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苏雨

34、番外—最好的时光

　　都说春寒料峭，都已经是立春好久了，天气还忽冷忽热的，时不时的阴冷一下。今天难得出了个好太阳，早上起来，把店门开得老大，阳光直射进来，照得柜台后的人眼睛眯了眯。
　　“我说，不出来晒晒太阳吗，再这么窝着，要发霉的。”朝里面的人吼了一句，那人自顾自地躺在藤椅上，当然是没理我。这架势要是让不知情的人看见，还以为我吴邪学雷锋收养了一个孤寡老人。
　　距离最后那次倒斗已经大半年了，闷油瓶一直住在我家。我当时对他说，你救了我这么多次，反正你也无亲无故，以后我来养你吧。闷油瓶没吱声，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从行动上来看，他是完全无异议的。
　　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是我养他。他眼睛比我毒，古玩这行玩的就是眼力，有他坐镇，没有谁再敢拿赝品诓我。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身手好。自从有一次他把来我店里闹事的两个傻小子打得差一点跪下来求饶起，他的名声就传遍了街头巷尾，从此以后，没人再敢来小爷门前闹事。其实那次他只不过用奇长手指轻轻碰了碰他们的头维穴而已，据他说根本没用力。
　　这大半年来，胖子来找过我几次，每次都敲我一顿楼外楼，他娘的，我要是去北京，看我不吃穷他！倒是小花很意外地给我发过几次短信，我和他算得上是发小儿，他给我说了很多老九门的趣事。
　　又扯远了，生活总算是回归到最平常的样子，我和闷油瓶守着这家小店，平淡中也觉得很满足。
　　闷油瓶把藤椅挪了个位置，避开直射的阳光。我朝那个阴影中的人走去，他永远是那幅波澜不惊的样子，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一点喜怒哀乐。我嘲笑过他的面瘫，他当时特别严肃地看着我说，你不喜欢？我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想起了张秃子和张麻子的猥琐多话，身体不由自主一阵哆嗦，忙说，您还是就这么着吧。影帝张的演技我消受不起，怕搞多了我会人格分裂。
　　躺在藤椅上的人朝我招了招手，像是有话要对我说，我心说闷大爷你好样的，对我指手画脚呼来喝去，现在到底谁是老板啊，脚下却也没停住步伐。
　　走到藤椅边，闷油瓶示意我低下头，他无波无澜的眼神定定地仰视着我，像最无暇的宝石那么晶亮，看得我瞬间就失神了，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伸出手，把我的头用力揽了下去。
　　只一瞬间，我们的脸就碰在一起，他柔软的唇迅速贴了上来。
　　“竟然搞偷袭，你……唔！”他堵得我喘不过起来，我也不甘示弱，以攻为守，很快和他的唇舌纠缠在一起。
　　“老板，做不做生意？”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浑身一个激灵，忙用力推开闷油瓶，闷油瓶却很是意犹未尽，虽然眼神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扣着我的手丝毫不放松。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等我，很快。”然后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老板，你就这么怠慢你的客人？”那声音又响起来，我突然觉得似乎有点耳熟。一抬头，我就惊呆了。来人正靠在门上，在极盛的阳光下收起手机抬头看我，粉红衬衫在光照下更显艳丽。
　　我迎上去，“小花，你怎么来了？”这可是尊大佛，怎么说来就来了呢。
　　“怎么？我不能来？”小花佯装生气，嘴角却向上挑着。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抓了抓头发，讪笑了一下。心里想着刚才可能都被这小子看到了，觉得一阵窘迫。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小花，有何贵干？”我干咳了两声，说了句极其官方的话，毕竟我跟小花也没有太多的交情。
　　小花朝店里走了几步，边走边说，声音里带着笑意：“我是来看你的。”说完冷不防一个转身，我跟在他的后面，差点和他撞在一起。
　　“吴邪，你忘了吗？”
　　“什么？”
　　小花靠近我，眉眼带着笑，却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他叹了口气说：“今天是情人节啊，你忘了吗？”
　　我退开一步，“小花你别逗了，情人节不是二月十四吗，早过啦。”你当老子是猪啊，这么好骗！
　　“中国情人节。”
