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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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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麟声的坏预感在几年后迎来一次又一次的落实。
譬如现在,他手脚发软,脖颈一圈勒红,疲惫下床。他光着脚去接电话。早在麦秋宇**之前,他的手机就在外套口袋里嗡嗡作响了许多次。
陈麟声弯腰拾衣服,赤裸地站直,捧着手机点击屏幕。
麦秋宇仰躺在床上,刚拆了一包蓝底画骆驼的盒烟,国外牌子,不贵。他不够有钱,抽不起亲生哥哥最爱的那款雪茄。他将烟用火机点了,倚在床头缓缓吞云吐雾。
“陈先生,你好抢手啊。”他讽刺着,扯出一个慵懒的笑容。
陈麟声充耳不闻,他继续端着手机端详,面色严肃,屏幕投映的蓝光让他看起来异常冰冷。
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严木一共发来四条短讯,他想问陈麟声是不是中途后悔,不想再租那间公寓。
陈麟声想了想,回复几句解释,措辞熟稔跳脱,仿佛和严木是多年好友。他离开时心情极差,害怕严木看出什么端倪。假如严木知道他是一个道德底线底下的贼,恐怕不会再这样热心地替他介绍公寓。
短信刚发过去,手机就在陈麟声掌心发震。
严木拨过来一个电话:“嗨,麟声。”
陈麟声刚要回答,就听见咔嚓一声。
他随着声音转头,望见麦秋宇正端着相机对准他**的身体。床头小灯不知何时打开了,发散着微弱的光线。他呆滞一秒,声音也心不在焉,对着电话那头:“......嗨。”
麦秋宇好像根本不在乎他在跟别人打电话,拍下照片后又放低回看,脸上挂着**之欲消弭后的倦怠。
“你的事,办好了吗。”严木小心翼翼地探问。
陈麟声收回目光:“好、好了。”
“其实我打来,是想确认你没有改变主意,虽然你有发短信给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听到你亲口讲,”严木说。
“当然没有,我不会改变主意,我还要多谢你。”陈麟声又听见一声快门响,他低下头。
这句话讲完,电话两头同时陷入沉默。
最后还是严木先开口:“麟声,改天见。”
“改天见。”陈麟声声音低沉。
陈麟声。按熄屏幕,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又转另一边翻找,拿出烟盒和火机。他熟练地含住烟嘴,按动火机。他抽的烟要廉价一些,包装也软,味道熏烈。因为怕妮妮闻到,他其实很少抽。
麦秋宇从相机后抬起头,他一言不发地望,眼神寒冷。
陈麟声觉察到,他停下打火的动作,重新拿下了烟。烟嘴有些濡湿了,握在掌心发淡淡的潮。
“你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烟,”麦秋宇问,“跟我**很无聊?”
陈麟声没回答。
房间未开灯,窗帘拉拢,只留一狭。透过那缝隙,陈麟声望见紫红的黄昏。原来已经这么晚了。陈麟声赤裸地站在窗帘后,只要稍拉开一点,他就会暴露在落地窗前。
房间昏暗,他站在这种昏暗里,望着外面层叠的大楼亮起的细小灯火,手中捏碾烟头,烟丝滑落。
半晌,他愣愣地问:“你不会放过我的,对吧。”
麦秋宇愣一下,随即换上一副嬉笑表情。他走下床,穿着宽大睡袍,露出一片坚实胸膛,从背后搂住陈麟声,对着他的耳朵吹气。
陈麟声下意识躲开,他回头,麦秋宇的笑脸近在咫尺。
“怎么,后悔了?”麦秋宇问。
陈麟声问:“后悔什么。”
麦秋宇看他几秒,移开目光,开始认真端详陈麟声脖颈上的紫红吻痕,他上手去按,虎口围上人脖颈:“后悔遇见的是我,不是我哥咯?”
陈麟声缄默。假如他惹到的是麦春宙,说不定自己如今已经在牢房,有三四个狱友,去浴室要瞻前顾后,不要遭人埋伏。
想一想,他确实更适合那种生活。
“尽快自认倒霉吧,”麦秋宇自顾自说着,好像全然不在乎陈麟声不回应的态度,“然后尽快开始工作,不管是偷,是抢......”
