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人拍档》包包派送员

8、十楼

　　前往目的地小区的路上，她们特意按乔枝的要求，绕了个路往附近的市场走。
　　五、六块的新鲜香蕉乔枝看都不看，直奔水果摊摆在地上泡沫箱里，两块一斤的打折商品，一买就是三四斤，算完价格还不忘抹零。
　　跟在她身后的两人，一人身着正装爱说话，遇上谁都能聊上一聊。另一人则全程拿着块画板挥翰成风，那架势都没人敢靠近她周围半步。
　　就是这样奇怪的三人组，买完香蕉买火腿肠，最后还不忘买上一个铁面盆、一把香烛和四、五沓厚重的纸钱。
　　“能报销吗？”买到最后乔枝实在肉疼，忍不住问赵心语。
　　赵心语也是大方，说了句“包的”，就从包里抽了张五十元大钞递给乔枝，找回来的零钱也没要，说就当补贴她们今天的路费。

　　从菜市场一出来走了十几分钟，相当于再绕回到地铁站那边，她们就到了凶宅所在的小区。
　　“中介带人看房”，赵心语也是熟练，几句话就顺利让保安放了人。
　　最近赵心语来得勤，保安一看见她的脸，就知道她又要带人去看那间凶宅，而且这次还是两个那么年轻的孩子……保安放她们进小区时，眼神都多了几丝怜悯。
　　“话说回来，这个小区的环境是真不错。”
　　李可终于画完了手头的稿，闲下心来欣赏起周围的环境。
　　“绿化应该实打实有30%，周围有地铁、超商、学校，小区里还有配套的泳池、儿童乐园，看得出房价不低。”

　　“哎呀，感情还是位同行？”
　　“唉”，李可只能叹气，“曾经有份房地产的管培生机会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去干了万金油小美术，才懂得什么叫后悔。”
　　只是事到如今，再后悔也没有任何用。
　　李可看着别人的小区，心里想到的只有自己下个月到期的城中村。就连明天会如何，她都说不清。
　　“停一下，应该是这栋？”
　　走在面前的乔枝突然停了下来，她伸手护在李可面前。
　　面对她的提问，赵心语比了个大拇指，感叹有能力的神婆果然不用自己操心。

　　“剩下的符，画、画好了吗？”乔枝的脸色煞白，说话也不太利索，李可赶紧掏出画好的符交给她。
　　——噢，还真是眼睛特别水灵的天狗。乔枝拿到手上一看，发出感慨。
　　“对呀，它长得和猫很像，我是想着猫画的，原来它是小狗啊。”
　　李可说的是实话，毕竟参照图上的神兽就是一只白脑袋、长相乖巧，和猫咪感觉很像的小动物。
　　她本来就喜欢猫狗之类的小动物，所以画这张符的时候特别顺利，下笔不禁都温柔了许多。
　　于是等乔枝看到成品时，它就是这个样子。
　　“不知它出现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李可充满了对天狗的期待，乔枝沉思片刻，最终还是没泼她冷水，将符咒上的形象，会影响请灵出来的神兽能力这件事说出来。
　　“应该没事……总体上相像就行”，乔枝小声安慰自己，只希望接下来能平安无事。

　　“说起来，刚刚吃饭的时候，你临时加的那个简单需求我也画好了，要不要给你？”
　　李可想起来包里还有张几笔画完的符咒，刚要拿出来的时候，乔枝按了按她的手，对她说：“这个先不用，放在你这里，等下你照顾好自己。”
　　行……吧，李可将包里的本子重新放好后，腾出手狠狠敲了一下乔枝的头。
　　“装什么酷呢，你的手明明都在抖，胆量还不如我！害怕，就老老实实说出来。”
　　李可的话刚落音，乔枝的表情瞬间就垮了下来，哭丧着一张脸抱住她的胳膊。
　　“这栋楼好凶，我、我真的好害怕，我不想干这行了，但是不干这行我又吃不起饭，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好想回家。”
　　“如果真的不想干，我们就回去。如果觉得还能坚持，就上楼看一眼再做决定。”
　　“看一眼的话，应该还可以”，乔枝说得很小声，但李可还是听到了她呢喃着的下一句话，“这个月怎么都得赚点钱，不然都没办法请你做我拍档。”

　　心里某根柔软的弦被拨动了一下，李可深吸一口气，狠咬着牙大步往前面走。
　　“跟在我后面就行，我带你走！”
　　乔枝抱得很紧，这连带着李可都很紧张。
　　但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无论如何，她都要硬着头皮做到。
　　与此同时，已经刷开了一楼大堂门卡，站在电梯边的赵心语微笑着看向她们。
　　——从刚才起，这两个人就哆哆嗦嗦地，往前挪动不超过三米。
　　自己是不是找错帮手了啊？
　　赵心语对自己的职业眼光第一次产生怀疑。

　　她们三个像开火车似的，一个接一个踱步进电梯。
　　临关门前，有位中年女士带着她年迈的母亲赶了过来，李可眼疾手快，伸出手指帮忙戳了下开门键。
　　“谢谢，帮忙按下十一楼”，李可点点头，随后看向赵心语问她要去哪层。
　　赵心语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将10和11这两个数字都按亮。
　　于是，李可注意到。
　　几乎在一瞬间里，那对母女的表情就从感谢变成了恐惧、嫌弃。
　　电梯到十楼的时候，那对母女仍然缩在电梯角落不愿靠近，关门前李可还听见她们窃窃私语：“怎么又是那个十楼，遇见她们真倒霉！”

