来，寻上巡城司处暗暗问一嘴，届时巡城司的人再提点一两句，收些银钱，这样他们这些亲近景王的为了明哲保身，自然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而像夏侯将军、徐尚书这类能在朝中说得上话的，他这种巡城司小卒自是不敢招惹。只能将他们的一家子盯紧了，一旦发觉什么实打实的错处再赶回巡城司处禀告裴松大人，由裴松大人出面来收拾。
　　现下这情形，一无实打实的错处，二遇上不敢招惹的人，他这马威自是下不得了。

　　奈何徐锦棠不买账，“误会？方才那言之凿凿的把式，我瞧着不像误会啊，不若我们一同去巡城司处，到裴松大人跟前好好说道说道？”

　　一同去巡城司处？苏沫一惊，轻唤声“锦棠”，再凑上前去，低声在她耳畔急急说了句：“不可。”
　　若是拉扯到巡城司处，那免不得她这苦主也要随着去。
　　今日她本意是要出城来迎爹爹和阿兄回京的，城门前不许她停留，她还能走远些去迎，可若是要到巡城司处掰扯一番，还不知何时能脱身呢，届时才真真是误了事。

　　两位小娘子接头耳语落在巡城司小卒眼底，他揣测着此事大多是有转圜余地的，是以并不将徐锦棠的威胁话语放在眼里。
　　眼珠一转，他压下脊梁笑得谄媚，“瞧苏姑娘这架势，只怕是今日有要事吧？”

　　待苏沫下意识点头，他又端得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道：“那便是了，这还哪能让苏姑娘跑一趟巡城司呢？今日说到底都是小的冲撞了几位姑娘，原先是小的该死，认不出这下人是苏家的，才生了误会。”

　　徐锦棠自是顾及苏沫今日的要事，是以此时听巡城司的人咬定是误会，便也不追问了，冷哼一声道：“你说误会，那便是误会吧。”

　　这等高傲模样，那小卒瞧在眼中，自觉在几个姑娘跟前颜面扫地。
　　他心中不忿，在这片刻间几乎要绞尽这一生的脑汁，思忖着怎么才能找回场子。

　　终于，他笑了一声，脸面皱起来，摆出一副实诚模样。
　　看是好心告诉几人，实则有心要吓唬几人，将方才从将士听来的谣言拿出来说道：“几位姑娘有所不知，许是因豫州那边犯的水灾，前些日子有流民在城门处闹腾呢！”

　　流民？！
　　“一派胡言！谁与你说的，身在巡城司，连这等风言风语你也听入耳中去？”徐锦棠一扫先前平复下来的冷静神色，眉头紧锁，眸中含怒，沉声道。

　　景王殿下驻扎在豫州治水，若有流民徒步辗转几个州县，到了京城门外，这是多大的事！
　　朝中不会没有半点风声，事关景王，爹爹不可能不忧心，她更不会不知！这显然是有人故意造势，扰乱民心。

　　徐锦棠眉宇间有几分像她的父亲徐清元，恼火时更是一脸正气。
　　落在巡城司小卒眼中，莫名有些威压，除去落在眼中的副样貌，徐锦棠这话也将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他下意识就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说了：“徐姑娘可莫要当真啊，小的...小的也只是听旁人说的，方才在城门处，恰巧听几个守军说起，便记在了心里。说起来小的也是一片好心呐，想着想着京中多日没有灾情的消息，许是外头灾情严峻也说不准，又听旁人胡言乱语，这才对城外搭棚的苏家人起了心眼。”

　　那人说完之后顿了几息，恍然大悟——
　　他真是个人才呐，这不就能当他阻拦苏家的借口了吗！
　　于是他抬眼看了看苏沫，才接着道：“苏姑娘搭棚施粥自是好心，可...可若是真如他们所说，附近有流民的话，引得流民聚集，可不是好事啊！”

　　“放肆！你还说流民！何处有流民了？你是听何人说道的，与我细细说来！”徐锦棠又气又急，大家闺秀那沉着冷静的模样早就端不起来了。
　　“表姐莫气，他也是听人胡言的，豫州有景王治军，定不会使得流民乱窜，况且前几日....”孙云刚想说粮草的事，话未出口便被苏沫扯了扯袖子，才止住了嘴。
　　她望了一眼巡城司的人，噤声不语。

　　苏沫趁此时转移那人的注意力，笑道：“大人误会了，苏家并非在此搭棚施粥，而是今日我爹爹与阿兄回京，搭这棚子是让我自个儿在此处等候时能待得舒坦些罢了。”

　　巡城司的人顺驴下坡，先是与苏沫呵呵笑道：“误会一场，误会一场。”
　　又与徐锦棠讨好道：“说，自是要细细说的，小的也只是听得只言片语。那守军只说是他前日夜里，在城南门口值夜时，瞧到一队人在城外闹腾，王大公子恰巧从城外赶回，许是瞧那队人可怜吧，便将他们领走了。”

　　“领走？领到何处了？”徐锦棠眉心始终未曾舒展开，只觉得这事愈发不对劲了。
　　“许是领到王家在城郊的别苑了吧。”巡城司的人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见徐锦棠似乎当真了，垂下眸子沉思，他又忙道：“诶！徐姑娘...这话当真不得，只是小的自个儿猜的，猜的....哈哈哈”他越说越心虚，索性含糊笑几声。

　　他们这些大老爷们聚在一处便最爱吹牛胡诌，有时说着说着，假的便混着真的一道吐出来了，这话落在一群兄弟中还好，骗骗自己人便罢了。
　　可眼前这两个小娘子可不是能让他传些胡话的主啊，要是在他这听去些有的没的，届时当真了，回到家中与那两位尚书大人一说....
　　那那那...那过几日他便要被上头的裴松大人抓起来问话了。

　　想到此处，他已是全然软了身段，连言语间也染上哀求的意味，拱手作着揖道：“几位姑娘若是无事，小的便先走了，免得碍几位的眼。若是...若是家中大人问起此事，几位姑娘给个面子，莫要透露巡城司的名号可行？”

　　念他方才说事时实诚，又看在他此时言辞恳切，再者徐锦棠和孙云也不是计较的人，而苏沫呢？苏沫全仰仗徐锦棠和孙云才讨着好，自是看她们俩应不应允。
　　看着徐锦棠和孙云点头应下了，那巡城司的小卒才松了一口气，深深朝几人鞠一躬才转身逃走似的，大步跑回城门处了。

　　一旁的苏沫刚想点头，却瞧着那人一溜烟跑远了，只剩她待在徐锦棠和孙云身后愣愣的。
　　怎么回事？分明她还没点头呢！
　　她瘪嘴垂下头，盯着绣花鞋尖，转念一想—— 也是，方才听徐姑娘说，孙云的祖父亦是朝中大官，那巡城司小卒怕的也是她们回去将这此时说与自己父亲时，透露了巡城司的名号，让那小卒遭殃。
　　至于她嘛，她爹爹还管不了这么宽呢，她们一家子呐，只管经营好兴悦楼，每日吃香喝辣便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