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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无关紧要 ...

  •   一声低沉的厉喝止住了所有的喧嚣。

      酒液因摇晃溅出几滴,晕在袖口上,慕砚恒原本低垂的目光极其短暂的扫了一眼青容,那目光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一种青容从未见过的情绪。

      青容心头一凛,迅速垂下眼帘,避开了那道视线。

      她看不出慕砚恒的想法,但多多少少能察觉到慕砚恒此时的心情绝对不算美妙。

      时候未到,真是麻烦,事到如今,她只能暂且装聋作哑了。

      这短暂到近乎不存在的视线交汇,却清晰落入了旁边几位一直暗中留意的村妇眼中。

      张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珠子在慕砚恒和青容之间滴溜溜的转,满是疑惑,邻桌一个年轻媳妇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同伴,嘴巴朝青容的方向努了努,挤眉弄眼,意思不言而喻。

      不管气氛如何,大家伙还是乐意吃吃瓜的。

      本就有几分疑心的李婆子更是惊得站了起来:“哎哟,作孽啊,老王你个混球喝多了胡说什么!”

      王老七也意识到自己捅了篓子,酒意瞬间醒了大半,讪讪地缩了缩脖子,低头猛扒饭。

      沉默再次笼罩主桌,这一次,连最没眼力见的孩童都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压力,不敢再嬉闹。

      过了好一会儿,慕砚恒缓缓放下了悬在桌边的手,他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仿佛刚才的异样从未发生,那张俊美的脸上只剩下拒人千里的冷硬。

      “诸位慢用。”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迈步,玄色的身影在烛灯暖光与院外夜色的交界处顿了一瞬,衣袂微扬,随即彻底没入黑暗之中。

      “啧……”张婶看着那消失的背影,咂了咂嘴,凑到旁边人耳边,声音压得极低,“这俩真是师徒?瞧着怎么……不太对劲呢?”

      “就是就是。”另一个村妇同样压着嗓子,“春妮跑了他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可老王这话……像是戳到心窝子了。”

      “嘘!作死啊!别说了!”李婆子慌忙打断。

      皇族的人哪是她们可以嚼舌根的?若换个脾气不好的主,怕是当场就要把她们都抓起来!

      她担忧地看向僵坐在原地的青容:“小娘子,你……莫往心里去,老王他就是个浑人,说的话当不得真。”

      青容仿佛没听见那些刻意压低的议论,她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杯中残存的酒。

      慕砚恒的反应,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让人分不清是抵触,还是在乎。

      她心中原本的审视,渐渐沉淀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宴席终散,小院重归宁静,有种劫后余生的空旷感。李婆子老两口自是不敢再打扰,青容独自坐在石凳上出神,夜风微寒,月光如练。

      她指尖拨弄着之前在溪边编好的那只草蚱蜢,草茎在月色下泛着微弱的柔光。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而熟悉。

      慕砚恒停在她几步之外,月光勾勒出他颀长冷峻的身影,他没有靠近,保持了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回来了?”声音听不出情绪,更像是在刻意开场找话。

      青容没有回头:“嗯,师父还没歇息吗?”

      “你有事要问我。”

      这并非疑问,而是笃定的陈述。

      青容习惯了他率先发起攻势的样子,倒是应对从容:“师父怎的这么说?”

      “你不敢看我。”

      “师父不也一样吗?”

      慕砚恒顿住了。

      青容的声音平静得如同无波的古井,可这井太深太空旷,便令人望进去时不自觉心中发颤:“方才席间,师父为何不澄清?任由她们那般误会?”

      慕砚恒默然片刻。

      “无关紧要之人,何必多费唇舌。”

      青容终于缓缓侧过身,月光下,她的眼眸清澈,直直看向他。

      “无关紧要么?”她眉梢一挑,“那什么才紧要?是千机阁的杀阵?还是……”微微一顿,“还是这柳溪村短暂的烟火?”

      当真什么都不在乎的人……这些时日在她身边,又怎会出现如此多异样的反应。

      慕砚恒的眸光似乎沉了沉,但面上依旧冷硬:“这世上之事,于本君而言,皆无关紧要。”

      “是吗?”

      对峙间,青容缓缓起身,似乎因久坐的缘故,加上本身喝了酒,她的身形轻轻一晃。

      几乎是同一刹那。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

      青容抬眸,眼中带着一丝极浅的笑意:“看来……也不全然无关紧要?”