　　“你们十楼这间凶宅还真是声名远扬。”
　　李可随意的吐槽没人接话，胳膊上被乔枝拉扯的力度却大了些。
　　她转过头去，只见乔枝脸色煞白，望着通往右侧的那条通道浑身发抖，眼里看着还有泪花。
　　就连刚才还淡定自若的赵心语，现在都脸色不佳。
　　“往那边走？”李可像安抚小动物似的摸了摸乔枝的额头，异常温柔的动作，让乔枝诧异地睁大眼睛望着她。
　　“嗯……应该是往右边走，再左转那户”，乔枝整个人都弯着腰，几乎将脸贴在她的后背。

　　“是的，小乔说得没错。不过小李，你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吗？”
　　站在最右边的赵心语略感困惑。
　　即便有青耕庇护，每次来这里的时候，她也会明显感觉身体很重。但眼前的李可明明没有庇护，看着却什么事都没有，属实奇怪。
　　“啊？”这回轮到李可奇怪了，因为她确实没感到什么不适。
　　这阵子她遇到的最邪门的事，就是在商场那次，亲眼看见青面獠牙的男鬼，那次是真的把她吓得魂都要飞了出来。
　　但除此之外，就算到了现在——她虽然另外两人的反应心里毛毛的，可实际上，她的确没有感觉到什么东西……
　　“也许因为我是唯物主义者，心里充满正道的光？”

　　……？
　　沉默的楼道内，乔枝首先笑喷了出来。
　　说好笑本来并不好笑，可偏偏是在这种环境里，李可还要一本正经地解释
　　，就让整件事显得非常好笑。
　　赵心语也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同样也不是觉得笑话有多好笑，只是觉得眼前的两人很有趣。
　　脚下的路终于有所缩短，她们走向目的地，那道右侧的走廊向左转弯的门。
　　“咔。”
　　她们刚走没几步，开门的声音突然传来，三人都忍不住背后一凉。三人立刻顺着声音看过去，正好同凶宅对面那户邻居打了个照面。
　　邻居是个年轻女孩，手提一袋垃圾看起来正准备出门，然而对上视线的一刻，她就立刻缩回房间，用力将门一关。

　　“看得出来，整栋楼都讨厌十楼，十楼的人尤其不待见这一户。”李可略感唏嘘。
　　“正常的，干我这行遇得多了”，赵心语没有反驳，“大家都是辛辛苦苦，甚至还动了杠杆买下的房子，遇到这种事，论谁都不会开心。”
　　赵心语走向门牌号为1003的房子，输入密码后，门锁传来“滴滴滴”的声音，随即咔哒一声解锁。
　　“那么，小乔和小李，交给你们了。”她让开半个身位让她们得以看到内部。
　　同时，即使是感知力超弱的李可，也明显察觉到一阵寒冷的风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吹得她们的头发几乎朝天。

　　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乔枝已经朝着房子里面拜了三拜，随后马上掏出红胶袋里的香烛，点了三根立在地上。
　　礼数到位，房子的风声虽然不断，却也没把烛火熄灭。
　　见这个阵势，乔枝赶紧把铁面盆放在地上，开始往盘里点纸钱。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有怪莫怪各自相安……”
　　乔枝就这么边念叨边烧纸钱，说来也是奇怪，两沓纸钱下去，屋子里那阵阴风真的消停了下来。
　　见屋内的动静小了不少，乔枝把纸钱交给李可，让她别进屋，就在门口持续不断地继续烧。
　　“如果那三根香烛熄了，赶紧告诉我，只熄了一根也要说。”
　　简单交代完，乔枝从自己原本携带的包里拿出来一捆线。表面看平平无奇，唯有在烛光下，才能看到这捆线的表面有些反光的亮粉。

　　乔枝点点头，赵心语随即绕过烛火进入门内。
　　有青耕的庇佑，赵心语哪怕有些发怵，也能壮着胆子往里面走。
　　但乔枝没这个保护，进门之后她就被房子里的寒气冻得发抖。明明现在是夏天，窗帘也都没拉上，阳光却透不进来半点，屋子里就是昏暗得不行。
　　地上有不少纸灰碎屑，看得出来此前的确请过不少人来看事，但看这状况怕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外，还激怒了屋子里的鬼，才会让室内冷得过分。
　　“有怪莫怪、有怪莫怪”，乔枝声音颤抖地解开那捆线，从门把手到茶几，再到沙发电视，但凡有棱角的地方都捆上了线，就连她自己出去都要费点功夫。

　　在乔枝的示意下，赵心语就站在门边上看情况，没敢往里面走。
　　等乔枝铺完客厅的线，就拿出两斤香蕉，分别放在客厅通往卧室、厨房以及阳台的地方。
　　最后她拿出了李可画的狌狌的符，用两根手指夹着开始念咒。
　　“天灵地怪听我召言，智绝无双狌狌，倾力助我……”
　　乔枝的声音越念越抖、越念越没底，然而狌狌却跟没听见一样压根不理。
　　此时唯一对她有回应的，是——
　　卧室的门无端端动了一下，紧接着突然被撞到墙上，像有什么东西将它用力一甩！
　　“天天天天灵地怪听我我我我召言，智绝无双狌狌狌狌……”
　　完了完了完了这回真要交代在这里，乔枝已经双眼紧闭，预感今天就是她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