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26.太子之怒(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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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怡宁的住所后，太子停下了脚步，微微低着头，默默无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跟在他身边的，都是伺候他多年的人，见到他阴沉的神色，便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极度不好，否则也不会如此明显的让情绪显露于外。于是，他们一个个都低下了头，噤声屏息，生怕惊扰了主子的思绪，或者引起主子的注意，惹祸上身。
半晌后，太子似乎已经有了决断，忽然招手让太监首领过来，低声对他吩咐了几句话。
那太监首领一边听一边点头，待太子吩咐完，便匆匆告退，也不知到哪去。
之后，太子又唤过自己的心腹宫女，同样低声吩咐了几句话，便挥挥手让她速速离去。
余下的宫女太监只当没事一般，依旧低头不语，眼角余光都没瞄过一下，没一个有半点好奇心。
太子凝神想了一会儿，确定没有疏漏后，回头往门里看了一眼，轻声道：“怡宁，你且等着，她快活不了多久的。”
说完之后，他猛然起步，折身向太后寝殿而去。
听闻太子去而复返，太后自然很惊讶，连忙让人请他进来。
“太子，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皇祖母……”他轻唤了一声就顿住不语，面露迟疑之色，似乎有什么事情难以启口。
太后见他如此神情，心中顿时生出疑惑，追问道：“到底怎么了？你为何吞吞吐吐？”
他走上前几步，微皱着眉，一副为难的模样，低声道：“皇祖母，本来秀女之事不是孙儿该插手的，不过……不过事关怡宁，孙儿实在忍不住……”
“怡宁怎么了？”
问完之后，太后才猛然想起，早上怡宁来请安的时候，曾说过今早要去储秀宫见她的堂姊，算算时间，怡宁早该回慈宁宫了。而按照怡宁的性格，应该会将在储秀宫的所见所闻告诉自己才对，可是直到现在还不见她的人影……
想到这里，太后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仿佛是要印证她的担心一般，太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怡宁她……她在储秀宫被一个秀女打伤了，如今正昏睡不醒。”
“什么！怡宁被打伤了？”太后霍地站起，焦急的连声追问道：“怡宁伤得如何？严不严重？让太医看过了吗？为什么没有人来禀报我？”
太子连忙上前几步，扶住了太后的手，一边伺候她坐下，一边放缓了声音劝慰道：“皇祖母，您先别急，莫要急坏了身子。”
“怡宁受了伤，昏睡不醒，你让我如何不急？”话虽这么说，她初时的震惊总算缓了过来，只是脸上的忧色依然不减。“让太医看过了吗？伤得如何？”
“她在储秀宫受伤之后，就近被宫女扶到了婉棠那里，婉棠已经让太医看过了。至于伤势……”太子忽然踌躇不语。
见状，太后更是忧虑，急声道：“莫非伤得很重？”
“倒也不能说重……”他皱着眉，唇边微有苦涩之意，“怡宁只是重重挨了两个耳光，有些头晕才会昏睡，只是下手的秀女心肠实在太狠，竟用指甲往怡宁脸上招呼，因此……”
太后这时才注意到他口中的“秀女”二字，但她担心怡宁的伤势，一时顾不得理会，只着急的问道：“怡宁的脸怎么了？”
“怕是……怕是破相了……”太子满脸不忍，语气充满痛惜。
“什么！”太后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太医只说会尽力，却不敢保证怡宁脸上不会留下伤疤。”
太后再也按捺不住，起身道：“我要亲自去看看！”
“皇祖母，且慢！”太子拦下了她，轻声道：“如今怡宁正在昏睡，您去了也只是多担忧而已。”
“可是不去看看，我又怎么能安心呢？”太后满心忧急，实在是坐不住。
太子柔声道：“怡宁就是怕您会担心，所以倒下之前还特别吩咐不要让人知道她受伤的事，若非我去找她之时，发现她的宫女神态有异，只怕这时候我们都还被蒙在鼓里。”
“这个傻孩子，这种事怎能瞒着我呢！”虽然说着好似责备的话语，但太后的语气却不是那么回事。
太子有些无奈的叹道：“怡宁若不傻气，堂堂多罗格格又怎会叫一个秀女给打伤了？”
再次听他提到“秀女”二字，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重新落坐，正色道：“你前头说是一个秀女打伤了怡宁，到底这是怎么回事？哪个秀女那么大胆？”
“根据当时陪在怡宁身边的宫女的说法，打伤怡宁的人，是一个叫纳喇惠容的秀女。因为纳喇惠容出言侮辱怡宁的堂姊，怡宁忍不住说了几句公道话，纳喇惠容便动手殴打怡宁。”
太后听完，气得脸都白了。
记名秀女本该端庄娴雅，行事稳重，那纳喇惠容侮辱其他秀女在先，后来竟然又动手殴打怡宁！如此作为，实在可恶之极！
太子察言观色，又道：“若照怡宁昏睡前留下的意思，她是不愿意声张的，似乎是顾忌自己当时是微服到储秀宫……”
说到“微服”二字时，他的声音放轻了一些，而后又转回正常。
“孙儿之前迟疑，一半也是因为如此。只是记名秀女是要指婚给皇亲宗室，甚至入宫侍君的人，品行尤其重要，那纳喇惠容这般行径，实在……”实在如何他没继续往下说，只是摇了摇头。
太后怒道：“便是微服又如何？还不是主子，就敢如此嚣张的在宫中打人，真成了主子还得了！”
“皇祖母说的是。”太子点头附和，但随即又道：“不过，孙儿仔细想过，只凭一面之词便下此定论，未免不公，皇祖母您不如派个信得过的人到储秀宫那边调查一番，看那秀女到底为人如何。”
