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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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吃药了。”
小丫鬟端着青花瓷碗，凑近到床前，低垂眉眼小心翼翼呼唤。
青布帷帘被掀开，白皙却瘦削，青筋毕露可见血管的一只素手探出，不耐烦地摆了摆。
“不吃。”
“汤嬷嬷说，您吃药病才好呢。”小丫鬟怕的心里直打鼓，想到若原样端出去汤嬷嬷吃人的模样，还是鼓足勇气劝诫。
“疯病也能治好？”
一颗乱蓬蓬的脑袋探出来。
少女面容娇美，表情却挂着讥诮，眉眼间透着不耐烦。
“去，告诉汤婆子，从我院里滚出去，再派些哈巴狗探头探脑盯着，别怪我把狗爪子剁了当盘菜送给她。”
听出她话语中戾气，小丫鬟打个寒噤，不敢再劝，端着药碗转身出门。
正对上一双苍老不失锐利的眼眸。
她讷讷，嘴唇蠕动几下，不知如何回话。
汤婆子在门外自然全听到，她叹了口气，提高声量说：“娘子身上不耐烦，你们退到院外守着，休要扰了清净。”
院里立着十几个丫鬟婆子，闻言都退了出去，全程无人出声，如无人行动一般。
院中无人后，汤婆子走近紧闭的门扉，苦口婆心劝说：“二主母视您如亲女，一片慈母诚心，此番全是为您着想，您可千万别听小人谗言。”
“趁我病要我命，好一个视如亲女，慈母心肠。就不知，若是我亲娘在世，是否也会趁我病重，一趟马车把我赶到乡下？”
苏织讥讽。
“我的好娘子哎……”汤婆子满口叫屈，“您得罪的是郡守之女，她要将您下狱哩。若不是主母当机立断送您回乡，眼下还不知要受多少罪。”
“哈！”
苏织冷笑：“满城皆知我疯了，怎地，她李芳菲和疯子计较，脸上很有光彩？”
她声音如淬冰：“不过趁着祖父和大兄不在，欺我一个无母孤女罢了！”
汤婆子被她这话噎得心口发堵，实在不知如何说服，只好叹息，道：“您好生歇着，回头再让大夫给您请脉。”
“唷，”屋里又传来讥诮声：“不记得送我的丫鬟行李，倒还记得送大夫呢，真是难为婶娘——是怕我死得太快，还是怕我死得不够快？”
“您！”汤婆子气结，“您屋里的丫鬟收拾行李，正赶路来呢。五娘子，您怎么变成这副模样……哎……您，您歇着吧。”
实在堵得慌，汤婆子心灰意冷转身离开。
四下终于恢复寂静。
片刻后，苏织下床汲拉上绣鞋，随便扯了件外衣披在身上，一把拉开门扉，阳光耀眼，她本能地伸手挡了下。
淮阳城人尽皆知，苏家五娘子突发高热昏厥，大夫施针后好容易救回来，人就疯了。
她自幼丧母，由婶娘崔氏抚养长大，原本和婶娘亲如娘俩，醒来后却指着婶娘鼻子骂她蛇蝎心肠祸害苏家。
趁乱跑到外头，逢人就说乱世将至，叫人赶紧逃命去。
这可把苏家人唬地不轻。
大乾立国已久，虽说近年来皇帝不爱上朝，将一应国事托于大太监王朝阳之手，导致朝政混乱，但哪里就到了乱世的地步——若给有心人听到，怕不是要杀头的罪名！
于是赶忙给她安了个疯病名声，关在家里。
她乖顺几天，找到崔氏称想外出为她购置生辰礼，崔氏以为她恢复如初，喜不自胜，叫了信得过的嬷嬷跟车，随她去淮阳城的金银铺子。
在铺子里碰上郡守之女李芳菲，两个大打出手，向来温和柔顺的苏织把李芳菲抓了个满脸花，气得郡守夫人不顾两家故交旧情，扬言定要治她罪。
崔氏对外称她疯病没痊愈，连夜送她到乡下避祸。
——以上，是淮阳城苏家的说法。
眼下，苏织眯眼，适应灼热她双目的光线，看着自己的手背在阳光下苍白近似死色。
她的确大病一场。
尚未痊愈，就被崔氏塞进马车，送回这距离淮阳城赶马车都需要三天日程的乡下地方。
但她得的，并非疯病。
她是重生了。
苏织清楚地知晓，自己服毒自尽后，满心怨愤，灵魂飘荡在京城上空，亲眼看着顾祯大军返程，看着他得知自己死讯后故作悲痛，为她举办盛大葬礼，在她灵前几度晕厥。
也看着他做戏后，择选吉日荣登大宝，凤冠霞帔迎娶梁乐九为后，又封苏蜜儿做贵妃，三宫六院一个不少。
他借其胞妹平宁公主之口，对外宣扬自己深情念旧，每每怀念自己这个有缘无分的未婚妻。
背地里使唤惠觉老和尚用邪法，禁锢她魂灵，害得她被困于方寸之地，浑浑噩噩几十年。
一朝清醒，恍如大梦。
她竟回到了承平二十八年。
这一年，自己才十三岁。祖父尚未老迈，大哥还没离世，苏家子弟没在战场上消耗殆尽，顾祯没有打进京城当上摄政王，苏家——
也没有全族下狱，面临三族抄斩的绝境。
面对满山青翠，苍茫群山吁出一口气，仿佛要把前世那些污浊、晦气、憋闷一并吐出。
苏织迈步出院门。
大病初愈，身子虚弱，但她迫不及待想要去外面探一探，看看这里是否一切依旧。
院门外十几个丫鬟婆子垂首肃立。见她出门，两个婆子堵上来，恭敬道：
“娘子，请您回房歇着。”
苏织连个表情都懒得做：
“滚！”
她一迈步，婆子却跟着堵上来：
“娘子，村人愚昧山野污浊，您病体未愈，还是回去歇养得好。”
苏织停下脚步，扯了扯嘴角：
“真是好狗。”
两个婆子眉毛都没动一下。
“此处是我苏家先祖生活过的地方，苏氏祖祠在此，满村姓苏，就连祖父都特意返乡建宅，你们两只狗也敢说我苏家人愚昧，村子脏污？”
两个婆子互相对视一眼，起了畏惧：“我们……”
“再敢拦我，狗头给你们切一盘送回淮阳下菜，”苏织表情似笑非笑，随手从头上拔根簪子，比划着其中一人脖颈：
“我是疯子嘛，疯子杀人，都怪你们不当心。”
两个婆子终于露出惧色，退后一步，眼睁睁看着苏织出门，其中一人想跟上，另一人拽住她。
“算了，汤嬷嬷说随便五娘子走动。香芸，你快些跟上。”
曾去给苏织送药的小丫鬟不敢表露任何不情愿，迈着小碎步匆忙跟上，却也不敢走近，只离得远远看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