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画》怀苍

26、忆.画 (26)

　　听着他们聊天，贺瑭没过多久就吃完了。他抽了张纸，看见手机收到了消息。

　　白梓发来的，信息简略：明天19:00，坊尘街。

　　不远，贺瑭也不是没有时间。

　　但他没有马上就回，而是盯着他的头像看了一阵。

　　那是一艘渔船，前面挂着一盏灯，在晦暗的夜里散发着微弱的光。

　　熄了屏，贺瑭听同学们说感觉差不多了，要回去了什么的。还有人建议要不要去看看电影，贺瑭没打算去，跟赵小轩说了声，去了超市。

　　从那边带出来一包猫粮，贺瑭绕了路，去了学校那边。

　　当然，进学校是不行的，贺瑭只能从小区里绕。

　　绕到了熟悉的操场边，贺瑭清了清嗓：“小花，小花？”

　　小三花白天是真不出来。贺瑭其实也不确定今天能不能见到它。但想起来了，就来喂喂。

　　喊了一会儿，贺瑭转头，发现那小猫竟然从后面慢慢跑来的。它的小短腿跑的不快，还有点害怕的样子。贺瑭蹲下来，耐心等它过来。

　　过来后，贺瑭摸了摸它的脑袋，倒了一点食物在地上。

　　小三花是不怕他，但它经常被路过的车吓一跳。贺瑭不知道它长大一点会不会不那么怕。

　　喂完猫，小三花还在他身边蹭来蹭去，不愿意走。可贺瑭是不能把它带回家的，本来父母就够忙了。

　　后来，他要走的时候，小三花还跟着他后面喵喵叫。贺瑭知道如果回头它还会继续跟。为了不让它发生意外，他跑了两步，越过拐角时，回头小猫已经看不见了。

　　他停了一会儿，才转头，拿出手机，回白梓：好。

　　*

　　坊尘街。

　　贺瑭不怎么来这里。

　　一是这里跟他的学校路不一样，二是没有朋友住在这里。

　　贺瑭去边上的小卖部开了一瓶水，付好钱转头看见白梓掀开帘子，也进来了。

　　看了一眼贺瑭手里的水，白梓转头去货架拿了一瓶一样的。

　　虽然白梓平时考试总拿第一，但贺瑭发现这个万年老一比自己矮半个头，平时一直被他用成绩压着的心难得好受了些。白梓倒是没怎么在意，拿了水后随口问：“晚饭吃了没？”

　　贺瑭下意识答：“吃了。”

　　“吃了也陪我吃。我忙活一天了都。”白梓掀开小卖部的帘子往外走，没忘带一下给贺瑭。

　　贺瑭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不都考完了吗还忙啥。内卷啊。

　　七拐八拐，白梓带着他去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餐厅，很熟练的点了几个菜。

　　贺瑭其实没吃饭，他看着也有点饿。白梓拿起筷子：“吃呗。你难道就坐对面看着我吃？多尴尬。我还特意多点了几道。”

　　贺瑭漠然了一会儿，拿起筷子：“谢谢啊。”

　　“谢啥。你这次有进步，谢你自己吧。”

　　贺瑭抬头：“成绩已经出来了？”

　　白梓倒是觉得成绩出不出来对自己影响不大：“当然，你也不看看那些老师有多卷。”

　　贺瑭的注意力并不在老师有没有批出来，他只想知道自己排在了年纪第多少名。

　　白梓似乎是看出了贺瑭在想什么，笑了一下：“你们美术生整体都还不错。我今天过去去帮老师排表了，你是班级第十一，年级第二十三。”

　　贺瑭的动作僵住了。

　　班级第十一，年级第二十三？

　　看错了吧……？二中的战斗力可不是那么低的。

　　白梓笑了声，夹了个菜：“假的，怎么可能。”

　　贺瑭没说话，也没再动筷。

　　白梓没有看他，只接着说：“你是班级第六，年级第十三。清醒点，我初中带你刷的题熬的夜都还在脑子里吧。”

　　当然在，贺瑭没有说话。

　　说到这，白梓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得。你要不要好好学，学我就教你。”

　　贺瑭还反应了一两秒。

　　刚刚不是还在说成绩吗？怎么就聊到这了。

　　不过不学是傻子。贺瑭不至于有一个成功的例子在眼前不去学。

　　但他更好奇的是白梓的分数。

　　现在想想，其实也没必要这么生疏。况且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终究是没那么有感觉。