　　我心说就算是中国情人节那也不对头，情人节为什么要来找我，而且七夕不是在夏天吗，可是现在——
　　一声久违了的“小三爷”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回头一看，一黑衣黑裤带着黑墨镜的男人出现在我眼前。来人勾着我的肩，大笑着说：“小三爷，别来无恙？”
　　我突然意识到这情形很不对劲，相当地不对劲，这两个人怎么又一起出现了？
　　“你来干什么？”我缓了缓语气，“你们两是说好的？”
　　没想到小花直接回了一句：“我跟他不太熟。”
　　黑眼镜看着我嘿嘿一笑：“吴邪，你忘了吗？”
　　我操，怎么又是这一句？！
　　“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已经有点不耐烦，反正黑眼镜也不会生气。
　　“啧，小三爷对我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亏我还天天想着你。”
　　我朝黑眼镜撇了一眼，“小三爷你别急，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啊。”黑眼镜笑着说。
　　“什么纪念日？”
　　“认识纪念日啊，一年前的今天，我们有了一次宿命的相逢。”黑眼镜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在说实话。
　　我心说我跟这厮见面不是在那诡异得要死的疗养院吗，之后我们就去了塔木陀，那时候明明是夏天，可是现在——
　　“天真！”又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外穿梭而来。
　　我都不用看就知道胖子来了。今天这是怎么了？莫非——
　　“天真，”胖子走到我跟前，把我扯出黑眼镜和小花的包围圈。
　　“说吧，什么理由？”我看着胖子贼笑的脸，心说别被小爷我猜中了！
　　“其实吧，我不是为你来的，”胖子看向我身后，“我是为了小哥。”我转头一看，闷油瓶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走了过来，靠着橱柜抱臂看着我这边，神情竟然难得的自在，就像在看戏一样。
　　“吴邪，你忘了吗？今天是我跟小哥认识四周年的纪念日啊！”
　　呸！我对胖子说：“跟他认识和跟我认识难道不是同一天？”
　　“天真啊，——”
　　“说吧，什么事？”我打断胖子，对他没好气地说道。
　　“其实呢，”胖子突然换了一种语气，特别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我们是来看你有没有跟小哥好好过日子的，看看你们婚后生活和谐不，有没有打算要孩子，——”
　　“停！”胖子越说越离谱，我立马制止了他的话头，黑眼镜笑出声来，小花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按着手机一刻不停。
　　我朝身后看了一眼，闷油瓶竟然也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斜倚着橱柜，好不悠然自得。
　　我拉了张椅子坐下，眼神扫过面前的三个人，冷冷地说：“到底什么事？”
　　这时连黑眼镜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小花关了手机，胖子更是叹了一口气。
　　我心说用不用这么夸张啊，又不是2012到了。
　　“吴邪，”小花先开了口，“我们想找张起灵下斗。”
　　“什么？！”我大叫一声站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椅子哐当一声倒了下去。
　　“天真别激动！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胖子走过来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来放好，把我重新按回座位上。“我跟你说，那个斗是个大油斗，而且凭我们几个的身手，简直是手到擒来，不存在任何危险。”
　　“不行！你们就是发现了成吉思汗陵也不行！”我翘起二郎腿假装很镇定。闷油瓶早就向我保证过再也不会下斗了。
　　胖子拍了拍我，“我说天真，你现在真有点一家之主的气势了，行，胖爷我看好你！”末了还加了句，“也只有你能压得住小哥。”大有过来人的意味。
　　我操，越说越离谱了，我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道：“你们个个都身怀绝技，我想象不出，有了你们三个人的队伍，还有什么墓是拿不下的，小哥去不去根本无关紧要。”
　　黑眼镜朝我咧了咧嘴，不知道在动什么花花肠子。小花依旧低着头玩手机，嘴角又挂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那是，别说他们俩，就是胖爷我一摸金校尉正统传人的身份，那一般级别的墓我也是看不上的。”胖子大着嗓门说道。