他的手掌顺着陈麟声的皮肤往下,掌心微按,暧昧地摸过锁骨,拢住**:“还是傍男人,出卖身体,你都要勤快一点,不要总想着不劳而获。”
陈麟声只看着他的眼睛,依旧安静。
麦秋宇抬眼同他对上,然后忽然笑起来,一幅灿烂模样,形同天真的乐天派,他大力揉上陈麟声的头发,摸了几个来回:“好了,跟我讲再见,这里呢,就让给你洗澡。”
他在这家酒店不止一间套房。
“再见,”陈麟声说道。
麦秋宇掰开陈麟声的手,捏着不让放下,然后那出拿根烟点燃,抽了一口,皱眉,然后吐气,像是嫌弃一般,他将烟灰抖在陈麟声手心:“说再见倒是很积极。”
烟灰微烫,只一秒。
麦秋宇松开他,捞起外套向外走去,手指间仍夹着烟。
望着他背影,陈麟声心底忽然跳很快,像感受到即将坠落,在黑暗里寂寥地颤动,他问:“你会不会做个好人。”
以为自己听错,麦秋宇侧身回头看他。
一阵短暂而沉默的对峙。
陈麟声先撤兵,他垂下目光:“没事,当我没问。”
麦秋宇无奈地笑,像看到顽童的成年人,只是宠溺不多,多是嘲讽:“还以为把你操傻了,好了,跟老公说再见。”
“再见,”陈麟声讲。
话音刚落,麦秋宇大步走来,他搂住陈麟声,抬起人下颚,凶狠地吻上去,毫不留情地啃咬,舌头撬开陈麟声牙关,尽情掠扫。
伴随一丝痛楚,咸腥弥漫。
陈麟声闭上了眼睛。
可这痛并未结束,反而变本加厉。
知道他下唇发肿,舌尖咬破,麦秋宇才停止了这如同谋杀的吻。
“我不会做好人的,我天生就要做坏人,”麦秋宇漫不经心地抚摸他的头发,“改天见,陈麟声,不过我希望我的改天,能排在所有人的改天前面。”
下一秒,陈麟声身前便变得空荡。关门声响起,他也缓缓睁开眼睛。
麦秋宇走了,他将陈麟声的那支烟按在了卧房门口矮柜上的烟灰缸里,还带走了陈麟声的打火机。
那打火机并不贵重,是陈麟声用便利店积分换的,上面还印着某家三无黄酒的购买热线。饶是如此,陈麟声还有些心疼。
他四处找了找,打开房间的灯,拿出柜子里叠好的新睡袍和浴巾。
转过身看着整个房间时,陈麟声若有所思。
终于,陈麟声带着一股薄荷清香回到了家里,手里还拎着一包东西。
阿桂姨姨刚离开不久,她在福利院烧饭,只请了半天假,福利院人手不够,她必须快点赶回去。他临走前,给陈麟声打了好几个电话。那时陈麟声已经在地铁上。
陈麟声飞奔回家中,打开卧房门时,看到妮妮好好地躺在床上,松了一口气。
妮妮被声音吵醒,她动了两下,打了个哈欠,用小手揉眼睛。
妮妮穿了一件橘黄色的小睡裙,一看就是阿桂姨姨的审美。陈麟声妈妈和阿桂姨姨认识的第七年,阿桂姨姨也送过陈麟声一件橙色的小衫。
陈麟声不喜欢橙色,但他从那件衣服上的芳香闻得出,阿桂姨姨是个不错的人。
所以想到要照看妮妮,他也第一时间联系了阿桂姨姨。他们总会隔三差五的见一面。这是个秘密,连施简都不知道。
陈麟声的人生仿佛被分成了三部分:和爸妈在一起的生活、在施家的生活、有麦秋宇的生活。
他最珍视也最信任的,仍然是童年的光阴,以及那时认识的人。
如今这一部分加上了一个妮妮。
陈麟声小心翼翼地把妮妮抱了起来,让她趴在自己肩膀上,轻轻地抚摸小孩的背。
他有些愧疚。
即使妮妮独处的时间并不算久,他也依然后怕。
“小声,”妮妮从睡意中完全苏醒,她挺直身子,看着自己的爸爸,忽然一愣,而后小脸一皱,哇哇大哭起来。
陈麟声自知理亏,连忙颠抱着哄她。
他剪了头发,麦秋宇摸过的头发。如今短到几乎板寸,摸起来扎手。
他带回来的塑料袋丢在地上,袋口打开,滚落出来一管护手霜。
往里看,还有便携的香波和沐浴液,一次性牙刷牙膏,浴巾浴帽,咖啡茶包。
都是从麦秋宇定的那家酒店房间里拿回来的。
陈麟声上网搜索过,拿这些东西,不算是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