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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梦境与现实 ...

  •   里德尔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她鲜少做梦,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平稳地躺着。查尔斯曾经称她“像死一般睡着,似乎连呼吸都带着坟墓的气息”。

      “坟墓的气息?”她懒洋洋地笑道,脑袋搁在对方的肩膀上。里德尔能听见对方沉闷的心跳,还有急促的呼吸声,“你闻过坟墓的气息吗?”

      “每时每刻,”查尔斯的胳膊搂过女子的后背,下巴轻放在她毛茸茸的头顶,金色、黑色的发丝交缠在一起,两人的腿也交叠着,“自从遇到你之后,我坟墓的气息就成为了你的味道。”这是里德尔听到的最美的话。

      在梦里,她看见了查尔斯的坟墓。大理石上立着一只乌鸦。或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泥土湿润,软绵的青苔爬上了石块。有一只手从烂泥里伸出来。

      “帮帮我。”地底下传来一道喑哑的声音。

      她迟疑了片刻,便紧紧地握住那只手,将地底下的人拉了出来。那是一位熟悉的人,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因为眼前白生生、鲜血从每一个毛孔里冒出的人就是她自己。

      很美,除了美,似乎很难再找出另一个词来形容这诡异又静谧的一幕。

      “怎么弄成了这幅面貌?”里德尔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手帕,细心地擦去了对方从眼眶里浸出的血液,动作无比轻柔。

      “因为我死了,又复活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似乎来自渺远的坟墓之外。

      “为什么会死亡?”她挑了挑眉毛,神情里毫无紧张之色,只有镇静与淡淡的兴味,“我制造了六个魂器,即使其中任意一个死亡,我也不会去见梅林。”

      “因为预言。”那个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因为命运。”那个声音变得尖利,活像被人攥住了脖子。

      “因为你的自大。”那个声音戛然而止。

      里德尔轻轻地挥了挥魔杖,眼前淌血的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沾血的手帕也变成了一朵干枯的玫瑰,被她轻轻地放在了查尔斯的坟头。

      “我不相信预言,更不相信命运。”她抓了一把青苔,慢条斯理地塞进了嘴里,一点点地咀嚼,品味泥土的腥味和叶片的苦涩弥漫了整个口腔。这股味道,她很熟悉,因为在孤儿院无数挨饿的日子里,她都是靠着墙角的泥和铁管滴下的雨水,一日日地活着。

      “但你说对了一样。我只会因为自己而死亡。”

      然后,她便醒了,慢悠悠地从梦境里醒来。

      里德尔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侧,想要告诉查尔斯,自己看见了他的坟墓,也想告诉他,自己将要从他的坟墓里复活。她并不在意这个梦,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分享。但身侧,是整洁的床铺。她这才记起,自己是在霍格沃茨。

      习惯,真是一样可怕的事物。

      她闭了闭眼睛,又重新睁开,起身换了一身长袍。窗外温煦的阳光透进了屋里,在大片沉闷的树林之后,以一种心平气和的态度面对空气里的尘埃。

      待她推开房门时,西里斯已经等在那里了,穿着一身麻瓜的衣服,微微弯曲的头发垂落在肩头,左耳鲜红的耳钉在清晨的阳光下折射出光彩,像极了古欧洲油画里的游吟诗人。

      “早上好,汤姆。”少年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她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柔软的触觉让她想起了几十年前养的小狼。“现在才早上八点,怎么如此早就来了?”

      “睡不着,干脆就来等你了。”西里斯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他看似极为游刃有余,但手心里浸出的汗珠和激烈的脉搏又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里德尔本想将手抽出来,但对方青涩的行为无疑取悦了她,便任他牵着。她有过各色各样的男人,不同的年龄,不同的国度,这令她对所有情人间的挑逗都无比熟悉。她不再会被单纯的欲念影响,恰恰相反,她现在青睐的,是笨拙与青涩。

      他们随意地聊着天,有一搭没一搭,大多数时候,都是西里斯挑起话题,她应几句。当西里斯想要取悦一个人时,便会贴心到令人忘记曾经他所有的恶劣行为,只能记起当下他身上阳光的气息和随意又干爽的笑容。

      “你是一直如此吗?”西里斯盯着对方线条清晰的侧脸,不由地想起了很多年前在麻瓜图书馆看到的一句话:美人在骨不在皮。那时的他只有九岁,还是一个只会跟在表姐贝拉特里克斯身后乱跑的孩子,但这句话便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待他年龄稍长,他便习惯于用这句话来评价世上的女人,挑剔地,不轻不重地笑谈几句。

      在他遇见里德尔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世界上真存在如此一类人。他们被神灵眷顾,不仅拥有优越的皮囊,还有着令人难以忘怀的骨与魂。

      “如此,指的是什么?”里德尔伸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拢在了耳后。

      “肆意地活着,毫无顾忌地挑战。”西里斯的语气带着暗暗的艳羡,即使两人身处不同的立场,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生活的状态,是他渴望并追求的。

      “自然不是,”她笑道,眉眼在阳光下显得愈发艳丽,“只有拥有了足够的实力,我才会如此活着。在没有能力之前,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活在他人阴影之下的人。”

      “不会觉得憋屈吗?”