　　所以也没必要了。当时都没有好好思考过，所以有什么好自己别扭的呢？到头来因为自己想不通、不理解，就把这段好好的友谊给拆了。得，贺瑭你也是真的行。

　　“所以……你考多少？”贺瑭没想到自己开口有点哑，咳了两声才好。

　　白梓往后一仰，露出了贺瑭之前从未见过的，散漫的笑。

　　“我啊。不还是老样子。”

　　当然是年一。

　　不然怎么称得上是二中神话？

　　“那你自己不好好学，想来教我？”贺瑭觉得有些好笑，他难得没控制住表情，看起来有些戏谑。

　　白梓挑眉：“看出来了，你初中语文没好好学？

　　“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懂？”

　　贺瑭当然懂。当时这种古文背的，那叫一个脑容量爆棚。只是他平时没怎么教过别人做题，都是自己解。白梓跟他相反，更是理解了古人总结出来的观点。

　　贺瑭看他一眼：“小心我后面天天来找你讲题，你作业都写不了。”

　　白梓看出来了他这句玩笑：“那你是退步了，每道题都不会。”

　　吃完饭，走出小店。贺瑭没打算久留。他对白梓点了下头，意识他先走。白梓挥了下手就当告别，转身沿着小路慢慢离开了。

　　贺瑭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回视线。他是想卷，可时间不够，也没有方法。死记硬背？但太花时间了。

　　不过也没事。下学期就分文理了。他早就定好了物化生，父母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他的爸妈啊……

　　今晚会回来吗？

　　*

　　最后的两天，除了评讲卷子也没什么内容。贺瑭是提前知道了排名，所以不惊讶。倒是赵小轩他们特别激动，一进校门就跑公告栏。

　　第一名还是那位，两个字明晃晃在上面印着。荣誉榜上面贴着的都是考的不错的学生，所以很多同学都围在那里看有没有自己。

　　“这个是按排名来排的啊。”赵小轩看着荣誉榜，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怎么看出来的……视线移到左上角那位人的名字，贺瑭就知道赵小轩为什么这么肯定了。

　　“不愧是咱二中学霸，隔壁班的理科战神都没有把他给压下去。”赵小轩再次感叹。但他们都知道，白梓还真没掉下去过。要不是知道白梓从小学就开始卷，每天那么晚睡觉什么的，贺瑭也是不信的。

　　谁的成功不是靠努力拼出来的。
　　剩下的几天就是讲评试卷和处理放假之前的各项内容。放学也是没有作业的，让住校生们倒是玩的爽。

　　贺瑭这几天没选择住校。他后来还是去找了白梓，而选择走读就是补课的代价。

　　其实白梓也没有教他什么，只给他拍了几本书让他去买。买完就带过来记着时间让他刷。

　　这几天要疯的人疯，要忙的人忙。贺瑭一刷题就是刷到转钟，一般到这个时间他再想刷白梓也不让了。

　　“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睡。”贺瑭瞥了眼白梓，对方面前摆着电脑打字。

　　不是聊天，好像是在写什么程序。

　　“这么晚了，你睡沙发去吧。每次来回跑，不折腾死你。”白梓视线没转，依旧盯着电脑屏幕，时不时写两条代码。

　　贺瑭没说好还是不好，而是有些好奇的盯着白梓的电脑。

　　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了这种东西？编程？

　　白梓看他还不走，终于给了他视线：“怎么？你也想学？”

　　还没等贺瑭说话，他就说：“别想了，好好画你的画去。反正我也不会教你。”

　　贺瑭：“。？”

　　说起画，这两天他都没动笔，主要是老湠也没布置作业。

　　“有纸吗？”

　　白梓抽了张白纸和铅笔给他：“懂你。”

　　贺瑭挑眉，没说什么。

　　房间又安静了下来，键盘的敲击声和纸笔摩擦的声音让人慢慢平静下来。贺瑭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关系又好像变成了初中那会儿。就算不完全是，也大差不差了。

　　贺瑭功底不错，一副速写花不了多长时间。但他刻意把速度放慢了，等白梓写完代码。

　　白梓合上电脑后，贺瑭也停下了笔。

　　四周更加安静，安静的有些不适应。

　　白梓移了一下椅子：“去吧。客厅有沙发，卫生间也有。也不算小，你洗完澡就将就一下。”