“这……好吧。”
虽然怒气未消，但既然太子开了口，所言也确实有理，太后犹豫了一下，便依从他的意思，派了自己身边的宫女到储秀宫去查问。
遣人去到储秀宫后，太后思及怡宁可能破相之事，又是一阵心痛，便道：“太子，我实在不放心怡宁的伤，你陪我过去看看吧。”
这一次太子没再拦她，点头道：“既然皇祖母放心不下，孙儿自当从命。”
因为离得不远，太后并没让太多人跟随，只带了两个宫女同行。
太后与太子一同前来，蓉儿等人当然不敢阻拦，乖巧的引领他们进到了卧室。
一进卧室，太后还没瞧见怡宁伤得如何，便先看到隔出换衣之处的屏风上披着一件宫女的衣服，衣襟上沾满了血迹，显得怵目惊心。
“那……那是怎么回事？”太后停住了脚步，声音微颤。
“回太后，那是……是格格流的血……”蓉儿以低弱的声音答道。
太后身子微微一晃，太子眼明手快，连忙扶住了她。
过了好半晌，太后终于回过神来，颤巍巍的走到了床边，一看之下，更是心痛之极。
“好狠毒的心肠啊！”太后的语气充满了愤恨，落在怡宁身上的目光却只有痛惜。“下这样重的手，存心是要毁了怡宁的脸啊！便是深仇大恨也不过如此！我可怜的怡宁啊……”
说到最后，太后的语音已经哽咽。
她激动之下，忘了压低音量，睡梦中的怡宁听到耳边有人声，咕哝了两句，伸手便要去捂耳朵，一时却忘了自己脸上有伤，左手碰到了伤痕，登时痛得哀叫一声，整个人瞬间清醒。
“太后！太子哥哥！”怡宁猛地坐起，用力眨了眨眼，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的目光下意识的在房里转了一圈，却见蓉儿等四人垂首站在门边，目光并不与她相接，似乎是觉得愧对她的嘱咐。
怡宁还没来得及多想事情怎会变成这样，一只温暖的手变轻柔的抚上了她红肿的左脸颊。
她微微抬起头，见太后含泪望着自己，眼中满是怜惜，再想到自己如今破了相，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一把扑进太后怀中，搂着她的腰，泣道：“太后妈妈，我好害怕啊！要是我的脸好不了，该怎么办？”
太后轻轻拍着怡宁的背，柔声道：“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怡宁只是哭，像是要将之前强行忍住的泪水都宣泄出来，太后与太子明白她心中的恐慌，也由着她尽情哭泣，只是不时安慰几句。
半晌之后，怡宁收住了泪，太后心痛的道：“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还想瞒着我！”
“人家也是怕太后妈妈担心嘛！”说话时，怡宁依然偎着太后，语气充满了委屈。
太后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旁的太子提醒道：“皇祖母，还是让怡宁好好休息吧，等会儿再叫一个太医来看看她的伤。”说到这里，他凑近太后耳边，悄声说道：“储秀宫那边的事，还等着您处置呢。”
太后点了点头，对怡宁道：“你受了伤又流了那么多血，暂且好好休养，莫要多想，知道吗？”
怡宁乖巧的点点头，放开了双手，躺回了床上。
见状，太后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只是这抹微笑仍压不下眼中的忧色，看得怡宁一阵愧疚，当下便闭上了眼睛，听话的“休养”起来。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再三吩咐蓉儿等人好好照顾怡宁后，便与太子一起离开了怡宁的住所，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一回到住所，太后就立刻要人再去请太医，然后便等着前往储秀宫调查的宫女回报。
没过多久，那宫女回来了，一五一十的将调查所得禀报给了太后。
据储秀宫的领班姑姑和众宫女所言，那纳喇惠容之前复选之时，对待宫女们便是颐指气使，记名之后，气焰更是嚣张，便是与其他秀女说话，也是出言尖刻，更别提对待宫女之时了。好些宫女都作证说纳喇惠容曾因茶水太烫之类的细故殴打她们，只是伤得不重，又在身上看不见，她们自知身分卑微，诉苦无门，便忍了。
见到怡宁的伤势与那件血衣之后，太后对纳喇惠容已是厌恶到极点，听完宫女的禀报之后，更是气怒不已。
“好个纳喇惠容！如此女子，不配秀女之名！”
气急之下，太后便要唤人撂了纳喇惠容的牌子，却又被太子给拦下了。
“皇祖母，以那纳喇惠容的为人，如今就这么撂了她的牌子，她回头不知道会胡说些什么，不如先让她继续在宫里待着，等考察期满，和其他撂牌子的秀女一起送出宫。”
“这……”
太后迟疑之时，太子又道：“虽说是要撂牌子，到底还是该让那纳喇惠容知道规矩，这几天皇祖母不妨派两个嬷嬷好好教导她，兴许可以改了她的性子也不一定。若能如此，也是好事一桩。何况她到底也是我满洲的儿女，将来会为人妻、为人母，以她如今的品行，如何担得起这个责任？皇祖母是万民之母，一贯慈爱，自该教导她一番，以示皇家厚德。”
听他说得恳切，太后终于答应了他的提议，然后又欣慰的看着太子，含笑点头道：“太子仁爱，我心甚慰。”
“孙儿只是秉持皇阿玛的教导而已。”太子微微一笑，轻声回答。
他谦虚的姿态让太后更是满意，好生勉励了他几句，又留他用了一些点心，才让他告退离开。
出了慈宁宫，太子脸上那谦和的神色一变，微扬的嘴角隐约带着轻蔑，眸中有着淡淡的暴戾之色。
“纳喇惠容，你且等着，这不过是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26.太子之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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