　　“那不就成了，你们赶紧去吧，我祝你们凯旋。”说着我就往外走，意思就是小爷我要送客了。
　　“那不成。”说话的是小花。小花在哪里都给人一种世家子弟的感觉，自然而然的当家做派，隐而不露的威严在这张略显秀气的年轻的脸上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反而恰到好处，让人既赏心悦目又无法抗拒。“这次的斗，”小花收起手机，指着闷油瓶，“没他不行。”
　　我看向靠在一边的人，他的样子就像已经看完一个回合正准备中场休息一样。我在心里骂了一句，转头对小花道：“他的事情，你要问他。”
　　黑眼镜突然吹了声口哨，轻佻地说道：“哑巴张，你说呢？”
　　一时所有的人都看向闷油瓶，那闷蛋居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该怎样还是怎样，一副我只管看戏的表情。
　　隔了几秒，胖子大吼一声：“成了。”
　　我瞪着胖子，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哥不说话就是默认，哎你别这种表情看我，不信你自己去问他。”
　　我气鼓鼓地走到闷油瓶面前，刚要说话，一声熟悉的“老板”把我打断。不用转头就知道是我家那个只会偷懒的小伙计，看样子今天又迟到了，还迟到了不止一个小时！我心说他娘的，老子扣他工资。
　　“老板，节日——”小伙计刚一进门，后半句话戛然而止。傻笑了一声才继续道，“有客人在啊，老板我来招呼，您歇着。”
　　我一把抓过王盟，“什么节日？”
　　“哦，哈哈，今天不是愚人节嘛。”王盟在我一怔的当儿嗖得一下窜进了店铺深处。
　　愚人节！愚！人！节！
　　我操，今天他娘的原来是愚人节！
　　我揪住胖子，“王胖子你他娘的，你们合伙耍我玩儿是吧？”
　　“那什么，今天天气真好。”胖子一副你也不能把我怎样的无赖样。
　　我转头看向闷油瓶，这人还是一脸的淡漠，平静无波的眼神看得我一下子火冒三丈。这家伙竟然联合外人来骗我，枉我把他照顾得衣食无忧，还安抚他的生理和心理双重需求。我又转念一想，也许他也不知道？连我都不会在意这种老外的节日，这个没什么爱好的闷蛋应该也不至于闷骚到这种程度吧——偷偷地把节日记下，偷偷地联合胖子来逗我玩儿？不过从他的神情中我还真看不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他都是那幅淡出鸟来的腔调。
　　胖子又靠拢过来，贼笑着勾着我的肩膀说：“看我们多仗义，过节都想着你。”
　　“呸，谁要你想着。”
　　“好了，别发小媳妇脾气了，”胖子一边说一边看表，呦嘿一声说道，“都这个点了，走吧，吃饭去？”
　　我倒不至于那么小气，就算大家合伙来逗我玩儿，我也不会真的生气，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十一，吃饭是早了点，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兴趣看看西湖边的桃花。
　　正想着就听到胖子在门外一声大吼：“走吧，天真，今儿个胖爷我请大家去楼外楼海搓一顿。”
　　我走出门外，不知何时，闷油瓶也已经走了出去。四个人并排走在一起，挡去了这条路的一大半。每个人的身上都被洒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早春的阳光明媚但不刺眼，太阳直射下也不会觉得难受。
　　我对着四人喊了一声，他们停下来在前方等我，光芒下，每个人的神色都各不相同。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幅画面可能是我这几年所见过的最美好的画面。我们相聚在最好的时光里，再也不用面对地底的阴暗，潮湿和未知的危险，这才是生活本该有的摸样。
　　收起思绪，快跑几步追上他们，“等一下，胖子你说你请客是吧？”我冲胖子说道。
　　“胖爷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胖子嘿嘿一笑。
　　我心说这敢情好，终于能敲胖子一顿了。
　　“——胖爷我请客，吴少爷您付钱。”
　　我这如意算盘还没打稳，胖子就来了个当头一击，我一怒之下，朝他的肥肚子挥了一拳头。
　　“吴叔叔，送你礼物。”一个甜美的声音响起，隔壁老王家的小女儿正捧着盒子站在我面前。
　　“乖，是什么东西？”我刚接过盒子，小丫头就咯咯咯笑着跑远了。同时我拿着礼物的手被人一推，那盒子脱手滚了出去，正好有车子驶过，我脚下一个踉跄，被人一拉一带，四目交接，是那双淡然无波的眼睛，突然一下心就安定了，我重心不稳朝他倒去，春光迷蒙了我的双眼，一片眩晕中，我们越靠越近。

---

作者有话要说：　　节日快乐(*^__^*)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