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周边》李三桑

34、香水有毒

　　怪咖有了新的进货渠道后，林梦还想着进一步开源节流。社区店的好处是有稳定客源，坏处则是挣得不够多，糊口够了，养家就难。
　　想到戴其刚还有股份，每个月要分红，他也不差这点钱，干脆让他退股。
　　很久没有联系戴其刚，约他到店里来谈。戴其刚看着比以前沧桑了一圈，穿得也比从前低调。
　　用新豆子给他冲了一壶，戴其刚一口闷完一小杯：“咖啡哪有命苦！”
　　林梦：“何不食肉糜。”
　　戴其刚：“梦，你是不知道，我离婚了。”
　　“你没说过呀！再说你那个婚有什么结的必要。”
　　戴其刚是和一个女同志形婚，林梦对此很不以为然。
　　“我们本来说好要试管一个小孩。但在这之前，我爸好像知道了。我就对他出了柜。”
　　“他不能接受？”
　　“更恼火。他也跟我坦白了一件事。”戴其刚紧锁眉头，哭笑不得。
　　“他也？”林梦竖起八卦的耳朵。
　　“他还有一个儿子，那个儿子比我大，而且都有孩子了，也是儿子。”
　　“你妈知道吗？”
　　“我不敢问我妈，但我猜她知道。”
　　“天哪你妈真倒霉，同时面对儿子出柜老公出轨。”
　　“家里公司里都乱糟糟的，所以这段时间我也没有心情和你们联系。”戴其刚勉为其难喝完杯中剩下的苦咖啡。
　　“那又为什么离婚呢？”林梦问。
　　“我爸，觉得他身体不好了。当然也确实不好，住院三次，下病危通知书一次。我以前以为，公司都是我的，这次他改了遗嘱，我每个月只能在信托拿钱。”
　　“就因为你出柜？”
　　“可能只是其中一个小原因，更多是因为我不争气吧。”
　　“那个儿子呢？”
　　“他和他妈、他小孩，一次性拿完属于他们的房产和资金。不涉及公司事务。我爸在公司的股权一半给我妈，一半卖给合伙人，作为交换，我妈答应将来爸的讣告上要写上那一家人的名字。”
　　林梦听得心中暗暗叹气：“因为你没继承股权，所以离婚？”
　　“是啊，信托那点钱怎么够我们两个人用。我妈说，一切都是因为我出柜，怪我出国跟外国人学坏了，我爸生病也说是我气的，公司拿不到项目也怪我不会谈判。总之我是哪哪不受待见。我现在不去公司上班，也不回家，一个人在我自己那边住。”
　　林梦听了反而有些想笑，贵公子这辈子怕是第一次吃苦。
　　戴其刚问：“你找我什么事来着？”
　　林梦：“也是股权的事。”
　　“不儿，你不是要我退股吧？”
　　“是啊，你知道的，社区店本来也不挣钱。”
　　“你怎么忍心让我雪上加霜！”戴其刚夸张地哭丧着脸。
　　“你一个月的信托比你在店里参的股还高，你不缺这点钱，我缺。”
　　“退股可以，以后你养我啊？”
　　“醒醒，要点脸。”
　　“我爸人还在呢，信托我现在又拿不到。这些天都是靠朋友接济过活。又才交了物管，兄弟实在是难啊。”
　　“把股退了，你在店里打工，我给你发工资。”林梦寸步不让。
　　戴其刚一脸可怜相，但最终还是松口：“好吧。算了算了，都不容易。”
　　“你以后怎么打算？”
　　“我给你打工，我真给你打工。”
　　“要不起。”
　　“你怎么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刚刚好说好……”戴其刚还没说话，看到门口飘进一个黑影。
　　是周树鸣，他问：“刚刚说好什么？”
　　戴其刚故意要他误会：“和我交往啊。”
　　林梦听了很不能把手中的开水壶浇过去。
　　周树鸣打量他俩，裤子都穿得好好的，知道戴其刚满嘴跑火车的德性，没有接招，只哼一声。
　　戴其刚又问：“你们不是分手了？你来干嘛？”
　　林梦忍无可忍：“刚子，你闭嘴。”
　　周树鸣：“分了也轮不到你。”
　　戴其刚嘟囔：“还真拿自己当正宫。”
　　周树鸣懒得理他，对林梦说：“晚上我要喝酒，把车留给你。”
　　“要来接你不？”
　　“不用。”
　　周树鸣上了个厕所，就匆匆离开。
　　换戴其刚八卦了：“你们还住一起啊？”
　　“不然呢？”
　　“真没劲。”
　　“习惯了。”
　　“我实在想不通，他有哪点好，脾气又臭，人又老……”
　　林梦哭笑不得：“比我大三岁而已。”
　　“他们那个圈子可不得了，玩得花着呢，我爸最讨厌这些搞艺术的。”
　　“你爸现在也讨厌你。”林梦戳他。
　　戴其刚哀嚎：“我不活啦我不活啦。”

