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狂想曲》秋山之客

7、07

　　到了公用楼大厅，里面早已聚满了人，议论纷纷，我拉着秋筠像鱼一样穿过人流，沿途听人们的对话，大概猜到了一半。
　　男的！
　　虽然之前料想过这种情况，可等到真正发生时，还是忍不住惊讶。在这个所有人类都是女性的世界上，突然穿越过来个男的，难怪宜悠说这人即将轰动整个复华队！
　　不过……认识我们又是怎么回事？
　　人群致密，越往前越难跨越，大概所有自由人都聚集在这了，讨论声始终沸腾着，似是要把人焯熟，形态各异的图案不断后退着又不断更新，使人眼花缭乱。
　　快到中心时，我终于看清了那个熟悉的脏兮兮湿哒哒的身影，这不是假期来我家玩的表弟白术（zhú）吗？
　　我暂时将他咋来的这事放在一边。远远望见他朝我不断挥手。
　　“表姐！快来救我！”
　　我赶快传达了秋筠这人的身份，她也火速想起来了。
　　眼前这人的确是小我两岁的表弟，可已同我印象中的不同了。他的衣服还是夏装，上面都是泥，不断地淌着水，身上结满了冻疮，人也瘦了不止一点，眼神空洞，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
　　这种情况还不送去医疗，反倒围着讨论起来了，这些人都是傻吗？
　　我问宜悠，她说上面几个领导统一都开会去了，这群人现在没人管，只能这样。
　　我一下子来气了，没人管不能自觉些吗？都是大人，又不是啥也不懂的。
　　“诸位！都静一静！”我把智能手环的扩声功能加到最大。“先别说话了好不好？算我求你们！”
　　都怪我小学初中不去当纪律委员，一点管理技能都没有。好在虽然还是免不了讨论的声音，但相对于之前已经安静不少了。
　　“我知道你们自出生起世上就只有女性，没见过好奇正常，但这并不代表你们可以随意围观他！况且他现在很虚弱，看不出来吗？”
　　“我们没看过，看看怎么了？”前排的一人道，说罢一些人也跟着附和：“对啊，你们那个年代的人发现了什么以前从没见过的稀有玩意儿，难道没人围上去看？”
　　“重点不是稀不稀有，”我有些来劲了，手也不自觉跟着强调，“他是个人啊诸位！又不是‘玩意儿’，管他女的男的，都是人！人生而平等，就该被平等对待！”
　　“小妹妹太天真了。”又一个前排的人说话道，“你所说的那些只是针对你那个时代的，对于不同的时代要以不同的眼光去看。男性虽然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属于和女性等同的地位，但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出现了大家都当异类看。”
　　“可他又不是现在的人！在我们那个时代，他就是属于人类，就是享有人权的！”
　　“别跟她们喊了表姐，”白术突然向下拽住了我的袖子，“你喊不过这么多人的，而且我觉得，她们说的也未必一点道理没有……”
　　“那可不行，”我挣脱了，“我今儿个偏想好好跟她们说说这理！”
　　“我个人认为哈，他既然脑子里没塞芯片，按你们的定义就应该属于自由人，大家都是自由人，理应地位等同。现如今，你们以更高的姿态去压迫他，就因为个没见过，理由何在？不管时代怎样变迁，相同物种之间就是应该平等的！这永远也无法被改变！”
　　“说得很对，棠生。”
　　后门中走出几人，为首的正是不常露面的何夕，一看到她，人群顿时安静了。她还是披着整齐的长发，身着洁白的衬衫，眉眼如之前见时一样温和，却又有一种无形的震慑力在。
　　“同为自由人的确应该拥有等同的地位，无故压迫和霸凌并无区别。”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大厅。
　　“对不起啊，这位……男同志。”一个人率先起头，很快，整个大厅都是这样的声音。
　　白术显得有些尴尬，但心情总归是好了些的。
　　“给他一个自由空间才是最好的道歉。”
　　人们果真都出去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何队长吗？真的好厉害。”刚才一直跟初阳初霁她们了解情况的秋筠来到我身边。
　　“嗯。”刚才一直声嘶力竭地喊的我此时已经有些发不出声来了。
　　很快，大厅里便只剩下了我、秋筠、白术、初阳、初霁、何夕和北亭。
　　初阳看起来咬牙切齿的样子，“她怎么还没走”这句话就差说出来了。
　　北亭并没有看初阳这边，面色冷峻，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队长还有什么指示吗？”却也是她最先打破了沉默。
　　想到之前初阳说的这俩人的事，此时又共处一室，我不知为什么心底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又有点兴奋。
