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遇［破镜重圆］》枝几斜

3、三颗西柚

　　东湖之行明绮冉已期待许久。

　　特意让姜颂出门上班的时候叫醒她，免得错过晨光熹微时的景色。

　　路程有些远，明绮冉在出租车上闭目养神。
　　包里的手机微微震动。

　　明绮冉睁开眼睛放空了会儿，才摸出手机，接起电话。

　　“冉冉，你…今天忙吗？”明彦岳语气缓和，试探道。

　　“怎么了爸？”明绮冉垂下眼睫，深吸一口气。

　　她和父亲相处时间不长，之前和母亲吵架，再婚以后忙于工作。虽然物质方面始终没亏待过她，但日常生活的关心寥寥无几。

　　再婚对象还带了个大她五岁的儿子，明绮冉天然地和他们合不来。

　　在这种孤立无援的家庭氛围中，起初明绮冉还会主动去父亲身边“刷刷存在感”，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明彦岳不擅显露自己的关心，两人之间的疏离感反倒与日俱增。

　　“是这样，我看到你昨天发的朋友圈。”他微微停顿了几秒钟，继续说道，“刚刚小浔打来电话说他们的会议摄影师临时有事，想让你过去帮帮忙，救下场。”

　　杜浔的公司作为东道主，他便自然成为此次学术论坛的负责人。

　　这次论坛联合国内外企业，还请到了重量级的学术界领军人物。不单单是商界，学术界也对此十分重视，容不得半点差池。

　　明绮冉轻笑了声，攥着手机的手指一下下地敲击着侧边。

　　嗓音淡淡：“我是什么很厉害的摄影师吗？他们没有备选方案吗？”

　　司机师傅通过后视镜悄悄瞄了眼她，又规规矩矩地直视前方路面。

　　懒散地瞥了眼收回视线。

　　听筒里传来明彦岳的声音。

　　像是料定了她会拒绝，明彦岳不再试探，语气缓和但不容拒绝：“会议负责人不单单是你哥一个人，还有我多年的老友，你汪叔。”

　　汪叔在她年幼，父母闹离婚的时候对她照顾颇多，明绮冉叹了口气，终于妥协。

　　回了句“知道了”，便挂断电话。

　　“师傅，去江大。”明绮冉卸了力气，靠在椅背上，恹恹道。

　　“好嘞！”司机师傅早已听出了端倪，很快调好新路线。

　　杜浔的电话掐准了时间打了过来。

　　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明绮冉再次接起电话：“江城是没有别的摄影师了吗？”

　　“抱歉，冉冉。新摄影师预约需要时间，我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决定。而且…虽然是拍人像，但商业化的性质不太一样，你完全可以胜任。”

　　杜浔声音抱歉，明绮冉只觉得他假惺惺。

　　“今晚结束，我请…和汪叔请你吃饭。”

　　拒绝的话又被堵在嘴里，明绮冉哼笑出声：“行啊，还有什么安排，杜总尽管吩咐。”

　　带齐的摄影器材，特意穿的运动装和搭配的淡妆。

　　真是便宜了他。

　　明绮冉泄愤似的，拽着背包袋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拉着。

　　“快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去门口接你。”杜浔并无恼色，反倒声音轻快了起来，紧绷的脸上也蓄起了淡淡的笑意。

　　助理小高很有眼色地问了一句：“杜总，那备选摄影师就不联系了？”

　　“嗯。”杜浔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尾音上扬。

　　-

　　明绮冉还没下车，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杜浔。

　　看到她下车，还快步过来装模作样地给她挡着车顶防止撞头。

　　“哇这摄影师待遇可真高啊！”明绮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

　　“嗯。”杜浔也不否认，顺着她的话应了声，接过她的包。

　　明绮冉乐得轻松，步子迈开走在前面，想到什么，突然转身掐着嗓子娇声抱怨：“没有专车接送吗？我脚好痛啊…”

　　“这…”杜浔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要不，我背你？”

　　小高正好从对面过来，满脸惊诧，不可置信地微微张大了嘴巴，思量片刻，还是顶着诡异气氛开口：“杜总，车到了。”

　　“走吧。”杜浔勾唇，目不斜视地走近，拉开后座车门，一手虚掩在车顶，挑眉看向脸颊微红的明绮冉。

　　“哦。”难得没和他呛声，明绮冉乖巧地坐进去，扮演好自己身为摄影师的靠谱形象。

　　一路上，杜浔把拍摄内容和会议流程大致告诉了明绮冉，十分放心地给了他VIP通行证，让她自由发挥。

　　“还有三天？”明绮冉只听到了会议流程中会议预计的结束时间。

　　还不放心地打开手机日历对了一下，不死心地觉得是自己记错了日期。

　　“我现在可以反悔吗？”明绮冉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杜浔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觉得呢？”

　　昨天下午他就知道摄影师有调不开的事情必须离开。他也早就做了备选摄影师的预案。

　　但昨晚刷到明绮冉的朋友圈时，杜浔改变了想法。

　　直接给小高发了消息，告诉他不必再联系备选，他会解决摄影问题。

　　杜浔笃定她会来，既然上了他的车，必不可能让她中途撂挑子不干。

　　“你想要什么？哥给你。”知道她吃软不吃硬，杜浔软了语气诱哄。

　　明绮冉瞪他一眼，转头看向窗外，保持沉默。
　　终于抵达学术报告厅门口，小高以最快的速度从凝滞的氛围中逃脱出来，浅浅松了口气，陪同两人进入会场。

　　会议距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多年未见，明绮冉主动迎上汪叔看过来的视线，笑着打招呼：“汪叔。”