      “憋屈?”里德尔发出一声轻哼,“没有实力的反抗,是犯蠢。没有实力的挑战,只会被游戏淘汰出局。在没有实力时,最好的选择便是将自己埋起来,一点点积蓄力量。但太多的人在这样的过程里,活活地被熬死了。”

      “不过,总比不自量力,挑战游戏规则的死相好。”

      “例如这样。”她打了一个哈欠。

      这是西里斯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

      他似乎听见了叔父愤怒的喊叫,还有表姐嗤嗤的活像水壶烧开的笑声。他明白自己应该立刻远离,但他的眼无法从眼前艳丽而残忍的脸上移开。

      直到另一道绿色的魔咒擦过女人的肩膀,一条蛇僵硬地倒在了积着水洼的泥地里,他才如梦初醒地后退了一步,但手,依旧紧紧攥住女人的手。

      里德尔被西里斯带着后退了一步。她的目光,慢悠悠地从倒在地上的人影转到了毫无动静的小蛇之上,唇角上扬,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一股尖锐的疼痛从脊骨柱窜上,几乎将她撕裂,她明白,这是魂器被毁灭的代价。

      “汤姆!”阿尔法德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怒,手里还紧紧捏着一张羊皮卷。春日的天气并不闷热,但他的额上已经浸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显然是匆忙来到这里的。他上前一步,抽出了她被西里斯攥在掌心里的手,将少年紧紧地护在身后,“波普跟了你那么长的时间,你怎么下得了手!”

      “我没有什么下不了手的,包括我自己。”里德尔轻声回答道。

      她随意地拎起地上冰冷的小蛇,甩到了查尔斯僵硬的身体上,然后一把火点燃。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一人一蛇的尸体便成为了灰烬。

      “更何况,他并没有死亡,”她抹了一把灰烬,用舌头卷去,咂巴了一下,似乎在品味烧焦的苦味,狭长的眼睛享受地眯起,“这只是一场游戏。”

      “你把这当作一场游戏?”阿尔法德提高了声音,不由觉得自己幻影移形来找她的行为是多么的可笑。他本以为对方会念及旧情,并不如预言家日报上描述得那般残忍,似乎当年踮起脚尖在他唇边印下一吻的女孩从未走远,但现实却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

      “这确实是一场游戏,阿尔法德。在这么多年之后,权力、力量以及这些带来的恐惧已经让我们厌倦了,我们不得不给自己找一些乐子。”里德尔向前走了一步,好笑地看着对方警惕的神情,笑得愈发灿烂。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动着抽搐了一下,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无聊,你为什么会感到无聊?我以为……”西里斯急躁地拉下了叔父的胳膊。眼前的一切都令他难以理解,他想不明白前段时日还无比亲密的两人为什么突然陷入将对方杀死的仇恨状态。预言家日报从来不会放过一丝花边新闻,那群记者用了一整个篇幅来描写神秘人以及她身边的查尔斯,将他们称为女王和屠夫。他也曾经嫉妒过,他们之间的关系。相较于死亡带给他的震撼,他更想明白,这一切的来源。但没有等他说话,对方便瞧出了他的心思。

      “我们并不是因为仇恨而杀死对方,我们只是因为无聊,”里德尔微笑道,习惯性地将手伸入口袋里逗弄小蛇,却发现小蛇已经被查尔斯杀死了,“权利、金钱、知识,这些都不能令我满足,让我提起兴趣的,只有反抗。西里斯,你难道会觉得,一个根本不爱这个世界的人会留恋这个世界的存在吗?现在的我,仅仅是为了实现曾经的我的愿望。我只是为了自己,至始至终都是如此。”

      “什么愿望?”

      “超越死亡。”

      “不是这样的。倘若你真的对这个世界漠不关心,你便不会为了它反抗,”阿尔法德慢慢平复了心情,一字一顿地否认道,“你并不畏惧死亡,我从没有见过像你一般郑重对待死亡的人,你想让它变成一场盛大的宴会。”

      他鲜少有激烈的情绪,但每当遇上里德尔,他便无力地发现,自己的理智在对方看似随意的行为与滚烫的欲念里燃烧殆尽。

      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如此。

      “或许是这样吧,我不愿意深究,因为我一旦向里探索,我便会陷入虚无主义。”里德尔看着眼前几人微微惊讶的神情,耸了耸肩膀,坦荡地解释道,“我自然有缺点,也有想不明白的问题,我没有狂妄到认为现在的自己一切都明白。我的自大,仅体现在我能够接受一切的存在。我想做的,只不是是建立一个一切皆被许可的新秩序。我想不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如此恐惧。”

      “因为他们的怯懦。”贝拉特里克斯声音响亮地回答道。她的眼睛很亮,剪短头发后的模样和西里斯有几分相似。但她是不顾一切的疯狂,而后者是有底线的反抗。

      “布莱克小姐,”一道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我想原因不是这样,而是汤姆的初衷便是错误的。她本意并不是为了让人们过得更好,她想要的,是毁灭。”

      邓布利多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展现出不同于里德尔那般咄咄逼人,但同样令人无法抗拒的上位者姿态。

      “先生,我不仅仅是为了毁灭。我的关键在于重建。”里德尔神情无奈,说话的口吻似乎在和对方撒娇,刻意地咬重了后两个字。

      “你的重建是另一种意义的毁灭。”

      “老古板,老古板!”里德尔跺了跺脚,明明是一个孩子气的行为,却被她做出了几分娇憨。她将目光转向了一旁,“阿尔法德,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阿尔法德紧盯着眼前的女人,她似乎这么多年,一点改变都没有。攥住羊皮卷的手张开又握成了一团,最终他将质问吞进了肚里,苦笑着摇了摇脑袋。

      他原本想要问她,阿布拉克萨斯真正的死因。

      但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汤姆,我觉得,你已经不能继续在霍格沃茨任教了。”邓布利多的目光复杂,没有丝毫迟疑地说出了这句话。

      “真是可惜,先生,本想和你多相处一些时日的。”里德尔向前一步,手指灵巧地剥开了糖纸,将柠檬雪宝塞入了对方的嘴里,这正是他在魁第奇球场上分给她的那一颗。她的手指轻轻地抵住他的唇瓣,吻了吻他的下巴,

      “下次见,先生。”

      她的身影,在众人的目光下消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梦境与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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