　　周树鸣晚上和mamo艺术中心的高管tom师兄一起吃饭，tom刚回国，旅途劳累吃不下晚饭，约在酒店的酒吧见面。
　　tom没有换衣服，一身笔挺正装，只把领带解松了。周树鸣只穿了一件长袖T恤，白天正好，在夜间的28楼楼顶露天酒吧，凉风一吹，微微发冷。
　　tom熟稔地从自助吧台拎起一瓶金酒：“我给你调一杯？”
　　周树鸣走近吧台：“我自己来就好，想喝威士忌加冰？”
　　“你也会调？”tom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不会。只是威士忌加冰而已。”言罢，周树鸣把酒淋在冰球上，又倒上半杯冰水。
　　tom看着他握杯子的手，大而有力。周围的灯光一会儿蓝一会儿紫，电幻光影，音乐缠绵。
　　两人端着杯子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
　　“师兄这次回来有什么事吗？”周树鸣问。
　　“孩子读书的事。”
　　“多大了？”
　　“读小学呢。”tom说着，拿出手机翻开相册，头朝周树鸣凑近，周树鸣看到tom和一个小女孩的合照，两人笑得阳光缠烂，女儿和他下半张脸非常像，一看就是一家人。
　　“在益州读吗？”周树鸣问。
　　“在你们学校的附小。”理附小在省内是数一数二的名校。
　　“孩子非常优秀。”周树鸣恭维。又问：“这边谁在照顾她呢？”
　　“这就是我要拜托你的事了。孩子外公外婆在这边，她平时住校，周末回外公外婆家。老人家年纪大了，不能经常带着她玩。我想请你偶尔带她去逛逛街，逛下博物馆或者到附近的景区看看。希望不会太麻烦你。”
　　“附小离我们学院很近，不麻烦。”周树鸣想他也就是客套话，就算要带小孩出去玩几次，也不麻烦，没他带一堆大学生出去写生麻烦。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啦。孩子这么小，真舍不得啊，但是那边的快乐教育，我看不惯，小孩自己也愿意回来学。”
　　“附小挺好的，就是作业多一点。”
　　“给她挑了个作业少的班主任。”tom狡黠一笑，又说：“那麻烦你你记一个孩子和她外公外婆的联系方式，她也用微信的，你加她好友吧。”tom说着把女儿微信名片发给周树鸣。
　　周树鸣一边申请好友一边填写备注，问：“叫什么名字？”
　　“汤爱苓，Elaine。”
　　“啊，你姓汤啊，我一直以为你姓元。”周树鸣知道他全名是tom yuam，tom是名。
　　“哈哈，我习惯了，很多人都这么认为，毕竟中国人很少取名叫汤辕，不是圆，是轩辕的辕哦。”
　　周树鸣又忙着给tom的微信名加备注：“你的父辈一定很爱国，名字很有深意。”
　　“是的，家母的娘家人，以前在檀香山，参加过孙先生他们的活动。”
　　周树鸣暗自咂舌，tom果然很有背景和人脉。
　　聊着，飘来一丝烟味，周树鸣本来就冷，被烟味一刺激，忍不住咳嗽。tom见状问：“不介意的话，到我房间坐一下吧，外面是有些嘈杂。”
　　进了房间，瞬间暖和，香薰散发出淡淡的皂感。
　　tom脱下外套摘下领带，将外套扔向沙发；周树鸣才意识到，不是香薰，而是tom衣服里面的香味。突然想起江湖传言师兄男女通吃，心里浮起一道警戒线。
　　tom并没有什么越界的行为，人往沙发上一躺，衬衣绷出胸肌的线条，周树鸣出于美术生的本能多看了一一眼。
　　“随便坐吧。我躺一下。回来一趟真累。”，tom说。
　　周树鸣挑另一个沙发坐下。
　　“那个范什么是你同事吧？”，tom问。
　　周树鸣猜他说的是范大可：“是同事，但不熟。师兄问他干什么？”
　　“随便问问，他让我拉他进一个北美艺术家群，我看他在群里挺活跃的。”
　　“哦是吗。”周树鸣冷声。
　　tom立即觉察到，笑了：“那种闲聊群，无关紧要，师弟你也看不上。诶，我听贾缪说你要参加明年的巴塞尔艺术展？”
　　“嗯，还在准备。”
　　“需要帮忙就开口。”
　　“好的，师兄。”
　　“我们这个圈子呢，一定要多出来活动，你现在正是上升期，要把握好时机，美国这边，什么时候也来走走，和欧洲是不一样的生态圈，可以感受一下哪边适合你。”
　　“我会努力的。”
　　“你要来就告诉我，我来安排。巴塞尔之后吧，你看怎么样？”
　　周树鸣只当是客套话，也客套着答应。
　　tom走到他旁边坐下，大长腿摆那儿非常有侵略性。手有意无意碰了周树鸣的手背：“都进来一会了，你还这么冷。”
　　周树鸣冷不防被碰一下，下意识地把手往背后一藏，tom看了轻轻一笑，没有继续。周树鸣连忙告辞，tom也没有挽留。

　　回到家，还不晚，林梦一个人窝沙发里打游戏。周树鸣拿过自己的手柄，靠在一起。
　　林梦眼睛盯着屏幕，说：“你把别人的香水味带回来了。”
　　“是师兄。”周树鸣解释。
　　林梦保持打游戏的姿势不动：“白麝香，用这个的男的能是什么好人。”
　　“你别查我岗，你和戴其刚在哪儿偷偷摸摸干什么我还没问呢。”
　　“我清清白白。”
　　“我老老实实。”
　　林梦揽过他脖子，在他后颈亲一口。沙发陷下去，游戏自动打到game 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