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欢无涯

1、第 1 章

　　入眼是一间阴冷晦暗的刑房。

　　刑房内不断传出鞭打审问之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一般被关到这里来的人，都是朝廷重犯。
　　要么谋逆了，要么罪大恶极。

　　但显然，这两点雁迟归一样也没沾。
　　扪心自问，他既未参与谋反，也未作恶行凶。

　　可他莫名其妙就被押到了这个地方。
　　截止此刻，已被严刑拷问了多回了。

　　负责审他的人始终没有拿出一个罪名来，只一直在他耳边咆哮：“你招不招！招不招！招不招！……”

　　雁迟归：“……”

　　这么个审法，换谁来都招不了一点。

　　雁迟归是个倔脾气。
　　若是别人不肯好好讲话，也休想让他主动说点什么。

　　于是，他把嘴闭得死紧。别说招供了，就连烙铁鞭子剐刀落在身上，他都只是疼得皱皱眉，吭都不吭一声的。

　　主审的人见他如此嘴硬，只当是用刑太轻了。
　　正要给他换个厉害的，可低头扫了眼地上的一大堆刑具，貌似……能用的酷刑都已用过了。

　　换作寻常人，从被押入这座地牢的那一刻就该吓得尿裤子，不打自招了。
　　可雁迟归倒好，从昨日晌午入狱，被不间断地审问到现在，愣是一个字也没交待。这已不仅仅是嘴硬了，骨头才是真的硬！

　　主审之人一时没了法子，对雁迟归的刑讯也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
　　他忍着怒火，抬眼打量此时的雁迟归。
　　——对方明显已经撑不住了，连腿都痛得打颤。

　　他便冷笑着揶揄了一句：“雁大人，都落得这般狼狈了，还不招吗？”

　　雁迟归的手脚被铁链牢牢固定在刑架上，两边肩胛骨也被铁器勾穿，这会儿整个人已是遍体鳞伤，被拷打得意识都模糊了。
　　他无力地垂下头，就快要晕过去。

　　一盆冰水兜头泼下，雁迟归被激得打了一个冷颤，立时从混沌中恢复清醒。

　　这下，他总算抬起头开了口：

　　“李潭，你在公报私仇么？我不相信，皇上是让你这样审人的。”

　　“哈哈哈……你不相信？！”
　　李潭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凑到雁迟归面前，阴毒地说：“还当你自己是圣上身边的宠儿呢？你怕是不知道皇上如今有多恨你，昨日你刚回宫，他一句话都懒得跟你说，就下令将你抓起来。皇上的态度都这么明晰了，你竟到了此时此刻都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以为皇上会对你心软？不相信他会让人审你？”

　　“雁迟归，醒醒吧，你恃宠而骄的日子已过去了。”
　　李潭感叹道。

　　雁迟归目光凝滞了半晌。许是放下了对皇帝的期待，他终于妥协着向李潭问了一句：“你至少告诉我，到底要我招什么？”

　　李潭笑了声，用手指拨开雁迟归衣服上的一个破洞，戳了戳正在流血的伤痕，说：“皇上没跟我说。但就他的愤恨程度来看，你所犯之罪定然不可饶恕，你当心知肚明才对。”
　　说着，抬首瞧了瞧雁迟归脸上痛苦的神色，低嘲道：“雁迟归，在我这儿装单纯可没用。你都有本事让皇上那么恨你了，又岂会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我看你就是心存侥幸，想着咬死不认，就能蒙混过去？歇歇你的小心思，老实交代才是最明智的。”

　　雁迟归听着这些话，眼神越发空洞。

　　他虚弱道：“你们连句人话都不会讲，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想了想，若我当真做错什么，那定是错在我回来了。如果我不回来，你们这些疯狗根本咬不到我。”

　　李潭：“……”

　　疯狗……
　　你们？
　　这是连皇上也一起骂了？

　　李潭是皇帝养的影卫兼死士，算是头号忠犬，哪里听得了别人这么内涵他的主子，当即怒得甩了雁迟归一个耳光，痛斥：“你这个贱皮子，连皇上都敢骂？”

　　雁迟归嘴角渗出血丝，心想着自己多半要冤死在这座地牢里了，便索性破罐子破摔，狂妄道：“骂他算什么？他小时候还天天被我打呢，打完他都不敢跟人告状！你有种去问问他，可是因为我以前打他太多，有损他君王的颜面，让他不堪回首，所以衔恨报复我！”

　　李潭：“……”

　　搞半天，他是犯了这个啊。怪不得皇上不愿明说一二。

　　李潭懂了。
　　原来皇上压根不想要什么供词，单单是想狠狠折磨雁迟归以泄愤，然后将其隐秘灭口啊。

　　那他就无须顾忌什么了。

　　李潭看了看刑架上绑着的人，忽地一笑：

　　“雁迟归，你完了。”

　　“我原想着，你或许还有一丝翻身的机会，才忍着不敢把事做绝。但听你方才所言，我只觉得，你已没有可能活着从这里离开。单是你骂皇上的那几句话，就够你死千百次了。”

　　“正好，凭你我之间的过节，在你死之前，我怎么也得好好折辱你一番。”

　　雁迟归面无惧色，却见李潭让人取来一只碗，从水桶里舀满了水，灌他喝下去。

　　接连被灌了四五碗，雁迟归才反应过来对方想做什么。

　　他挣扎着吼道：“我要见皇上！”

　　李潭见他意志瓦解，不禁得意道：“死心吧。这种地方，皇上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踏进一步。”

　　雁迟归闻言，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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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重光殿内，被曲解了圣意的舒齐正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

　　因眼皮跳个不停，他心烦地丢开手中的折子，对身旁的小太监问道：“他招了吗？”

　　小太监躬身道：“回皇上，牢房那边还没传消息过来。”

　　舒齐骂了声“废物”，随即起身。

　　“朕去看看。”

　　话音刚落，小太监一仰起头，就见他已走出老远了，便赶忙提着袍子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