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等捕猎者》玉承文

69、条件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响起。

　　楚烬走上前打开门入目看见乔宋姿态慵懒地倚靠在门框上，朝楚烬挥了挥手：“嗨，看到本美女开心吗？”

　　楚烬神色无比冷淡，开了门直接转身进房间又坐在电脑跟前。

　　“自己进来，把门带上。”

　　乔宋轻啧一声：“听听这语气，差点以为自己来到南极了。”

　　楚烬眼神紧盯着电脑屏幕，说：“今天晚上八点钟船会靠岸，我安排了人来接你，行李收拾好了吗？”

　　乔宋身体一下子站直了，冲着楚烬没好气问：“谁说我要回去了？”

　　楚烬还是连头都没抬一下，冷漠地说：“你没有选择。”

　　乔宋：“……”

　　乔宋阴阳怪气模仿楚烬的语气：“你没有选择～”

　　但很快乔宋又回归正常，拍了拍手说：“行吧，回去也行，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

　　乔宋慢悠悠走到楚烬身后，百无聊赖般看了眼楚烬的电脑画面，就这一眼乔宋立马不淡定了。

　　乔宋看清画面的那一刻猛然瞪大了眼，许久乔宋才连连咂嘴：“没想到啊，楚烬，你还搞这一套，看不出来你背地里这么闷骚？”

　　楚烬抬眸睨了眼乔宋，冷冷地来了一句：“闭嘴。”

　　乔宋并没有如楚烬所愿，还在调侃：“追人不成你上手段，明里比不过你还玩阴的，还真有老娘我当年的风范。”

　　楚烬：“……承让。”

　　乔宋也收起了嬉皮笑脸这一套，问：“需要我回去帮你接应一下吗？”

　　楚烬直接无情拒绝：“我这边自己会有安排，你回去老老实实给我上班。”

　　乔宋：“……”冷漠的上班族，逃脱不了的打工命。

　　**

　　当地标准时晚上八点，邮轮准时抵达岸边。

　　高跟鞋细长的后跟踩着甲板上发出嘀嗒声，行李箱跟随着脚步声不停滚动着，随后停住了。

　　乔宋优雅地摘下了脸上的墨镜，她环顾了圈四周，下一秒乔宋手用力一甩，猛地一跺脚，这一声引得路过的人不禁回头。

　　“该死的楚烬，说好的派了人来接我呢，人呢？”乔宋怒骂，“找人也不知道找靠谱点，还得我去找人，我……”

　　话音戛然而止，乔宋的行李箱被人自然地从手中接过，手背传来温热的来自手心温热干燥的温度，裸露在外的肩膀轻柔地覆盖上了一件还带着余温的毛呢外套，长款的男士版型几乎将整个纤细的身体从肩到脚包得严严实实。

　　与此同时，乔宋另一只被夜间冰寒的海风吹得发凉的右手也被一只大手熟练地握于手心之中，甚至那只手的指腹在握手时还在光滑的手背上摩挲了两下。

　　“别骂我弟了，我不用你来找我，只要你不会不想见我，我就永远都找得到你。”低沉的男声在虚无缥缈冷清的夜晚显得那么真实与深情。

　　乔宋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十分清晰地骤停了一瞬间。

　　乔宋动了动自己被抓住的那只手，毫不费力地从那只手的禁锢下挣脱出来，乔宋又抓住了那只手扣住，变成一个十指紧握的姿势。

　　乔宋侧过身去顺势一头埋进了一个宽大坚实的怀抱中，剩下一只自由的手环住了那人的腰，楚熠面对乔宋主动的靠近向来淡漠的眼神在瞬时间柔和下来并给予了回应。

　　“没有不想见你，一直都很想见你。”乔宋埋着头发出闷闷的声音。

　　楚熠把手轻放在乔宋的背后，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嗯。”

　　乔宋听到这声回应反而有些不乐意了，她从楚熠怀里抬起头，原本精心打理的头发蹭乱了几分，乔宋微皱着眉，美眸中表现出几分明显的不满，乔宋抬头看着楚熠质问道：“你是不是不信我说的？”

　　楚熠嘴角弧度深了一些，他伸手在乔宋头上不轻不重地揉了几下，说：“只要是你跟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

　　乔宋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楚熠眸光柔和闪烁，询问道：“有没有受伤？”

　　乔宋从楚熠怀里后退一步，在原地转了个圈：“你看，我能受什么伤？我就是临时起意想溜出来玩几天而已，又不是上战场，怎么可能会受伤？”

　　楚熠看着乔宋轻松的模样，没有戳破这些谎言，他知道她的性子，他也知道她的执着与追求，所以他不会为她设下重重屏障以此困住她，她本就该一生自由灿烂着。

　　于是楚熠只说：“无论你去哪里，记得要先保护自己，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只要你回头，你就能看见我。

