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诡异世界讲道理》黎粥鹤

10、五号公寓楼（10）

　　下午三点半。

　　卧室，三人准时聚集筱清的显示屏前。
　　显示屏一片空白，还未检测到生命体。

　　卧室陷入沉寂，尴尬的气氛在蔓延。

　　方才将晞丝毫不给洛队留面子，直言不讳地指出洛尘一的状态，探讨便走入死局般停滞了下来。

　　筱清为他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她现在浑身不自在。

　　时间一分一秒，跟这寡言少语的二位在屏幕前盯了半个小时，显示屏终于出现变动——

　　一道红影缓缓靠近。

　　“快快快看……”筱清猛地吸了一口气，好像快要溺死的倒霉蛋终于得到了口救命的氧气。

　　红影慢慢从边缘放大，他的形状难以形容——很高，又很长，像是一个树干上挂着几根粗长的枝条。

　　他慢慢地向前走，整体出现在显示屏范围内，随后慢慢从显示屏另一侧消失。

　　筱清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那是什么怪物？！

　　将晞：“……母虫？”

　　洛尘一：“不是。”

　　“……”也就是说，这个虫巢里，除了母虫，还有一个长条怪。

　　长条怪从显示屏消失，接着大约四十分钟，再次出现在显示屏，回环往复。

　　三人就这么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地经过探测仪。

　　筱清眉心紧锁：“消毒杀菌时间……就是这只怪物出动的时间吗？他在做什么？”

　　“……巡逻。”将晞莫名地说。

　　筱清一怔，不明所以：“巡逻？巡逻领地吗？”她干笑两声。

　　洛尘一脊背挺拔，目光从显示屏移到将晞寡白的侧脸。

　　“巡逻，是工作的一项。”将晞喃喃自语，低下头，面露沉思。

　　将晞：“看看就知道了。”

　　“……看？”

　　——

　　下午四点三十分，将晞准时推开门，忽视房门新增的可疑爪痕，径直踱步到门口，眼睛贴向猫眼。

　　筱清吓得连忙追出来，见将晞只是从猫眼看，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

　　将晞回头，目光疑问。

　　筱清拍了拍胸口，不经意间瞄到洛尘一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啊这，也给洛队吓够呛。

　　堕化者趴着厨房门的窗户，直勾勾凝视他们。

　　筱清余光扫到，又吓一跳。不禁更佩服将晞的胆量。
　　和这样一个怪人生活，她居然还能适应？！

　　客厅渐渐静了下来，呼吸都变得轻缓。
　　将晞身体紧贴房门，眼睛顺着猫眼向外看。

　　大约十分钟，将晞捕捉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猫眼扭曲的视角下，身影逐渐靠近，在眼中放大——

　　如同蛮力拉长的皮条，他的躯体近乎顶到房顶，脊背佝偻，四肢长长地垂在地面。

　　将晞一时间没看见那怪物的头，找了一会才发现，他的脖子如橡皮泥一样拉长，从颈部流到后背，几乎垂到了脚底。

　　将晞被一束光晃了一下，怪物胸口处发射出一道光，亮得晃眼……将晞呼吸顿了顿，脑海中的猜测更加确定。

　　怪物巨大的显得累赘的身子拖着映在墙面的影子共行，缓缓接近524。

　　将晞降慢呼吸，目光全神贯注追随着他，到达524时，怪物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

　　垂在脚底的头颅转动一百八十度，抬了上来。

　　“您好——”隔着猫眼，空洞的眼窝与将晞对视。

　　与此同时，将晞清晰地看到了他被撑得已经看不出原样的衣服。

　　蓝色的上衣，白色的裤子。

　　……

　　询问声隔门传入：“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声音正常流畅，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客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将晞离开了门口，伴随门外的询问，坐到沙发上。

　　门外的声音正常的诡异：“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您好？”

　　“您在看我吧？”

　　“……！”筱清噤若寒蝉，头皮炸开般死死盯着门。
　　门外的存在，比屋内的堕化者要强烈数倍。

　　将晞无动于衷，直到门外的声音终于不再响起，走廊摩擦声窸窸窣窣，洛尘一问：“将晞，你看到了什么——”

　　“等等！将晞？！”筱清失声尖叫，她的眼瞳如镜子，倒映出将晞反常的行为。

　　在她的视角下，将晞突然站起身，几步走到房门处，拉开了门——

　　“！！！”

　　洛尘一下颔猛然绷紧，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明亮而安静的走廊里，清晰的“咔嚓”声响起。

　　四肢扭曲拉长的怪物已经走到走廊尽头，听到开门声，他停下前行的蠕动，垂落在脚底的眼睛向后望来——

　　肉眼果然比猫眼中看的清楚，将晞站直了身子，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将晞！”洛尘一从后拽住将晞的手腕，像是拉住一个细长的杆子。

　　将晞只感觉手臂传来强劲的拉力，错愕地被这力道拉向洛尘一身后。

　　“……”这下将晞只能看到洛尘一的后背。

　　“快回去！”声音从身前传来。

　　“……你回去！”将晞尝试挣脱。

　　长条怪的脑袋立了起来，直直顶上走廊顶部。他短短地说出两个字。

　　“虫、子。”

　　将晞愣了下，歪斜身子，试探与长条怪搭话：“您好？”

