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中心/零景】荣光》乐正雨枫

1、第 1 章

　　办公室的窗台上放着一盆绿植，翠绿的叶子随风摇曳，在日光下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降谷零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瞥了一眼日历。
　　——不管他愿不愿意，这一天最终还是来了。

　　“长官，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一名警察敲门进入降谷零的办公室，低声提醒上司。
　　“我知道了。”降谷零微微颔首，下意识整理好自己的着装。

　　警察厅的礼堂平常总是布置得严肃庄重，少有这种温馨的氛围。大概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就连一贯肃重的警察们也变得感性起来。
　　“风见。”
　　降谷零习惯性唤了一声，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这才想起，风见裕也去年就已经退休了。
　　这么多年来，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有殉职的，有调任的，有退休的。只有风见裕也从最初开始跟着他，一直留到了最后。
　　现在连风见也不在了。

　　“诸君日安。”
　　台上的降谷零穿着一身笔挺的警察礼服，目光从容地扫过四周。台下坐得满满当当，他看着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仿佛又回到了令人怀念的警校时期——那时的他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眼里同样有着意气风发的神采。
　　“本人今日正式卸任警察厅长官一职。过去承蒙各位同事大力支持、配合我的工作……”
　　台下不少人都受过降谷零的指点，或是曾经与他共事。他们心知这位长官严厉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炽热的心，都对他的离开非常不舍。有人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扭过头不敢直视台上的人。

　　其实早在四十多年前，降谷零就曾经设想过自己退休时的情景。
　　他理想中的这一天，应当是五人一同卸任离开，然后在不远处的转角相聚。
　　那时的他们已经不再年轻，但依然能够和新人们打成一片，在欢声笑语中，抱着没有遗憾的心态与同事道别。
　　也许会有后辈依依不舍地挽留他们，说不定松田那家伙还会给同事留下自己随手绘制的拆弹图解。而萩原就算到了退休的年纪，也会像从前那样风度翩翩，深得女士们的青睐。
　　按照松田的话来讲，退休就是“终于摆脱了见鬼的加班”，当晚他们五个肯定要去居酒屋痛饮一场，不醉不归。

　　降谷零还大胆地畅想过，等他们工作多年以后，攒够了买房的积蓄，就不用再租房子住了。
　　如果那时大家都没结婚，可以考虑住在同一栋楼，作为邻居也方便互相照应。
　　他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算他们四个都一直单身到退休，至少班长是一定会结婚的吧？毕竟他和娜塔莉那么恩爱，读警校的时候还抽空给她打电话，听得他们四个单身的同期羡慕不已。

　　“啧，每次联谊都是这样。”松田阵平不爽地看着被女生们拥簇在中间的萩原研二，“那家伙又成了主角啊。”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唇角上扬。“其实松田你也有机会的，不是吗？”
　　“啊？”松田阵平感觉莫名其妙。
　　降谷零与幼驯染对视一眼，两人都笑而不语。他明白诸伏景光指的是刚才那位向松田阵平搭讪的女警，只可惜对方太过迟钝，完全没察觉到她的意图。

　　“咦，伊达你有女朋友啊？”坐在伊达航旁边的女生会意一笑，“能理解?”
　　“是吗？”伊达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只是被他们拉过来凑数的。”
　　在女警们看来，伊达君高大威猛又细致体贴，有女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

　　“松田呢？”女生试图跟埋头吃饭的冷面帅哥搭话。
　　“啊？！”松田阵平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似乎在问：我要是有女朋友，还用得着来参加联谊活动？
　　“没、没有啊……能理解……”女警不禁汗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萩原研二目睹了这滑稽的一幕，忍笑忍得肚子疼，还差点被茶呛到。
　　只能说，某些池面确实是凭实力单身的。
　　……

　　警察厅长官的职务由警察厅次长新井山彻接任。临走之前，降谷零给他留下了一封信。
　　他本以为这是长官的亲笔信，拆开一看，才发现这是当年初入职场的自己写下的书信——
　　“今天正式到警察厅任职了。这次可是好不容易才考进来的，加油吧！成为一名优秀的公安警察，绝不辜负国家的栽培和人民的期望！”
　　在他刚进入警察厅成为降谷零的下属时，对方给了他一张信纸，让他把自己今后的目标写进去。后来，降谷零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他也随之渐渐淡忘了。
　　新井山彻盯着那张泛黄的信纸，想起了长官对他说过的话：“新井，不要忘记自己的本心。”