　　**

　　楚烬一边掌握着手中的方向盘，一边紧盯着屏幕上不断移动着的红点。

　　电话铃声响起，楚烬点了下耳机，电话接通，另一边传来楚熠的声音：“给你准备的车拿到了吗？”

　　楚烬：“嗯，已经开上了，谢了，人你接上了吗？”

　　楚熠侧头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熟睡的乔宋，说：“嗯，接上了，她睡着了。”

　　楚烬：“那就行，回去后你把她看紧点，别让她到处乱跑，不然以她那遇火海都想跳一下的性子，难保会受伤。”

　　楚熠沉默几秒，说：“我知道了。”

　　楚烬：“嗯，这次我还要在这里办点事，可能短时间回不去邬城，等回来了我再去找你。”

　　楚熠闻言皱眉：“又是出任务吗？”

　　楚烬：“差不多，去调查一些事情。”

　　楚熠：“你一个人？”

　　“嗯。”楚烬言简意骇解释道，“只是去调查，人多了反而不方便。”

　　楚熠并没有丝毫松心，他知道他这个弟弟的性子，很多时候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楚烬你给我听好了，必须给我注意安全，如果这次你不能完完整整的好好回来，你就别想着再去当什么警察了。”

　　楚烬听着电话里一连串的训斥：“……”

　　“听到没有？”楚熠追问道。

　　楚烬轻叹了一口，车子转过一个左弯：“知道了，放心吧，我会完完整整回来的。”

　　电话里又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楚烬看了眼来电人，说：“我这里有个电话打进来了，待会儿再聊，挂了。”

　　楚烬挂断电话，又接通另一个电话：“喂，顾江。”

　　电话那头顾江回道：“你让我帮你做的事情我去做了，我联系了南口当地的警局，借用了下我爸的关系，所以即便如你所说，当地警局就算真与那些地下鼠有些什么勾当，看在我爸的面子上也不敢多造次，他们已经调出了一批警力随时等待指令派遣，你到时候有需要的话直接打电话准备两头接应就好。”

　　楚烬：“好，多谢了，但我还是得纠正你一点，那些多半已经不是地下鼠了，在几年前他们交易规模与领域早就超乎了我们的控制，那次剿灭行动也只是捣毁了他们的一个主窝点，现在他们只会更加膨胀。”

　　顾江沉默两三秒，随后打趣笑道：“凡事别想那么坏，越王勾践卧薪尝胆还要二十年呢，就算他们要翻土重来也还是要点时间。”

　　楚烬：“你倒是乐观，行了，现在有点不方便打电话，后面再聊。”

　　顾江：“好，如果在那里有其他需要，尽管联系我。”

　　楚烬：“嗯，麻烦了。”

　　顾江低沉地轻笑一声：“你应该谢的是我爸，不是我。”

　　楚烬闻言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车辆一边说：“无论你怎样认为自己，至少我完全相信你的能力。”

　　电话中久久安静。

　　楚烬对此只说了句：“我先挂了。”

　　“嗯。”

　　楚烬摁断电话，看了眼定位中已停止移动的定位，楚烬望着前方的道路，城市里夜景是一望无尽的灯光交错，脚下油门缓缓不停压低，外观普通陈旧的老型面包车在其中不断加速，穿梭于车流之中。

　　**

　　沉重压抑的大门从内侧向两边打开，伴随厚重的闷响声与门内倾斜出的灯光，尚存于人间真实的地狱缓缓展现于沈则随眼前。

　　恶魔在旁于耳边低语：“欢迎回家。”

　　沈则随看着面前屋内的景象——堪比好几个大型仓库体积的大厅，全面封闭的四周，天花板上的灯带散发着明亮而又压抑的光线。

　　大厅里四处留走的人无疑几乎全是同一种装束，惨白的隔离服将整个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白色口罩之上只有被隔离眼镜遮挡住的一双双冷漠死寂的眼睛。

　　两旁的一排排办公桌上堆满了各种文件，而几乎桌面上每份文件的右上角都粘贴着一张人像照片。

　　沈则随表情没有丝毫触动，只说：“所以我要的东西呢？”

　　宋扰：“不必那么着急，许久未归，不想好好参观下这里吗？”

　　沈则随面不改色地说：“有人把死亡当成归宿，如果按照这种观念来看，我的确是许久未归。”

　　宋扰：“我很赞同这种观点，只有不怕死才是走向最强者的唯一路径，不是吗？”

　　沈则随对此平静应答：“哦，所以原来你一直追求的作品是造出一个死人。”

　　宋扰面上不见任何恼色，但也彻底没了之前的那股伪装出来的柔和之色，许是已经伪装累了，哪怕嘴角一直沁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却只会让人感到更加冰冷：“当你拥有世间的顶级拟体形态，你就会发现除了你自己谁也杀死不了你。”