　　“冉冉？！”他的眼神从不确定转为惊喜，上下打量她几眼，拍拍她的肩膀，“长大了…算起来，有十年没见了吧。”

　　“九年～”明绮冉眨了眨眼睛，挽起他的手臂，邀请道，“今晚一起吃个饭？”

　　“好啊！”汪叔爽快地答应，面色如常。

　　明绮冉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旁边目光躲闪的杜浔，暗自咬牙。

　　根本就没有事先邀请汪叔，她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那今晚我来安排餐厅。”杜浔正了正色，找补道。

　　-

　　“冉冉。”

　　明绮冉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喻礼。

　　他嗓音沉沉，拎着电脑包的手微微攥紧。

　　他已经看了明绮冉有一会儿了，但她一点都没有发现他，甚至目光都没往这个方向停留一秒。

　　终于忍不住，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嘴巴就先一步叫出了她的名字。

　　杜浔大概知道一些两人大学时期的事情，拉着汪叔走开。

　　明绮冉转身，跟刚才生动鲜活的眼神不同，淡漠地瞥他一眼。

　　“你在这里…拍照？”看她手里摆弄着相机，喻礼问道。

　　“嗯。”提起这个伤心事，明绮冉不想多做解释。

　　还想再说些什么，无奈主持人已经开始维持秩序，让大家有序就坐了。

　　喻礼深深看了她一眼，匆匆告别：“那我先过去了。”

　　会议很快开始，明绮冉也收起她漫不经心的模样，展现出摄影师的专业素养。

　　助理不在身边，她一个人扛着相机有些吃力。

　　好在拍摄内容并不多，她甚至可以忙里偷闲地听两句会议内容。

　　会议内容主要是关于光伏制氢的深入探讨。

　　对于目前如何更好地让实验结果大批量地运用在工业生产当中，大家都在积极地阐述自己的见解，展示自己的研究进展。

　　杜浔作为牵头方侃侃而谈：“我已经预见未来氢能汽车的大批量生产与普及。当然，这需要各位专家对优化氢能燃料的高效使用和供应存储提些建议和解决方法。”

　　喻礼说：“我司目前对光伏制氢方向很感兴趣，在美国也做过一些尝试，希望可以与各位专家合作研究，早日找到成熟的技术回馈国家。”

　　工作时喻礼一丝不苟，运筹帷幄。

　　明绮冉把他框进相机，私心给他调了个特别的参数，连摁几下快门。

　　不得不说，喻礼这副好皮囊经过时间的沉淀，青涩褪去一些，反而更有韵味。

　　-

　　上午的会议结束，大家一起去食堂吃饭。

　　因为有了VIP通行证，明绮冉也可以去跟着大部队蹭吃。

　　本想自己一个人随便吃了再去学校逛逛，但喻礼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你不和他们交流学术问题吗？”明绮冉觉得自己心里堵着一团棉花，烦躁地戳了戳碗里的鱼肉。

　　“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喻礼自然地把她碗里的小块鱼肉夹进自己的碗里，开始仔细挑刺。

　　恍惚间，明绮冉好像回到了三年前两人刚刚确定关系的时候，喻礼也是这样埋着头，嘴角噙着笑给她挑鱼刺。

　　他动作很快，把挑好的鱼肉放进明绮冉的碗里。

　　明绮冉动作比他更快，先一步把碗挪走。

　　那块无辜的鱼肉不轻不重地落在桌子上。

　　“对不起…”
　　“抱歉。”

　　两人同时开口。

　　气氛逐渐变得僵持。

　　到了下课时间，大批学生涌入食堂，嘈杂的声音充斥耳边。

　　明绮冉快速扒拉了几下，想要填饱肚子逃离尴尬现场。

　　喻礼重复：“对不起。刚刚…是我没把握好…”

　　“我们以后还是少见面吧。”

　　气氛已经被搞砸，明绮冉索性一次性把话挑明。

　　“谁要和你见面。”喻礼受不了她轻飘飘的事不关己模样，手中的筷子快要被他折断，“我只是想问你要刚刚的照片。”

　　说到这儿，喻礼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嘴角扯起一抹勉强的笑意，不容质疑地警告：“我刚刚看到你给我拍照片了。”

　　“到时候我会打包发送给杜浔。”明绮冉刚刚的一丝慌乱被她很好地压下，重新恢复到不急不慌的淡然模样。

　　“公司有急用。”喻礼强撑。

　　顺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明绮冉亮出二维码。

　　“是吗？”

　　喻礼快要在明绮冉几乎看穿一切的目光中溃不成军。

　　好在她终于收回视线，拿起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意味深长地挑眉：“想加好友不用这么曲折迂回的方式。”

　　收拾了下碗筷，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扫描，发送好友验证。

　　喻礼落荒而逃。

　　其实他还没吃饱，只是过速心动让他感觉不到其他感官发出的信号。

　　找了个食堂外面偏僻的长椅，凭着肌肉记忆坐定。

　　暗骂自己没出息。

　　时隔三年零六个月，面对明绮冉，他还是无法做到坦然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