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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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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唐伯母上前,却不是要接过药碗。只见她拿出小银针扎进叶夫人身上几个穴位,叶夫人的肩膀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唐伯母再用手打开叶夫人的牙关,露出一条缝。徐妈妈再将勺子递到叶夫人嘴边,叶夫人开始一下一下,缓慢地吞咽进到她口中的药汤。
叶逢时和徐妈妈才稍微放心些。徐妈妈接着喂药汤,叶逢时对唐伯母道谢。
唐伯母:“这药汤是生血的。若是能补足血来,就好办些了。”
叶逢时点头。
唐伯母背起药箱,叶逢时跟在她身后往门外走。出到门外,唐伯母才说:“你娘亲现在这个样子,什么时候会醒来还未知,你该早做打算。”
唐伯父看见她们从房中出来,走上前本想问问情况如何,就听见唐伯母说的话,皱眉道:“这么严重?”
唐伯母和叶逢时只低头沉默,唐伯父也皱眉不语。
还是唐伯父出言打破低沉的氛围,说:“我只向皇上请两月半的假,已是皇上恩赐。原本只打算在衡县停留七日,如今叶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他看向唐伯母,后半句没有说出口。
唐伯母也看向唐伯父,问:“你想多留一些时日?我未在朝中奉职,我可以留,你不行。你带着兴安先回景都,我留在这里陪阿时和阿明。”
唐伯父:“不行,让你自己回景都我不放心。”
唐伯母:“轮得到你不放心?在这种时候皇上准你请这么长的假,你还想拖延,那就是让皇上起疑心。”
唐伯父像是想到什么,没了刚才拒绝的气势,沉默下来。
两位长辈如此为叶家考虑,叶逢时心下感动不已。爹爹和娘亲相继出事,她的不安惶恐也快将她的情绪顶到极致。叶逢时给二人行礼,等他们都看向自己,开口道:“阿时无比感激伯父伯母怜爱,这份恩情阿时没齿难忘。可阿时也不愿叫伯父伯母为难,还望伯父伯母不要为叶家拖累,日后若有机会,阿时定要好好报答伯父伯母。”
唐伯父看着叶逢时眼泪盈盈又故作坚强的模样,也是欲言又止。他看向唐伯母,发现唐伯母正斜眼看他:喏,你说怎么办。
“哎呀,”唐伯父实在是于心不忍,妥协地对叶逢时说:“你和阿明还小,你伯母留在这里还能帮衬一二,就莫要推辞了。至于你,芸儿,你启程回景都前派人给我送一封信,我再派人接应你们,此次带来的车马将士都留给你。”
叶逢时和唐伯母还要说什么,唐伯父摆摆手,制止她们推辞。唐伯父一锤定音,叶逢时也不再坚持,行礼谢过唐伯父,这就是接受了。
在徐妈妈和唐伯母的协助下,叶逢时上手掌管起叶府大小事宜。及笄礼那天宴席未成,对宾客招待不周的歉礼,带着告知叶老爷葬礼的书信一起,被送往众亲朋各家。
又是将要下雨的天气,今天是叶老爷出殡的日子。
仪式终了,叶逢时回到小院,又让迎蓝把她的躺椅摆到那棵大树底下。整个府内都安静得出奇,只有主仆两人在院中一卧一立。
迎蓝担心下雨淋湿叶逢时的身子,在一旁纠结犹豫半天,还是小声附在叶逢时耳边轻声将她唤醒。叶逢时却陷入梦魇状态,虽然能够像是在说呓语般回应迎蓝,但眼皮沉沉始终睁不开眼,又迷糊好一阵才睁得开眼。太久没有睡好觉了,一直是这样半梦半醒的样子,只能时不时地眯上一会儿。她扶着迎蓝的手把自己从躺椅上拔出来,回到柩室内。抬头看着府内随处可见飘动的丧幡,眼眶又逐渐湿润。
宾客已经都散去了,从爹爹的灵柩被下葬起,好像都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叶逢时以为爹爹在世时为人义气正直,兄弟间也称得上兄友弟恭。没想到葬礼未了,叔伯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分走爹爹名下的产业。还说什么未见娘亲出席,这种连自己郎君的葬礼都不参加的妇人,不能继承家产,要交给他们打理才妥当。
叶逢时又急又怒,若是说娘亲此时昏迷不醒,怕是他们都恨不得要强抢?这满屋子的亲戚都让她恶心。也顾不上什么礼仪气度,唐伯父和徐妈妈主事,直接下了逐客令,府上的护院拿着棍棒才把他们“请”了出去。
“爹爹……我们该怎么办呀……”叶逢时看着牌位,满堂的烛光映出她的脸色苍白。哭得太多,又睡得不够,叶逢时的脑袋早已昏沉。只是入睡不安,强撑着现在的一切。什么也干不了了……但又觉得还想干点什么。胸口闷着一股浊气,好像折磨自己就能让事情有所改变。
“逢时啊。”一位中年男子在门外左右张望,看见叶逢时后快步走近,身后跟着和叶逢时年纪相仿的一名素衣少年。