　　贺瑭站起来，揉了揉膝盖：“嗯好，谢了。”

　　门被掩上，白梓盯着门看了一会儿，将头埋进膝盖。

　　*

　　今天是真的寒假开始之前的最后一天了。今天放学，就有一个月可以不来这个学校了。

　　很多同学都约好了放学去玩。赵小轩本来也约着贺瑭出去，被要写作业为由拒绝了。

　　“行啊，开学第一次考试你不考个前五我跟你急。”

　　赵小轩当然想看自己的好兄弟排上前五。不仅他自豪，美术生们也都会觉得自己并不比那些学生们差。而且，贺瑭能找回之前的感觉，赵小轩自然是开心的。

　　在去白梓那边之前，贺瑭决定先去街边的画室待一会儿。那画室小，却是老板专门留给他的。

　　*

　　刚一进去，贺瑭就看见陈悦坐在接待处。他跟陈悦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陈悦盯着他走进去的背影，忽然收到一条消息。

　　白梓：陈老板，贺瑭在你那？

　　陈悦直接点开语音：你来吧，在的。

　　*

　　贺瑭掀开盖在画上的布，重新换了一张白纸，准备弄两下油画。
　　油画这东西，贺瑭不怎么弄。他以前没这资源，现在也大多用铅笔作画。

　　但美术生对这种东西都还是有一定天赋的。贺瑭认识陈悦后，平时没事就来他画室，也算是会一些。

　　握起画笔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尝试油画的场景。

　　初一还是初二那会儿他有些不记得了，但那天他送的生日礼物现在还放在他的抽屉里。

　　捏了捏笔杆，贺瑭落下一笔黄，轻声对自己说，

　　“别想了，好好画吧。”

　　*

　　在画室，贺瑭从来不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他才停下笔。

　　他盯着自己的画，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大脑有些放空，但他并没有刻意把自己拉回来。

　　坐了一会儿，他才拿了外套起身。看了眼手机，竟然已经七点多了。

　　贺瑭知道，他们这在冬天，七点天已经黑了。但他没把外套穿上，就开了门，任由冷空气席卷而来。

　　外面的温差让他清醒了些。贺瑭往前走了两步，脚步慢了下来，又停住了。

　　走廊没开灯，陈悦估计在大堂。可走道里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看不清脸。

　　那人靠的有些下滑，长腿搭在外面，似乎睡着了，没有动静。

　　让贺瑭停下的原因也不是他挡道了，而是贺瑭觉得他有点眼熟。

　　就像……

　　他不敢猜。

　　贺瑭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刚走近些，那人忽然动了。

　　还没等贺瑭说话，对方先开了口。

　　“出来了啊。”

　　白梓的声音有点哑，估计是冻的。他说完这句话咳了两声，腿往里缩了缩：“几点了？”

　　“七点半。”

　　白梓抬着头，脑子有点迟缓。他还没说话，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就砸在了他脸上。

　　“别发呆了，穿好去吃饭。”

　　将衣服掀开，白梓见贺瑭已经往大厅走了几步。他赶快将衣服穿上，追上贺瑭：“去我那儿吧，正好我妈寄了点东西来。”

　　贺瑭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白梓父母都在外地，早就没跟他一起住了。可许久未相处，他对白梓的记忆还停留在初中那会儿。

　　白梓已经走在了他前面，还哼着什么歌。他没太听清楚词，思绪也不在这了。

　　过了这么多个冬天，他错过了多少，亦或有多少还不知道的呢？

　　他也不清楚。

　　*

　　寒假是贺瑭难得能享受的一个完整的假期了。虽然只有一个月，但暑假的两个月他得有一个月待在学校安排的画室。这样一来，寒假和暑假就基本没什么不同了。

　　赵小轩寒假被父母带回了一趟老家。赵小轩还问了贺瑭去不去，顺便看看他爸妈。贺瑭提前给爸妈打过电话了，可听他们那边还忙，不让他回去。

　　“你真不回去啊？去看看父母什么的。”白梓已经听说了这状况，是赵小轩让他帮忙劝劝的。

　　贺瑭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不回了。我要是回去，那老两口又要忙活了。”

　　本来他父母就忙，后来说过年再来这边看看他，贺瑭也就觉得足够了。对他来说，在哪过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