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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翌日清早,严木带着书来到明逸酒店。来时经过花店,他本想买几簇花送人,挑来挑去,朵朵都觉得暧昧,于是作罢。
      他从欧洲带来了礼物,本就有些贵重,还担心陈麟声不肯收。
      4032房间,他一路找过去,看清门牌后清了清嗓子,然后叩响了坚实的门。
      没人应。
      他只好再敲。这次里面终于有了声音。伴随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门轻轻打开。门缝里,站着一个睡眼惺忪的中年男人,低严木一头,脑袋正中已经荒芜,亮到可以反光。
      严木吓了一跳。
      “找哪位,”男人面色不耐。
      “我找陈麟声先生,”严木勉强一笑。
      他已觉察到不对,却也没什么办法。制止脑海中千万种不堪想象,他选择对男人如实相告。
      “不认识,”男人挥一挥手,猛得关上了门。
      那一瞬间,严木发现自己竟然松了口气。假如陈麟声和这样的人有联系,他一定转头就走。
      他拿出手机,想印证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门牌号。
      正翻找着,不远处开了一扇门。
      一个年轻男人穿着白T恤牛仔裤,脚踩棉拖鞋向前一步,探出头来。
      严木听见声音,下意识余光一瞥。
      然后就再也转不过来。
      是他见过的脸,却是他没见过的神情。
      青年生得白,大眼睛,眼皮上一颗小痣,嘴抿着,没什么神色。从前看到他,严木只感到一种发散着红提甜香的的漂亮,俊,也锐利,扮出笑脸时,有种浅浅的轻盈。那轻盈意味着虚假。
      可今天的青年不同,似乎刚冲过澡,乌黑的头发还湿着,一缕一缕地下垂,滴着水珠。脸上有类懵懂的疲倦,让那张英俊的脸,一下子变成了刚下山化形的天真妖物,还未吃过人间的馄饨,不懂得讨好。
      严木想,别人知道这个样子吗?
      别人是否见过他的笨,是不是喜欢。
      至少,严木喜欢。
      只有这么一点笨,才能爱出许多地久天长来。
      他握着手机,呆在原地。
      陈麟声也看到他。
      他故意报错一个数字,想听听来者是否友善。猫眼里看了许久,见到严木大包小箱,不像是要借钱的,倒像是来送礼的。所以他打开了门,干毛巾还改在头发上,手按上去胡乱擦了两下。
      严木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一模一样的单眼睑和黑眼圈,又高又瘦,只是长头发剪了,看起来倒是清爽了些。
      陈麟声本等严木先开口,可这人不知道为什么,待在原地不动。
      他想,或许学艺术的人,都有自己的世界,就像玄幻小说里,男主女主在自己开金手指创下的精神境界里开荒种树。又或许,严木就是个傻子。学艺术的,痴人不少。
      他见怪不怪。
      “不好意思,昨天太晚了,我记错了房间,”陈麟声很困,也就摆不出笑脸,他机械地道歉,像个木头人。
      严木像是忽然惊醒,连忙讲:“没有关系的,是我不好,我打扰你了。”
      陈麟声又沉默下来。
      他实在没有跟人客套的欲望。
      好在,严木已经回过神了,他抱着书和礼物走过去。
      陈麟声没让他进门,他就在门口一样一样摆开。
      “这是你借我的书,这是我在,我在法国买到的一套香薰,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还有这个......”
      陈麟声见到他真的是来送礼物的,松懈不少:“我家中有事,还没地方落脚,只能借住酒店,里面乱糟糟的,不方便请你进来喝茶。”
      是真的不方便。
      妮妮正坐在沙发上喝奶,怀里抱着奶瓶。
      “啊,”严木又愣住,顿了顿,他又讲,“没关系。”
      “这些礼物我收下了,但是书请你带回去,就当是我送给你。”
      反正他也不太喜欢看。
      “好,”严木笑了笑,嘴边露出一颗梨涡。
      他觉得陈麟声很果断,没有扭扭捏捏。他很喜欢。
      而陈麟声看着他,心里却在想,妮妮也有梨涡。
      须臾间,陈麟声的起床气荡然无存。
      他不自觉放轻了语调,终于笑出来:“还麻烦你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怎么忽然变脸。严木见他笑了,仿佛又闻见红提香,他一时适应不过来。
      “假如有需要我帮忙的,直说就好,”严木虽有些失望,但他依然真诚。
      “一定,”陈麟声笑着。
      礼貌告别,门关上,陈麟声松一口气。
      一转头,妮妮已经吃奶吃到睡着。
      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他连忙去扶。
      严木离开明逸酒店,驱车赶往山顶一处豪宅。
      老友麦春宙约他吃饭,几个朋友说好了,下午要一起打麻将。
      其实严木一直觉得,跟麦春宙打牌没意思。
      一连输出去好几场,他终于讲出真心话。
      “自从你摸清规则,我们就没再赢过,”严木按倒牌龙,无奈地讲。
      “怎么,太子爷,谦伯没有教你两招?”麦春宙轻轻一笑,摸一张牌,垂眼看了,慢条斯理码好。
      他和严木一起长大,知道严木的父亲是某帮派的话事人,而严木若是不离家出走,就是实打实的□□太子爷。
      “我算什么太子爷,”严木扔出一张,面上有些苦色,“你才是麦家的太子爷。”
      “是啊,你才是太子爷,”麦春宙对面的女人也搭腔。
      麦春宙含笑不答。
      女人名叫雯卿,同在座两人都是自小的朋友,生得眉眼深邃,不施妆也醒目。
      她一个都不放过,又转头看严木,笑着:“难道你打定主意一生一世不回家?”