叶逢时用掌心抹掉脸颊上的泪痕,看向来人。来人逆光走近,叶逢时却先认出后面那名素衣少年,那是爹爹生前定下来的,和她签订婚约的未来夫婿。那走在前头的必然是那贾老爷了。
其他人都暂且散去了,他们怎么还在这里。
贾老爷:“方才和你叔伯他们聊得如何?”明明看见护院手持棍棒。
“你娘亲情况尚好?你幼弟何在?刚才没看见他们呢。”阿明身上衣着同她一般,姊弟俩灵堂内一直在一处,怎会不见。
“你年纪尚小,你爹爹家大业大,这事出突然的叶家怕是不好打理啊。你要是信得过伯伯,交由伯伯替你和你娘亲打理,怎么样?等你和我们阿宥成亲,我就交还于你夫妻二人。”明知我有幼弟,这叶府家业又如何能到你算计。
叶逢时没说话,眼里的嘲讽却瞒不过贾老爷这老东西。
“诶,伯伯也是为你好,你们还有时间考虑,不用马上做决定。啊,阿宥,多关心逢时一些,以后你俩可是要做夫妻的。今日叶府事务繁多,我们就先告辞了。逢时,好好考虑考虑。”贾老爷说完这几句话就转身迈步离去。
那素衣少年跟上,转身前眉眼带笑地对叶逢时道了声:“告辞。”
叶逢时冷眼看他们走出大堂,也不管贾家父子有没有看见——和这种人说话,她都嫌脏了嘴巴。贾老爷的算盘打得太响,把叶逢时闷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先前没有接触过,原来是这样的人。
他们一走叶逢时便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气,难以控制的抽噎,任由自己跌坐在地。
叶逢时:“迎蓝,你说他们是不是觉得年纪不大便是傻。”
迎蓝跪坐在一旁,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姑娘,低下头没有回话。
叶逢时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只是觉得不公。为什么不是他们的爹爹出意外,怎的就我一人没有爹爹,爹爹还在世时他们的逢迎又算什么。叶府从不是嚣张跋扈的人,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上天给那些坏家伙机会……
想笑,张嘴却是哭声,耳朵嗡鸣,脑袋一沉,叶逢时终于支撑不住再次昏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
叶逢时闭着眼睛,仍能听见房间内有人进出,耳边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唐伯母来过,迎蓝跟着出去拿药材煎药;徐妈妈和阿明好像也来过,询问她的情况,坐一会儿就走了;迎蓝煎好药,把叶逢时揽在怀里喂她喝下。她一直没睁眼,听着外面的声音,半梦半醒,断断续续地睡着。
雨终于下起来,憋了很久,来得很急。这雨声让人心静。叶逢时是喜欢风的,窗户却是关上的,她没能吹着。也好,也好,再下大些。把府上洗干净,今天来了好多烂人……
夜深了,迎蓝在床边守着。
看见叶逢时眼角的眼泪,刚想为她拭去,眼泪却很快地隐入发间,一滴接一滴汇成一股,才发现叶逢时睡梦中也在抽泣。
“唉……”
自葬礼结束后,夫子暂且都不上门,放了个长长假。
叶逢时对外称以表孝心,他们会将孝期守满三年。叶府闭门谢客三年,来访的人都被挡了回去,叶逢时也只有要亲自到铺子里去的时候才会踏出府门。
叶逢时学过管理商铺,也学过如何做当家主母。她将叶府如今在外经营的店铺收缩,只力求保下如今已有的,不去想如何抢占市场。叶老爷懂得如何用人,各个铺子的掌柜都能将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叶府各项事宜也暂时先同之前安排的一般,叶逢时只是给叶夫人的院里增派人手,都听徐妈妈的吩咐。除去没有夫子天天上门,从表面上看,好像叶家也慢慢回到意外发生之前的样子。
叶逢时便更长时间的在自己的小院内待着。她睡醒就安静地在床上躺着,不走到近前看着她是否睁眼,迎蓝也不知道她是醒着还是在睡。
如此大概不过一月,唐伯母带着一坛美酒,闯进叶逢时的房间,与她聊近些时日叶夫人和叶鑫明的事情。
自那天后,叶逢时偶尔会到叶夫人的房间去找娘亲聊天,关心娘亲的身体如何;偶尔会去找叶鑫明,看看难有不排课程的时间他都在做些什么;偶尔去找唐伯母,原是想拜唐伯母为师,学些医术。
唐伯母则只是给了她一些医书,说目前叶府已经回到正轨,自己再过一月也得回景都。叶老爷是开药材铺子发的家,开药材铺子的人家,姑娘也识得许多药材。若是只想学些傍身,多看这几本入门医书就够;若是想学得深入,还得跟在她身边,一月远远不够。拜师的事,等叶逢时看透这些医书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