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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无头案 ...


  •   一轮弯月爬上中天,把整个院落照得冷冷亮亮,点点星光映射,初春的寒意顺着薄纱般的光倾斜而下,自窗棂穿入的风呜咽着惊起几只鸣啼的鸟儿。

      寂静蔓延开来,几缕暖色烛光打在纱窗上,被风一吹便晃晃悠悠,那本就有些黯淡的点点火焰更显得忽明忽暗。

      几个梳着双髻的丫鬟拿着东西匆匆走过,在经过一扇雕花木门时都小心的放轻了脚步,屏气敛息生怕惊扰了门里面的人,犯了忌讳,平白丢掉性命。

      处处奢华的房间里,香炉袅袅升起一股厚重略带苦涩的香,是如今京城中十分受皇家贵族追捧,被誉为一两黄金半两香的迦南焚出来的味道。

      有丫鬟轻步走来拿着小银剪子把油灯拨亮了些,她好似对多出来的那个身影一点也不好奇,只是低着头,不问不听,做好手里的活计便随后转身退下。

      那位不速之客站在帘子后面,在影影绰绰的烛光下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身影。

      “见过督公。”那人随意行了一礼,不等坐在那里的人答应便起身,看起言语间倒也不十分尊重的样子。

      而那坐在明面上的男人看起来年岁三十有余,微微发福,白白净净如一个面团子,端的是一张老好人的面相,只有在抬头打量人的那一刹能看到精光四溢的眼,如阴湿盘旋着的毒蛇的尖牙,正伺机而动的看着猎物。

      “你夜间来此处有何要事?”

      他就是司礼监正四品太监,孙招。

      孙招不动声色的端起手里的茶,拿茶盖撇去上面的浮沫,慢悠悠啜饮一口,又不紧不慢的随手放在一旁。

      他没拿正眼瞧这人,那人看起来也不恼,往下继续说着。

      “督公,听闻锦衣卫新来了个仵作,甚是厉害,如今这传的沸沸扬扬的无头案也被破了,老祖宗派我来和您说一声,让您仔细留意着些……”他往上指了指,把话头停在了这里,没再说下去。

      “哦?一个小小的仵作,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孙招闭目假寐着,只把那两根手指头蜷起来放在檀木桌子上一下一下叩着,不以为意的接了句。

      “听上面口风说,这个案子和那个有点关系……”

      他刚说完,孙招立刻睁开了眼睛,寒光如刀子射过来,手指“砰”的一声在桌子上叩了个响。

      不算大的声音在死寂的屋子里显得到有些让人心惊肉跳。

      “那我明天倒是要亲自去看看了……”孙招慢慢闭上眼,面色有些凝重,沉吟不语片刻,“那上面的意思是……”

      “若真让他们查出些什么,一个不留。”那人低声,面容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好。”

      孙招应了一声,旁边油灯“毕剥”莫名响着,烛光在他脸上跳跃,明明暗暗间,无端显出几分扭曲诡异,瞧起来甚是骇人。

      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又消失不见了。

      孙招嗤笑一声,真是一条忠心的狗,不过这件事情,他有自己的计较……

      ———————

      初春白日里天气还算暖和,晚间却是另一种景色,身上因为穿的是单薄衣衫,凉风拂过,便叫人猛地打个冷颤。

      虽是春天,但是依旧晚寒夜凉,只是月正好,这又是个雅致的园子,一路有怪石,有花窗池塘,静下心来,还有满耳的松风,沈从烟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面,一个胳膊把头撑起来,黑亮的眼睛望着虚空,她把白天的事情在心里又琢磨了一遍。

      还未等她理出个头绪,耳朵旁边就猛地炸起一道响声。

      沈从烟一惊,抬头就看到戚褚晟站在自己旁边看着她

      “大人进女子院落都这般洒脱的吗?”她皮笑肉不笑的咬牙说。

      “我来的时候敲了好几声,没人应,反倒是那门被我给敲开了,于是我就进来了。”戚褚晟淡淡扫了她一眼,“不知这位姑娘在想什么,这么沉迷,嗯?”

      “只是一些琐事,大人哪里会听。”沈从烟随口答了一句,想要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那你不如和我说说,你与那周夫人独处时发生了什么?”戚褚晟凑近几分,蛊惑似的低声说着。

      庭院深深,露湿霜重,他们二人站在一道,看起来倒是分外和谐,不过实则暗流涌动。

      沈从烟垂下眸子,眼里的防备一闪而过,目光流转间已然察觉不到。

      她微微勾起唇,在心里斟酌着自己的说辞,抬头看着戚褚晟的眼睛,慢慢往下说着。

      “倒也没有发生什么,只是我又勘察一番,找到了漏下的证据,可惜被她觉察到,想要对我不利,只能撕破脸把证据摆了出来,揭穿了周娘子的罪行,然后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过她一时心急,于是便妄想挟持我来求生。”

      “那为何自己单独行动去周府呢?”戚褚晟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也不知对她的话信没信。

      “当时我与大人回来后仔细想了一遍,发觉还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是没有万全把握,怕麻烦了大人,于是自己假装前去登门拜访罢了。”沈从烟见招拆招,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看不出来一点撒谎的痕迹。

      戚褚晟与她四目相对,深知白天的一番交谈也没能让她放下一点点戒心,问也问不出什么,于是也不再多言,只留下一句话便利索起身离开了这里。

      “以后有事找我,不嫌麻烦。”