      慕砚恒一愣,意识到自己被戏耍,连忙松开了手,他迅速后退一步,重新拉开距离,声音比刚刚低哑了些。

      “夜凉,早些休息。”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大步流星走向厢房,然而刚走出两步,他身形却是一顿,仿佛才想起什么,背影在月光下略显僵硬。

      两人如今共处一室,这样的逃避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我尚有事务处理,你睡吧。”他又道。

      青容站在原地,手臂上那转瞬即逝的触感仿佛还在,她望向慕砚恒消失的方向,忍不住笑了笑。

      “还顺拐……”

      不过今晚房内应当就她一个人了,也算是……难得清净。

      柳溪村的喧嚣早已散去,只留下满院清辉。

      …

      “系统还是没动静吗?”

      “真没有。”鎏虹语气很肯定,“我这儿一切正常,半点提示的影子都没见到,要有的话,你肯定能感觉到。”

      青容眼角一抽:“那他这么大反应是为什么?劈柴把脑子劈劈叉了?”

      “……”

      识海中传来鎏虹一声极轻的低笑,随即语气转为认真:“说真的,我也觉得奇怪,仙尊今晚那些举动,怎么看都不像是对普通徒弟,这要是搁在话本子里,妥妥是情根深种不自知的男主啊。”

      “问题不就在这。”青容难得生出点挫败感,“难道这任务系统还带延迟的?或者……慕砚恒这人比较特殊,他的感情跟常人不一样,连你都检测不到?”

      “这个嘛……理论上不会,只要他动了心,哪怕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那种灵魂层面的波动是瞒不过我的,就像你靠近一团火,即使闭着眼,也能感觉到热浪扑面而来。”

      鎏虹顿了顿:“他现在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团被厚厚冰层包裹的……火光,但很混乱,很压抑,冰层太厚实了,那点暖意,还没透出来就会被冻熄,或者说,被他自己死死摁住了。”

      “摁住了?”青容咀嚼着这个词,想起慕砚恒最近种种异样的行为,尤其是靠近后又刻意的回避,“你是说,他可能……动心了,但他自己不愿意承认?或者说,他在拼命压制这种感情?”

      “可能吧。”鎏虹道,“容容,他这般人物,理智和自制力都强得可怕,即便察觉到自己心中有波澜,其第一反应估计也不是欣喜,而是惊惧。”

      他那些反常之举,与其解读为爱意的流露,不如说是他内心深处生出了令他极度排斥的情感,正在激烈撕扯着他的原则与意志,最终导致的失控。

      可这又说不通啊,鎏虹心底忍不住泛起一丝疑虑。

      即便慕砚恒真的生了情,同时又厌恶这份心动,他大可以选择避开,眼不见为净,何至于陷入如此激烈的矛盾之中?

      青容也敏锐捕捉到了其中的违和感:“即便如此,他的反应也太过激了吧?若换成我,我喜欢上一个我不该喜欢的人,大不了默默陪他一辈子,终生不宣之于口罢了,他这般自己跟自己较劲,图什么?图个心绞痛吗?”

      “可能,他们这种老铁树都是这样吧,心防筑得比天高,一朝情动,便是天崩地裂,连自己都容不下,不然你以为,为何他在仙界时便孑然一身,这一世也是个大龄单身汉?”

      “……”青容重重叹了口气,“这说的挺恐怖的,罢了,还是再试探一下吧,现在连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都摸不清,男人真是麻烦,让他动心本就难于登天,还得防着他自己亲手把那点火星子掐灭,这简直是……”

      这哪是给慕砚恒渡情劫?这是折腾她来了。

      她真想回去把司命用麻袋套起来揍一顿。

      鎏虹稍顿,带了些劝慰的意思:“其实容容你想,换言之,或许他此刻种种异常,恰恰印证他已经陷入了泥沼之中,而这个泥沼,极可能便是因你而生,只是,距离他从泥沼里爬出来,还缺一层捅破心防的契机,或者说,缺一个令他彻底臣服于本心,不再抗拒的瞬间。”

      青容沉默。

      所以,存在的另一个可能是,他并非没有感觉。

      恰恰相反。

      他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从而本能的筑起高墙,拼命抗拒。

      系统没有反应,是因为那份悸动被他自己桎梏,死死封禁于灵魂深处,尚未破茧而出。

      “所以。”青容缓缓抬起眼,眸光在昏暗中闪烁不定,“我的任务,其实不是让他喜欢我,而是……让他承认自己喜欢我?”

      “应该是这样,哎呀,容容,他已经有了这么大反应,其实在我看来,这场细水流长的同处,水已经够深了,流也够长了。”

      “是时候,该掀起风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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