　　长条怪手臂如柳条，无情地甩了过来。

　　将晞快速拽了一下身前的洛尘一，没拽动。

　　手臂卷起一阵风劈到面前，洛尘一眼瞳泛起涟漪，从墨变蓝，逐渐晕染成银色。像是发出了一个终止的指令，甩在半空的手臂就那么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见证能力施展的将晞由衷赞叹道：“厉害！”

　　洛尘一没想到将晞还有时间夸奖他，“你快回去。”

　　将晞却说：“事实上，你打扰了我的计划。”
　　“我有事，想和他商量商量。”

　　洛尘一大脑空白下，将晞绕到他身前，怪物手臂再次抽来，洛尘一呼吸顿住，眼底纹路浮现——

　　“保护户主的安全，是物业应尽的义务。”

　　不大不小的声音好像在空气中无形写下一句规则。长条怪柔韧而粗长的手臂硬生生停住，凝滞在距离将晞半步不到的位置。

　　然而下一瞬，它的手臂在空中拐了个弯，直直甩向洛尘一。

　　扒在门口的筱清还没来得及惊奇，后背又吓出一层凉汗。

　　将晞纤薄的身影映入洛尘一眼帘，她往侧边走了一步，挡在他身前。

　　攻击再次停在半空。

　　“很好。”将晞轻声说。

　　“商量商量吧——”
　　“您的手电筒，能不能借我用用？”

　　“手电筒”几个字一出，好像触发了底层机制，物业头颅转动，快速蠕动靠近，四肢甩出爆破声，又生生停在将晞鼻尖。

　　“虫。子。”
　　“虫。子。”
　　“虫。子——”
　　机械的重复在走廊里回答，呢喃混着回响。

　　“好吧。”将晞轻轻叹一口气。转身反手拉住洛尘一，将他和自己塞回了524。

　　“砰”的一声，筱清快速关上了门。

　　“咚”的一下，门挨了重重的一击。

　　＊

　　这次，将晞看清了长条怪胸口光束的来源。
　　那是一个镶嵌在胸口、与胸膛的肉融合在一起的手电筒。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一声又一声撞击声砸着耳膜，筱清一头雾水地消化方才目睹的经历。

　　“将女士，刚才很危险，你知不知道？“洛尘一语气冷峻，他企图让将晞认识到其中的惊险。

　　“我不会有危险。”将晞坐回沙发，眼瞳平静。

　　她嗓音沙哑淡漠：“你不该挡在我面前。我是户主，你是客人。我在物业的保护范围内，而你——只在我的保护范围内。”

　　将晞早在显示屏中看到长条怪的身影，就猜测他身份便是物业唯一的工作人员。

　　从猫眼中的衣服进一步确认。

　　接着，将晞为检验物业在这种特殊的状态下还会不会以保护户主为先，打开门——

　　事实证明，异常状态下，他的第一指令是消灭一切出现在走廊的人。

　　将晞只好唤起他对户主应尽的保护义务。

　　将晞下巴抬起，看向似乎明白了将晞意图的洛尘一，和脸色苍白的筱清。

　　“外面的人，是物业。”

　　“我刚才建立了规则，物业不会攻击户主。”

　　“把母虫引下来，让异常状态的物业绊住母虫，然后我们去七层，拿到手电筒——这个方法，行不行？”

　　将晞低头轻咳两声。

　　——

　　将晞原本打算借物业的手电筒一用。
　　物业一直随身携带的手电筒十有八九便是物业服务中心的手电筒。
　　可惜对方不借。

　　规则限制下，物业或许不会伤害她，却也不会任她抢夺。
　　抢的难度不比正面刚母虫低多少。

　　只好实行另一种方案，由她来招惹母虫，在物业保护户主的规则下，让物业来救她，绊住母虫。

　　将晞的方法初闻只觉大胆，细细想来，的确是个出路。

　　为防止洛尘一堕化，他需要避免正面接触母虫。将晞的方案可以尽量避免与母虫交锋。

　　“物业通知中，一层不包含消毒杀菌，那么物业不会去一层，我们可以把位置定在二层。”将晞声音疲乏虚弱。

　　她发布了一条新规则，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胃里储存的食物瞬间被消化干净。

　　疲惫的将女士停下说话，休息了几个呼吸，继续说：“我们坐第二个电梯…咳咳咳……”

　　筱清忧心道：“将晞，你还好吗？”

　　将晞脊背弯曲，捂住口鼻，不停地咳嗽。洛尘一迅速倒出两粒药，接了水放在她面前。

　　将晞挪开手，筱清惊呼一声，快速抽纸，捂住她的鼻子。
　　将晞看见她手里鲜红一片。

　　洛尘一薄唇轻抿，端起水和药，喂到将晞唇边。
　　有人伺候将晞向来不推辞，就着洛尘一的手就喝了下去。
　　药效还是那么立竿见影，鼻血瞬间止住。

　　筱清：“将晞，你不能再用你的能力了。”

　　将晞：“我知道。”

　　她自己的身体她清楚，她状态很差，用药吊着，刚才的规则是她的极限。

　　主要是，她很饿。

　　饥饿感好似附骨之疽，一寸寸吞噬着她的血肉。
　　仿佛再得不到补充，她的身体就会崩塌、溃烂。

　　这也是她掂量自身可承受限制后，发布方才那条规则的原因。

　　她要快点出去。

　　立刻、马上。

　　将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