      沈从烟看着他的背影沉默着仍旧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初春时节便有嫩绿的枝条抽出,微风拂过便只见树影婆娑,泛白的阳光从树枝间打下来,像碎了一地的银片,茵茵的绿和参差错落的枝条组成了个春意盎然的好景象。

      两人同坐在一个轿子上,面前有一个小桌,上面放着各色点心和茶水,抬轿的几个人底盘稳,应该都是练家子,杯中的水竟是一点波动也没有。

      戚褚晟闭着眼睛假寐,沈从烟掀开帘子探出一点脑袋往外看,日光亮堂堂的,市井是一副热闹景象,各种摊子琳琅满目,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面点肉食的香气顺着叫卖声传了过来,她瞧着心里也便松快了几分。

      戚褚晟坐的离她不远,自是能感觉到沈从烟的微微颤抖,他睁开眼睛语气带着点疑惑。

      “紧张吗?”

      “没有,大人,我是高兴的昏了头。”沈从烟把眼一弯,语速有些快的说着:“为了一个案子的真相大白和水落石出而高兴。”

      戚褚晟看了她一眼,由她去了。

      他们来到这里时已是晌午。

      红墙绿瓦彰显着极致的色彩碰撞,庄严的大殿耸立在这片白石上,与壮阔的天空对峙着,强硬的一起挤进了人们的眼球。

      今日是无头案审判的日子,早早的便有人围观在那里,乌泱泱一片,直把那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戚褚晟仍旧身着黑色绣金线的曳撒,在日光下金线闪闪发光,青织金妆花飞鱼绢二大红妆花飞鱼补罗,戴绣有豹纹样的补子走在前面,沈从烟一袭青绫裙子,一头乌发规整的挽在后面,紧随其后跟着。

      案子还未开审,便有人过来禀报司礼监的四品官员孙招到了。

      戚褚晟微皱起眉,坐在最上面,垂眸往下看着。

      “参见大人。”孙招仍是那副老好人的模样,白净着脸,微微发福,如刚出锅的馒头,穿一身月白色绣青线的曳撒,戴有虎纹样的补子,看起来倒也有些威风样子。

      “戚大人,下官听闻那震惊京城的案子破了,特来旁听一番,也好涨涨见识不是?”孙招笑眯了眼,又拱手行了一礼。

      “来人,看座。”戚褚晟微微颔首,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只吩咐底下人又临时加了一个座位。

      下面跪着此案的两个嫌犯,周一礼未束冠,一头长发乱糟糟打结堆在头上,他双目混浊的看向前面,嘴里颠三倒四的说着话,走近听才能发现他说的是:“我要考中了,状元,是状元!哈哈哈我中了,那些看不起我的,我中了!”

      柳屠户倒是神色平静,并不理睬旁边疯癫的人,只是低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众人的议论,表情也没有丝毫起伏。

      待大家都落了座,沈从烟施施然来到前面。

      看到是女仵作,虽听到了一些风声,众人的脸色还是不由得一变。

      沈从烟却并没有被环境影响,她把自己在之前验尸时获得的见解给大家一一解说,清冷冷的嗓音在大殿里回响

      “这脖颈处的皮肉向上紧缩,口眼皆张,手掌伸开,喉下因为血液无法通行,那勒痕看起来便会颜色浅淡,舌头既不外伸也不抵齿,身上有抓痕,他应是先被勒死的。”

      “颈下皮肉不卷凸,两肩井不耸脱,更验证了头颅是死后被砍下的,缺口是从右上方,向左下方斜切,凶手应是个左撇子。”

      “此人瞳孔散大,皮肤粘膜呈轻微青紫色,皮肤处有红疹,不是中毒,而是……迷药。”

      “从尸僵、尸温、尸斑程度以及尸体上蝇蚋不见新卵,体长已至幼虫阶段,可以推测这人的死亡时间大约为四到六天。”

      “脖颈处切口较深,伤口面光滑平整,创角呈尖锐形状,没有组织黏连和表皮剥脱形成,应为利刃所伤,是而死者除了脖颈处和身上自己的抓痕外并无其他防卫伤,可见生前并未与凶手搏斗。”

      “应该是对凶手极为信任或者是……轻视。”沈从烟勾唇浅浅笑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四下里一扫,一边把众人表情皆收眼底,一边朗声说着。

      满座一时皆寂静,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女子身上。

      戚褚晟坐在高堂上,斜靠在檀木椅上,懒洋洋的眯着眼睛打量她。

      一个乡野庄子里来的姑娘,在那么多人面前亦不怯,哈,这成长的速度真是不容人忽视啊。

      底下有的官员却神色各异的互相打量着,而有的则冷眼看着,一副袖手旁观的姿态,有的细瞅眼底藏着丝丝缕缕的敬佩,却人精似的不肯表露出来。

      孙招仍旧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与戚褚晟凉薄的目光对上也只是点头示意,只是一直是一个表情,那面皮在别人眼里就变成了栩栩如生的面具,让人无端觉得怪异。

      “由此可见,这凶手嘛……”沈从烟沉吟片刻,刚要往下说时,却突然被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这位姑娘,若单凭这几点揣测出来,是不是未免有点太武断了?”一个头戴方巾,着一身青古色衲袄的人站了出来,赫然是之前的那个仵作任无极。

      他满脸不认同,只一味斜着眼睛看向她。

      众人也纷纷在底下小声议论了起来,而在不被察觉时,有人的面色终于缓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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