　　“你知道的，北亭。同先前一样，还有，今天剩下时间就不工作了，让大家为下一次集结做准备，其余听指令。”何夕倒显得很放松，好像在和熟络的朋友说话一样，微笑一直很自然。
　　“好的，何夕。”说着北亭也浅笑一下，笑得真假莫辨，很快便离开了大厅。
　　初阳在北亭背后默默翻了个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超级无敌大白眼，和初霁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说什么。
　　“倒也不必那么大恶意。”何夕轻描淡写地带过一句，未等初阳回话随即转移了话题。“今天的事属实意外，经商议我们决定让这位同志……”她看向白术，“……暂住到这里，和其余幸存穿越者一样。若有机会，定然会尽量让你们重返原先世界的。”
　　“谢……谢谢。”
　　“没事。今天是她们不对，我都会给以警告的，接下来你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了。”
　　白术愣了一下，身体一颤，没忍住呜呜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疯狂道谢鞠躬，就差给何夕磕头了。
　　何夕见状并无明显的表情变化，语言照旧平和，这次是转向了我，“棠生，你是他表姐，关系应该比我们其他人更近一些，平时记得多关照关照他。”
　　“必须的，何队长。”我爽朗地应下了。虽然在之前的时空里总不爱跟他玩，但眼下看他怪可怜的，就勉强通融一下了。
　　“初阳、初霁，不用我多说，你们应该明白吧？”
　　“当然！”初阳很自信。“我们会和这位白术好好相处的。”
　　“那好，没什么事就回去休息吧，白术的房间就在你们旁边，”何夕对我和秋筠道。“十分钟后会有衣服送来，剩下的事就麻烦棠生了。”
　　“没问题。”我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等一切安排妥当后，天已经黑了，我和秋筠并未马上回到自己房间。只见我坐在桌前椅子上，一手托着腮帮。秋筠则坐着另一半椅子，手臂搭在我的肩上。
　　“说说吧，白术，你怎么到这来了？”
　　此事的确存在诸多疑点。我分明记得在我刚穿越来不久，斗转厅就宣告了要永久关闭，而且何夕也说过它是唯一的穿越途径，白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来，除非……
　　“还能怎么来？跟着你来的呗！”白术躺在床上，圆溜溜的两个大眼睛大言不惭地瞅着我。
　　“你跟踪我们？”秋筠看不下去了。
　　“换谁谁不跟踪？”白术坐了起来。“我表姐，”他对秋筠指了指我，“就穿越那天，早上出去的时候笑得跟变态一样，我寻思遇上啥大好事了呢！就也想着去沾沾光。”
　　……
　　秋筠在我身侧笑个不停，我则是继续往下问了，这孩子也真够傻气的。
　　“那你怎么现在才来？”
　　白术显得有些无语：“好好问不行吗？整得跟审犯人似的。”但还是说了下去“我们男同胞刚一穿越来就被专门的人带走了，那些异人觉得男性要让这个时空的人见着了要出事，违背常理了，就不给我们植芯片，把我们转移到一个楼里，每天随机处理掉一些，我强烈怀疑那个斗转厅关了有一部分原因就是那个楼要挤满了。”
　　“这么说，这个时空里的男的还挺多的，只是都给关起来了。”我有些不敢相信。
　　“不止，有的给拉去做永生标本了，有的给解刨了，有的进行人体实验去了，反正每天都要抽一些人去所谓地‘感受高科技’，实则一去了就回不来。”
　　太可怕了，想不到表面和谐的社会竟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的阴谋。
　　“这不是残害无辜吗？”秋筠看起来很气愤。
　　“是啊，但她们就是这样，反正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举目无亲的也没人心疼，现在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
　　“所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问。
　　“就……”白术看起来有些犹豫，“我想着反正要死，还是自己死痛快些，就去跳海，结果被这个队的人救上来了，放进一个单独的黑漆漆的小房间里，然后就被折光飞行器带了回来。”
　　黑漆漆的小房间？我盯着他，公用楼大厅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闪回……不对！
　　我猛然拉住秋筠，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倒退三步，“你到底是不是异人的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