　　降谷零的私人物品不多，用几个纸箱子就能全部装完。
　　他拿走了摆在桌上的那张合照——五名身穿蓝色警服的年轻人在警视厅警察学校门口合影留念，鲜活的笑容永远留在了那个秋天。此后，他们各奔东西，在不同的地方用各自的方式践行正义，鲜少有机会相聚。
　　“大家……还是这么年轻啊。”
　　他珍惜地摩挲着手里的照片，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那时候他和松田阵平关系不好，两人待在一块不是吵架就是打架。后来他们五个一起经历了几桩案件，也培养出了默契和情谊。然而他们很快就从警校毕业，此后聚少离多，连吵架的机会都没有了。

　　降谷零仔细收好五人的合照，又用钥匙打开上锁的抽屉，取出了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将它装进西装外套的衣兜里。
　　成为警察的这些年来，他兢兢业业、呕心沥血，曾参与长达七年的卧底行动，摧毁了一个庞大的跨国犯罪集团；凌晨加班也是常态，如今熬到金发璀璨的颜色也变淡了，夹杂着隐约的白丝。他自认对得起国家，可以问心无愧地离开这里。
　　四十多年的警察生涯即将离他远去。
　　或许今天走出这扇门，他就会从“威名赫赫的警察厅长官降谷零”变成“什么都不是的普通人降谷零”。
　　天气不错，今天不用上班，是个难得的悠闲日子。
　　——以后都不用再上班了。

　　“降谷长官，请多保重！”
　　“我们会想念您的！”
　　“长官，以后有空也请和大家一起出来喝酒！”
　　后辈们热心地帮降谷零把纸箱搬上车，还有人给他献花、送上感谢信，但没有一个人是他此刻最迫切想见的。
　　他捧着那束色彩明艳的鲜花，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向同事们道谢，抬眼时忽而怔住——他在人群中捕捉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降谷先生，祝贺您光荣退休，这些年来辛苦您了。”
　　已经退休的风见裕也前来为昔日上司送行。他依然戴着那副中规中矩的黑框眼镜，礼貌地向降谷零颔首。“请让我开车送您回家吧。”
　　降谷零没有拒绝。他难得舒展了严肃的眉眼，笑道：“风见，时至今日，也就只有你还会叫我‘降谷先生’了。”

　　降谷零坐上风见裕也的车，朝着车窗外的同事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再送。
　　“零，恭喜你毕业了。”
　　一道温柔的嗓音在记忆深处复苏，他看见同样身穿警礼服的诸伏景光眼含笑意，胸前金灿灿的穗带将他的肤色衬得愈发白皙。
　　故人年轻依旧，他却已经老了。

　　降谷零微微抿唇，握住了藏在衣兜里的丝绒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枚银色的戒指。历经时光蹉跎，戒指上闪耀的光华早已和他的金发一同褪色，不复当初。
　　他曾经唾手可得的幸福，被一场荒诞的意外无情阻断。那些在黑暗中如履薄冰、彼此依靠的岁月，来不及送出的求婚戒指，被子弹打穿的手机，最后都凝聚成一封以鲜血换取的信件，上面只留下了一个字：“0”。

　　降谷零回到自己居住的公寓，关上了屋门。
　　他背靠着墙壁，阖上双目，将戒指盒抵在自己胸口。心底一直极力克制的激流蓦然奔涌而出，冲破了那道名为冷静的闸门，令他眼眶发酸。
　　无可遏制的情绪争先恐后地从他的眼底涌出来，害得他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
　　真是狼狈啊。

　　“如果你不变得比任何人都强，是无法践行正义的！”
　　“再见了，零。”
　　“急躁才是最大的陷阱。”
　　“零，踩油门！踩下去！”
　　“太慢了，快点跟上来啊。”
　　在模糊的水光中，他看到友人们笑着朝他奔来，身上依然是那套蓝色的警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