      “回去做什么,被他骂是化骨龙,”严木无奈。
      严木和父亲关系不好,这几年更是急剧恶化。
      麦春宙见他神色不好,揽回话题:“谦伯身体可好?”
      谦伯是严木家的管家,如今退休了,开了一家茶楼。整个严家,严木就只和他有交集。
      “我来时顺路见过了,一切都好,”严木点一点头,忽然,像想到什么,他闭上了嘴。
      麦春宙很快察觉,他笑着:“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脸上从来都藏不了东西。”
      “唉,”严木苦笑,“没什么,只是听谦伯说,秋宇曾经去找他。”
      “啊,”麦春宙了然,没再说话。
      “他去找谦伯请教。”
      “请教什么,怎么偷东西?”
      谦伯年轻时做贼佬起家,在电车上也能用刀片划人荷包,无声无息。
      严木不再说话。
      雯卿忽然欢呼,把牌推倒:“和牌,给钱!”
      气氛一下子和缓起来。
      坐严木对面的佣人吴妈不干了,她叹气:“就说我老婆子不该陪你们这些年轻人打牌,孙女的零用钱都要输光了。”
      “吴妈,我的给你,麻烦你做晚饭,我们都在这里吃,”麦春宙将自己面前的一沓钞票零钱推过去,言语温和。
      “什么麻烦不麻烦,”吴妈喜笑颜开,统统收下。
      “好了,三缺一,打不了了,”严木往后一靠。
      “做什么不打了,我运气正好呢,”雯卿自觉的从麦春宙和严木这里拿钱。
      吴妈的钱她从麦春宙那里拿。
      严木自己穷得一条裤子都洗得发白,也没有钱。雯卿就也从麦春宙那里拿。
      麦春宙看见了,却并没有在意。
      “你讲不讲道理啊,大小姐,三缺一诶,”严木懒洋洋。
      “阿连不是要来吗,一会继续,”雯卿起身去卫生间,走着走着还要回头,“都不许走啊。”
      他一走,两个人又无话可说了。
      麦春宙看着自己的朋友,发觉他在发呆。
      狡黠一笑,他问:“见到她了?”
      “嗯。”
      “漂不漂亮。”
      “漂亮。”
      此话刚一出口,严木就惊醒一般转头,撞上麦春宙颇有深意的眼神。
      刚要反驳,却又笑了,再次靠下去。
      麦春宙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真的喜欢。
      “什么时候带她来见我们,我一定会备一份礼物。”
      “八字还没有一撇。”
      “怎么,她不喜欢你?”
      “说实话,连朋友都不算。”
      “那你就要努力些了,”麦春宙打开烟盒,掏出一根细长的烟。
      “她说她家里出了事,最近没地方落脚,”严木目视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麦春宙叼着烟,声音含糊:“好机会啊。”
      “什么机会,我都要借住在谦伯家里,哪有机会帮她。”
      “我帮你,你不就有机会了?”麦春宙吐出一口烟,微微一笑。
      “真的?”
      “我有个房子正空着,一直没机会住过去,可以借你金屋藏娇。”
      “太好了!”
      “回头我把钥匙给你。”
      “一言为定。”
      “我去外面抽烟,”麦春宙起身,挥一挥手,让严木坐着。
      后门外,麦春宙站在檐下,不远处花园里,一片没有花的玫瑰枝子,看起来十分寂寥。
      他凝望着远方,缓缓吐着烟。刚要抽一口,就察觉到什么东西覆上了他的肩膀。
      麦春宙抬手按住,回头,看清来人是谁,又转过了头。
      “怎么站在外面,”为他披衣服的青年开口。
      “抽烟,”麦春宙扬手示意。
      “还以为你不愿意见我,”青年走上来,和他并肩。
      “怎么会。”
      “每次我们大家聚在一起,我就很高兴,”青年轻轻说。
      “为什么。”
      “因为,只有我知道你的秘密,”青年绕到他身前,爱慕地望着他的面孔。
      麦春宙微微垂头,注视对方的眼睛。
      因为要上镜的缘故,青年很瘦,眼睛看起来就更大,每一处五官都端正得正正好,眼睛里,笑容里,身体里,都有一种熟透的感觉。
      像快要败掉的玫瑰,正盛开着,也浓烈着。
      他有一副好相貌。
      可麦春宙看仍然能看出对方相貌中的粗劣之处。极隐秘,藏在嘴角和鼻梁之中。像极了玫瑰将要熟烂,翻卷的边缘颜色暗淡。
      太熟,就意味着即将腐烂。
      青年仍然看着他,面带笑意。
      一瞬间,麦春宙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苛刻。
      因为不喜欢,所以总能品出一些不合自己心意的地方。
      可青年却有越靠越近的趋势,他的眼中满是殷切和痴迷。
      麦春宙当然知道,那不是爱。
      “瘾上来了?”麦春宙神情淡漠,吐出一口烟。
      青年没有回答,他的眼神回答了一切。
      下一秒,麦春宙扬起巴掌,抽上了青年的脸。
      他收着力气,不至于教青年太痛。
      一会儿还要见人。
      白皙的皮肤上,手印渐渐浮现。
      青年舒爽地叹出一口气。
      “冰箱里有冰袋,”麦春宙移开了目光,继续看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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