　　沈则随转头漠视着宋扰，问：“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你自己不想成为这个谁也杀不死的人？”

　　宋扰伸出一只手朝向沈则随，却被察觉到动作的沈则随立马蹙眉侧身躲开了。

　　宋扰悬在半空中的手微微一滞，随后又像是无事发生般重新调转了下方向：“别紧张，帮你拍拍灰而已。”说着宋扰轻轻在沈则随肩侧拍了两下。

　　沈则随默不作声地看了眼肩侧的手，眼底是一闪而过的警惕，而宋扰轻拍了两下沈则随的外套后又无比自然地收回了手。

　　宋扰转头看向大厅里的一切：“因为没有艺术家会希望自己成为作品，他们爱的只是创造这个过程，就像上帝喜欢创造人类，但上帝并不会让自己成为人类，就是这么个简单的道理。”

　　宋扰重新看向沈则随：“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吗？”

　　沈则随：“为什么？”

　　“因为你。”宋扰说这话时眼神目不转睛地望着沈则随，玻璃镜片上一晃而过的反射光线让这人眼里所有的情绪模糊不清，看不出真假，“我来到这里，只是因为你。”

　　宋扰继续往下说道：“在我原本的人生里我没有对任何事物产生任何情绪，因为我认为情感与追求于人类而言不过是累赘，不过我还是选择成为了一名医生，只因我认为人类唯一有用的东西就只有生命了。

　　“在我学医的时候，我很喜欢一句话，就是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着两条生命，一条生命名叫人类，另一条生命唤作为拟态。

　　“但我却认为人类不过只是一个用来伪装的躯壳罢了，并不能称之为真正的生命，人只有一条生命，那就是拟态，所以为了验证我的观点是正确的，我才选择了我当下的职业，一名精神科检测医生。

　　“最开始我并不在国内就职，我去了m国，因为那里的医院给我开了无数的诱惑，但我不是为了所谓的名利与财富，我想要的不过是更大的创造空间罢了，在我成为一名医生之后，我见过太多人的那副人类躯壳下的真实生命了，他们来找我的目的也很简单，让我帮助他们修复好他们的躯壳，可我并不想这么做，因为我觉得他们的真实拟态比他们外表那幅千篇一律的人类躯干要有趣得多，但我还是帮助他们恢复了完整的人类形态，无一失败。”

　　宋扰嘴角若隐若现的弧度彻底淡了下去：“没过多久，我拥有了名誉，财富，权力，可我也说过我不会对这些大多数一切事物产生任何多余的情绪，不过我偶尔也会感到些许的厌倦，这样的生活未免太过枯燥乏味，没过多久我接受到了一份邀请。

　　“至于具体邀请的什么，我相信你能猜到。”宋扰看着沈则随说，对方没有回应，也没在看着他，表情无所谓般淡然，似乎都没在用心听他叙述的话语。

　　对于沈则随的反应，宋扰没有感到任何不满，不受任何影响继续徐徐而谈：“他们给我的条件十分优厚，但他们也挺蠢的，既然他们会主动找上我，我便从不会缺这些东西，但我还是答应了他们的邀请，而我只提出了一个条件，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宋扰看着沈则随问。

　　沈则随依旧保持沉默，目光落在前方某一处，让人琢磨不透这人在想些什么。

　　宋扰眼神垂在沈则随侧脸，薄唇微张，吐出一个字：“你。”

　　此字一出，沈则随的上下睫毛迅速闭合了一下。

　　“你就是我唯一的条件。”宋扰说，“你知道吗？在遇见你之前我其实看过很多很多和你一样的实验体，本态属性等级各不相同，顶级的劣等的他们把所有的实验体都送到我面前任我挑选，但是没有一个值得打动我，就在我要拒绝的那一刻我看到了角落里的你。”

　　宋扰一只手在空中虚抬了一下，话语一顿，像是在期待着沈则随的回应，但是并没有得到。

　　宋扰举止自若收回了手，说：“于是我过往人生中最有意思的一幕发生了，我为了一个残次品留在了一个被众人称之为地狱的地方。”

　　沈则随听到宋扰说出的“残次品”三字眼睫晃动了一下，却没有继续为此过多纠结，也没有对这真心外表下的话语有着丝毫的触动。

　　“你之所以会选择留下来是因为你本身就有着喜欢将他人命运拿捏手中随意改造的恶趣味，你学医不是为了救人，只是为了方便自己能够更好的实现自己恶趣味的途径，你之所以会选择我是因为你觉得那时的我很像你，冷血、残酷、无情，不是吗？”沈则随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这一切的伪装。

　　宋扰的嘴角伴随着沈则随的话语扬起微小的弧度，随之愈深愈深，透露的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